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的房间理应在二楼长廊最末,但金妙妙一见那几个唯利是图的就火大,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搬到三楼西侧的房间里住。

    三楼不作为竞赛场地,除了金妙妙以外更没有人跟着在三楼这里住下。

    房门半掩,话语透过缝隙传出来。纵使周钦不想听,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去。”

    另一个男声干脆利落,坚定得不容抗拒:“妙妙,你别任性!”

    周钦脚步微顿,拢着糕点的手攥紧成拳。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见金妙妙神色间掠过恹恹的烦躁,还带了点儿无可奈何,

    “师哥,你劝不住我。”金妙妙声音随着风传了过来,“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哪有医生能治?我没多少日子好活,剩下的日子…”

    她垂下眼睫,“你就听我这么一次吧。”

    周钦杵在门口,手僵硬地悬在门把手上空,大脑有一瞬微妙的空白。

    癌症晚期。

    癌症。

    很难形容这一刹那的感受,就像在凛冬的大雪里,倏尔发现天地萧瑟,人如沧海一粟,渺小到怎么也跑不赢命运。

    他在原地杵了很久,糕点袋从指尖滑落,落在地上时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但在死寂的空气下尤其明显。

    林颜在几乎是听见声音的同时猛地拉开门,“谁?谁在外面?”

    金妙妙眼尾微挑,浑身都充斥了戒备,刺在看清周钦面容的瞬间软了下去,“你来找我?”

    周钦声音生涩:“嗯,”他勾起袋绳,“我爸托人送过来的,想来给你尝尝。”

    “行吧,你放在这。”金妙妙转头看向林颜在,“师哥,我跟他聊点事。”

    潜意思是让他避让了。

    “师哥?”

    林颜在杵在原地,听见金妙妙的催促后双腿仍然僵直,目光定在周钦身上,过了很久,终于走了出去,带上门。

    “坐。”金妙妙神态自若,毫不顾忌他听到了多少实质性内容,纤手卷起衣袖,往沙发上一坐,是很放松的姿态,“愣着做什么?后悔了啊?”

    周钦眸光暗沉:“嗯?”

    金妙妙自然地伸手,将糕点袋接了过来,拿起糕块就往嘴里塞。周钦抬手止住她的动作。

    “不是说这是给我尝的么?”金妙妙悻悻道,“没大没小,我还是你师父呢,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呀?”

    “脏了,”周钦睫毛轻颤,目光从眼尾扫过,“别吃了。刚刚落在地上,已经染灰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红颜薄命。

    天才少女金妙妙,明明很努力地往前奔跑,明明比任何人都想要拼了命地活下去。

    怎么开口呢?

    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多久了?

    你是不是……要死了?

    撕开伤疤,绞弄得伤痕鲜血淋漓,还要故作关怀,未免对金妙妙而言,太过残忍了。

    出乎意料的,金妙妙将糕点往嘴里塞,腮边鼓囊囊的,像个小河豚,小姑娘的稚气尽态毕露,

    “我小时候,就经常捡这些甜点吃。”金妙妙勾唇笑,露出怀念的神色,“你不知道吧,嗯,我是私生女。”

    私生女?

    这个消息宛如一声惊雷,猛地将不在状态的周钦拉回了神智。他抬眼望向金妙妙平静的脸,对方敛眉,

    “金延中是我爷爷。你应该听说过,他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喜欢玩艺术,心很不安定,”她蹙起的眉眼里闪过厌恶,“金融华,他的第一任妻子姓林,叫林桃。”

    林桃?电光火石间,周钦猛地抬头,猜测几欲脱口而出。

    金妙妙看了眼他剧变的脸色,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林桃是我师哥的姑姑。”

    年少耽于情爱,以为遇见了值得托付一生的少年郎。林桃家境显赫,和书香门第的金家门当户对,当年也是一段传颂的佳话。

    但对方的心在游离。

    金融华一介浪子,在家庭的束缚下不堪其扰,甚至觉得林桃病态的占有欲束缚得他喘不过气,于是在外面报复性地玩得更野。

    在林桃怀胎三月之时,与金融华有过露水情缘的云楚忽而抱着孩子推开了金家祖宅的大门。

    “她活不长久了。”金妙妙厌弃地开口,像一尾快要干涸的鱼,“肺癌,我的病大抵就是遗传了她的基因。”

    “云楚,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她生涩地开口,像是极为抗拒提及那段过去,“她抱着我过去,刺激得林桃当场崩溃,从楼梯上摔下来,连带孩子,都没能救回来。”

    金融华在太平间沉默地掀开盖在妻子身上的白布,女人曾经是骄矜美艳的京都千金,从年少时就跟在他身后,生气的时候眼尾泛红,自己气得直掉眼泪,

    “金融华,你娶我好不好?”

    他鬼事神差地说了声“好”,以为这就是一生了。

    枯燥、乏味可陈的一生,他厌恶至极,连带着恨上了束缚他的女人,以为她是枷锁。

    直到这一刻,金融华崩溃地跌跪在地,状似疯魔地扯开白布,双手颤抖地捧起女人的脸,眼泪一颗颗坠在冰冷的手腕上。

    他才发现,林桃于他从来不是枷锁,而是港泊。

    “云……我母亲得了癌,特别是她因病故去后,”金妙妙平静到反常的地步,“金融华想报复都没有办法,他厌恶我,恨我。我住在顶端阁楼的佣人间,在那里慢慢长大。”

    郁结于心,没过几年,金融华在家中割腕。

    金妙妙当年才五六岁,怯生生地从门后想望一眼父亲,久久没得到回应以后,紧张恐惧地往房间里走——

    结果看见了大片氤氲的血色,像灿烂的杜鹃花,艳得可怕。男人眼里浸了恨,成为她千回百转的噩梦。

    金家、林家都容不下她。

    金延中一见她就想起逝去的亲子,林氏觉得她血液肮脏。

    她和林氏双子一起长大。林颜中至今都恨她,林颜在懂事后反而对她多了些微妙的愧疚。

    金妙妙弯起眼,声音平静,

    “都是报应,我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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