已近年关，怕给学生施加太大的心理压力，附中放假比往年略早些，唯独高三的学生守着空旷的教室，又上了一周课才放假。
许诗茵撕下日历的一角，望着窗外出神。吴桂芳在厨房里烧可乐鸡翅，探身喊，“茵茵，你爸今天回不来，他还在出差，那道手撕鸡就不烧了吧？也吃不完。”
餐桌上摆了红烧肉、青菜豆腐汤和土豆炖牛肉。吴桂芳端了可乐鸡翅走出来，解开围裙，搭在架子上，“好不容易放假，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想爸爸啦？”
许诗茵心里想着事，心不在焉道：“爸爸还在c市出差吗？”
土豆块在唇齿间弥漫清香，许诗茵咬了下筷子，随口问了句，吴桂芳笑，“要是只去c市出差就好了。”
“你爸c市的项目早谈完了，还答应回来陪我买年货，结果又接到了个通知，说b市又有个项目。”
“你爸不容易，等他回来，我多烧几个菜，给他补补身体。”
“爸爸也太辛苦了——”她话语说到一半，突然怔了怔，“在哪里出差？”
吴桂芳莫名其妙：“b市啊。”
b市。
理化竞赛营就设在b市。
许诗茵放下筷子，像是做下了什么郑重的决定，“妈，我回房间做作业先。”
“做得菜不好吃吗？这都是你最爱吃的菜，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可乐鸡翅里还多放了一勺糖。怎么突然不吃了？”
许诗茵脚步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回头道，“妈，就是你烧的菜太好吃，我万分荣幸感激涕零，所以这不是想着抓紧时间学习，给你挣面子嘛！”
吴桂芳纳了闷，“你什么时候学习态度这么主动了？”
许诗茵关上房门，从抽屉里拿出身份证，吴桂芳从来不收她的压岁钱，许诗茵这么多年也存了不少下来。
她伸手移向书桌柜上的存钱罐，数了数零钱，抽了两张红钞票放进口袋。
吴桂芳是主任医师，工作任务重，趁着中午的间隙回来给她做了顿饭，洗好碗后就要去医院了。
她拿了防蚊罩盖在餐桌上，临出门前不忘嘱咐，“茵茵，妈妈今晚还要加班，就不回家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热一下饭菜。在家乖一点，认真看会书，知不知道？”
许诗茵乖顺地嗯了声，听到过道里逐渐减弱的脚步声，她深呼一口气，换了双运动鞋，走出了小区门。
—
另一边。
周钦忙的一直没歇，觉得自己就像个陀螺，围着实验台转不停。
溶液在试管里变蓝，看见幽静的深蓝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下来。
宋美晗的实验题做的出乎意料得顺利，但也在情理之中。她曾无意表现对实验的兴趣，宋嘉程注意到后，专门给她造了间实验室，她一个人时常安静地待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在门口等，看见周钦从实验室出来后，宋美晗从椅子上起身和他并肩，“我爸刚打电话过来，今晚他准备和周叔叔去趟台球室。让我俩不用等他们，自己出去吃。”
自从他生病那天后，周骆和宋嘉程索性直接在竞赛营旁边的酒店办理了会员，来接他和宋美晗出去吃晚饭时，也算方便。
周钦点头，“好。你以后要是饿就先去吃饭，以后我要是没能及时出来，就别等我了。你饿不饿？”
他们从实验楼旁的小道走，路程要近很多，小道建在静心园中，蜿蜒在草丛间，树木环绕，木桥横在流水上。穿过静心园，左拐就是食堂。
周钦从林宥那听到不少八卦，就光他知道的，竞赛营里就有好几对情侣。静心园正如其名，除了饭点的时候偶有人过，平时都安谧幽静，成了这些情侣的好去处。
所以，周钦停在木桥前，和一对牵着手的情侣撞面的时候，还有闲心地想这两人确实挺会选地方。
那对情侣懵了，女生埋脸钻进男生怀里，像是觉得尴尬。周钦鬼事神差地望了眼宋美晗，对方面色冷淡，但他莫名看出了几分尴尬，好像……还有点害羞。
男生摸了摸鼻子，牵着女生的手，转身走了。
周钦抿唇，没再说话。
直到在食堂的桌上坐下，他还有点心不在焉。
一开始林宥非跟他一块儿来食堂，但两个人毕竟侧重不同，时间经常凑不上。他和宋美晗同校，经常得一道去找带队的王俊峰汇报情况，一来二去就待在一块吃饭了。
宋美晗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两人也算熟稔，她偶尔会主动挑起话题，至少气氛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怪。
怪异。
就像一场僵持的暧昧，只怕戳破薄薄的窗户纸，一切就会失控地脱轨。
宋美晗突然开口：“你之前说，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她一提，周钦想起来，“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意识到宋美晗好像要继续说些什么，他攥着筷子的指节冒了冷汗，心跳快得不正常。
宋美晗声音沉静：“唯物主义认为，运动是世界的存在方式。世界在不停地运动，包括你，也包括我。所以，这句话，还算数吗？”
“你的想法，有没有改变，哪怕一点？”
先前在云端上的猜想，轻飘飘得不着边际，虚幻、飘忽、捉摸不透。在此刻却扎根在泥土里，猜测都成了真。
周钦大脑瞬间空白，筷子从手中滑落，咕噜从桌上滚落在地，衣袖溅了一片油。
宋美晗仍定定地看向他，像是只是随口一提开了句玩笑，又像在等一个确切的答复。
但……宋美晗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周钦有点恍惚。
万一是在开玩笑呢。
如果是误会一场呢。
人家这个“喜欢”会是他理解的意思吗，还是说是朋友间的……好感？
他舌头顶了下唇角，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手机就剧烈地响起音乐。
周钦手一抖，开了免提。
对面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周钦，你的竞赛营，在b市的哪个位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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