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已经年近五十，即使保养得体，眼角也布满了细碎的皱纹，留下时间的烙印。
但如果把这张脸庞上的皱纹去掉，再添几分稚气和青涩，轮廓间和贺云像了个十成十。
“坐，”贺峻抬起手，指了指手表，眼皮微掀，“你们只有三十分钟时间，说出你们的优势。”
言闭，他两腿微微分开，十指交叉地撑在胸前，仰躺在座椅上，气势威而严肃。
林宥从小就跟在林父身后耳濡目染，跟着听了不少场谈判，见过不少紧迫地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项目负责人，一开始的紧张和忐忑压在心底，他露出自然的神色。
周钦配合地翻开文件，递到贺峻面前。
他们只有三十分钟，如果留不住贺峻，一切的努力都会化作徒劳的无用功。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疑问都只能暂且先抛之脑后。
他们做的是写手网站。
周钦介绍道：“我们本意是提供一个写好者的平台，让所有爱好写作创作的作者拥有一个正规的平台。”
贺峻不置一词。
“给写手提供平台进行创作，我们再加大宣传，势必能吸引一众读者。试运行一段时间后，我们会推出会员打赏服务，以此挣取第一桶金。在平台壮大后，我们会陆续推出第一批vip电子出版作品，如果可以，我们甚至可以跨圈合作。”
周钦轻声笑了一下：“比如我们卖出版权，贺总，你也知道版权的价值，这里面的利益可不是个小数字。”
林宥补充道：“我们的优势就是——如果成功了，国内目前只有我们一家涉足网文文化的企业。创新度强，用户黏性强，这在国内是一个开先河的举动。”
贺峻饶有兴致地翻开投资书。
林宥和周钦对视一眼，暗道有戏！
贺峻既然愿意看这份投资书，就证明他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但你们这说的都是理想情况。”贺峻皱眉，“不说别的，有多少写手愿意在这个平台上写书？就算有人愿意，那我们怎么让他留下来？”
林宥：“用钱。”
“钱？”
“像发工资一样，按照文章的字数，每月定时给写手汇款。”
贺峻把投资书往桌上一甩，“所以呢？如果没有后续，留不住看文的观众，还没等到获得收益的那一步，发现这个经营模式不可靠，观众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多怎么办？”
“先设立既定目标。”周钦顿了顿，“比如我们设定写到20万字时发放第一笔收入，亦或者设定一个提现门槛。”
“门槛？”
周钦再怎么说，上辈子也是看过不少小说的读者，每个月工资有固定的一部分都是直接送给小说网站的，多少也有点经验。
“比如我们设置一套算法，根据读者数和阅读时常计算分成，到一定数额再进行提现。这样写手不仅需要考虑到文章的质量能不能留住读者，如果想拿到这笔费用，就必须保证一定数量的文字。”
林宥听得目瞪口呆。
贺峻的手指在实木桌上轻轻地点了几下，过了一会才开口道：“看看想吃什么菜，我们慢慢谈。”
晚上十点，马路上的霓虹灯微微闪烁，投下昏黄的剪影。
贺峻叫住了他们俩，“你们住哪呢，这么晚了，打车也不方便，我顺路送你们一道吧。”
林宥转头看向周钦，周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到后座去，“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贺总。”
周钦报了地名。
“你们俩还是高中生？”贺峻眉眼一跳，感慨地揉了揉眉心，“后生可畏啊。来这边参加竞赛的？”
林宥：“嗯。”
贺峻来了兴致，“成绩怎么样？竞赛营比赛应该结束了吧？”
“一等奖。”
“可以啊，”贺峻脱下西装，在副驾上回头看了他们几眼，“如果我家那小子有你们一半争气，我头发起码不会白这么快。”
车停在训练营校门旁。
林宥打开车门先下了车，周钦迈开腿，即将跨出车门前，脚步顿了顿，“贺总，冒昧问一句，您家中有几个孩子？”
贺峻疑惑地答道：“就一个啊，怎么了？”
“没什么，”周钦垂下眼睫，语气腼腆道，“就是有点好奇，贺总这么优秀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贺峻闻言愣了几秒，然后挥了挥手，“我家的就是个混世魔王，整天不气我，我就万事大吉了。哪能和你们比？”
林宥还在车外等他，周钦向贺峻轻声道谢后，只能搁置心底的疑惑先往宿舍走。
林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投资谈成了，精神有点亢奋，“诶，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感觉你回来的这一路都装着事儿。哥，周哥，生意都谈成了——能不能开心点儿？”
他双臂展开，描述未来的雄伟蓝图，“我以后，希望成为比我爸还厉害的人。今天这事意味着什么？意味我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周哥，你说我俩会成功吗？”
周钦看他亢奋的样子，心里哭笑不得，暗道会的，你以后不仅比你爸还厉害，在福布斯排行榜上都赫赫有名。
他转念一想，心想但我就不一定了，在你坐办公室一分钟几千万的时候，我还是个打杂的小社畜，改了几个晚上的稿子给你，你还不乐意见我一面。
周钦回寝室躺下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贺峻的事——
贺峻和贺云长得太像了。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贺云上辈子初入商场就如云得水，说句难听的，他一个没钱没钱没背景的三无人员，从头至尾走得也太顺畅了些。
他心里装着事，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酿成的后果就是在大巴车上昏昏欲睡，眼睛半张半阖，没什么精神。
宋美晗坐在他身旁，白净的脸倏尔凑近，轻声问道：“你做什么了，比赛都结束了，还那么困？”
周钦意识已经陷入混沌，基本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宋美晗温热的呼吸喷到脖颈间，他眼皮一沉，有种睡眠被惊扰的烦躁感。
周钦手掌摸向宋美晗的唇，她身上一阵清幽的甜香，在对方惊诧的眼神里，周钦手肘一弯，把人揽在了怀里。
“别闹，让我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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