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笛虽不必过多准备区赛,却也不能硬靠瘸着的腿进市赛。

    最近她的网络关注者很多,她不想让人失望。有人关注是好事,假如决赛真拿到第一名,武馆趁热打铁就有救了。

    她不想让武馆发现脚伤,这天下午,她独自出门打车去买新药膏。下了车,走向中药馆的巷子路上,她手捧一盒龟苓膏走走吃吃,斜前方忽然“咔嚓”一个大闪光,吓得她手一晃,纸盒碗里的蜂蜜都洒了出来,可惜。

    前方,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瘪瘦小男子跳出来,放下相机,露出一张惊喜的脸,喃喃道:“绝啊!绝啊,这下不会失业了。”

    武笛本以为这是从网络上追踪来的网友,下意识收住了跛着的脚,站直,打量他手中的相机,“你是?”

    男子走过来,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忍不住拍拍手,啧啧摇头,“真是让我碰上了。”

    武笛试问:“记者?摄影师?”

    对方熟练地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塞到武笛手里,微微一笑,又诡异地盯着她的脸。

    职业:星探。

    武笛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名片——直接把职位标为星探的。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武笛不动,瞄着他。

    这位星探瞧一眼她洒掉的龟苓膏,转一转眼珠,指向旁边一间糖水铺,“请你吃龟苓膏!”

    桌上,星探审视着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始终微笑着。

    “没想到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还会武术,厉害,厉害。”

    “还好,还好。”

    “所以,你在这里念书,那你家在哪里?”

    “旁边山上。”

    “……老家呢?”

    武笛舀起一大勺龟苓膏,吃了才回答:“均安。”

    星探愣着。

    “顺德均安啊。”武笛说。

    “哦,”星探僵硬笑笑,“我上海来的,对你们大湾区不熟……哈哈,连你们这种苦味的龟苓膏都吃不惯,喏,一点也不甜。”

    “龟苓膏本来就是苦的。”武笛放下吃的,睁大双眼,“佛山市顺德区——美食之都——你没听过?那,总听过祖籍在我们镇上的一个人……他姓李。”

    “……李汉明?”

    “不是那个厨子啦!是李小龙。”

    星探忽然拍桌喊:“别动!”

    武笛愣住了,暂时按他说的做,保持将勺子舀起的姿态,一动不动。

    星探拿出相机,比划了一下,放下相机,摇头啧啧叹:“艺术啊……”

    下午的暖黄光线,从武笛斜后方的落地窗外洒进来,她手持碗勺的手臂微微用力,t恤衫与手臂贴合出紧致的线条,搭上英气的少女感的侧颜,让星探捕捉到一丝影片海报的气场。

    武笛:“……可以动了?”

    星探敲敲桌子,“走吧!跟我签约,拍电影去!要不行,先拍一部电视剧也好啊!”

    “我?”武笛指了指自己,扑哧笑了,“你讲真的,我这样,能拍戏?”

    “能!就是要你这样的!”星探抱着脑袋来回走了几步,近乎自言自语,“你这张脸,只有放在大荧幕上,才能凸显出真正的魅力和气质!你懂吗你懂吗?”说着,他又忽然一下凑到武笛面前,近到几厘米距离审视,“那,或许现实生活中,人家只觉得你是个靓女而已,可一到荧幕上,你就有不一样的气场!荧幕会放大你的眼睛和眼神!美人在骨,你是绝代美女!”

    星探开始抱头来回走,嘴里叽里咕噜自说自话,引来糖水铺老板和顾客频频抬头。

    武笛放下吃的,起身,趁对方沉浸式发表讲话时迅速往门口挪去。

    “……诶诶,站住!你走什么呀?你信我,你真的能……”

    武笛出门一瘸一拐躲进小巷子。

    “呼……”甩掉人,她松了口气。

    这一转头,又见一张布满皱纹的、乌漆麻黑的面孔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再度吓一跳。

    “啊,是你。”那人扫一眼她的脚,甩手举起一个瓶子,“这瓶跌打损伤药酒,救死扶伤,利过西医手术刀,快过中医草药膏,丐帮秘药,世上独一份,看你上次买过我的书,便宜你九块九拿走啦!”

    又是那个老乞丐——上次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目睹了她教训东京五狼的乞丐。当时卖给武笛的《咏春拳》,内容也太稀奇古怪,还偷工减料,一本书里面超过一大半都是空白页,真正的图文没几页。

    武笛拿起药酒瓶,借着太阳光仔细看了看,确认里面是满瓶装,才磨磨蹭蹭摸兜。

    “啊,差五毛钱……”

    老乞丐撇撇嘴,摸出一张牌子,“那,扫码支付。”

    武笛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

    “对了,小姑娘,上次买回去的绝学看完没?”

    “看完了。”

    “好,那,我这里还有一本,第二本半价送你啦。”老乞丐递出一本泛黄卷边的书,封面只几个大字:咏春拳2。

    “啊?”武笛歪着头,拼命眨眼,“哦哦,我才记起,上次我拿回去放到书桌抽屉里就忘啦……还没开始看,不好意思下次再买。多谢。”说完撒腿就跑。

    老乞丐望着她踉跄的背影,嗤笑一声,摇摇头,“你要是认真看过,不至于脚上摔这么惨。年轻人,呵!”

    武笛万万没想到,当天这瓶九块九的跌打酒,居然扭转了伤势。

    到赛前两天的时候,她变得行动自如。那脚踝处的红肿渐渐消散,她跳了一下,没事,再来个后空翻,也没问题,顺便高抬腿,竟然完美。

    武笛震惊了,觉得这搞不好是什么江湖失传的灵药。她决定,下次再见到老乞丐,一定要买一箱这样的跌打酒放武馆存着。

    顺德区的复赛场就这样开始了。

    那天,炎火来了,正植没来。后台,炎火揣兜逛到穿鞋的武笛面前,吹一声口哨。

    武笛站起来,歪头瞧一眼他身后,又左看右看,开始活动筋骨,漫不经心地小声道:“……阿植知道……我的脚已经好了吧?”

    “啊这个,你直接问他啊。你们的事我怎么知道。”炎火递给她一罐汽水,“他说你不接他电话。”

    武笛接过水,咳嗽一下,别开视线,“反正比完赛我会联系他的。”

    “怎么不直接跟他说?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反对你继续比赛,沟通一下有多难?而且你脚已经没事。”

    “你不知道,之前阿植就阻止过我,他才不会赞成我参赛。”武笛拉开易拉罐,喝一口,斜着眼,“所以,阿植今天确实没来。”

    炎火搔搔头,把脸转向别处,“呃,大概在赶他的小组作业,没时间过来看你比赛。这种小赛场你又没有问题,没必要全员到齐吧。我来看看已经够意思。”

    “哦!”武笛大声应。

    “好了,去吧去吧,比完就去吃烧烤喝啤酒。”

    比赛开始了。

    虽然本场不会上卫视,但由于武笛早在网上有一定关注度,已经有些媒体前来拍摄,还准备给她做赛后采访。

    今天是席叔来陪武笛,这会儿人正站在记者们面前官方地谈话:“其实,大家的问题都差不多,我这里统一回复,我相信小笛。她是习武之人里少见的懂写谦卑二字的人。没有过度的优越感,自然不会产生巨大的挫败感,所以无论什么结果……”长篇大论说着,一不注意时间,都轮到武笛上台了,席叔这才收住演讲,匆匆忙忙赶到台前去。

    “小笛,没事的!”席叔压低声音补充一句,“注意始终正面朝敌。”

    为什么强调正面?因为对方是个矮个子男孩,一看就灵活得好似要变作一只松鼠从你脚下溜过去。

    这时,裁判突然连吹口哨,大力挥手示意这个参赛者下台去,随后,他们让一个一百三十斤的女孩上场了。

    原来是参赛者牌号都搞错。武笛趁空再活动一下筋骨,席叔又在脚边仰着头嘱咐:“注意始终正面朝敌。”

    为什么强调正面?因为对方是个壮实的肌肉型女孩,要是闪到你背后一个过肩摔就厉害。

    反正无论怎样都要正面朝敌。前辈们总爱强调那些起茧的理论,武笛倒着背都没问题,还能帮忙找补一下。但其实呢,这种区赛根本还没多大难度,不管对手是男是女,武笛都没有感到威胁。

    大多数武者,身上、眼神里是带一种气场的,这种气场,还分了很精细的级别,能透露自己大致是在哪个水平。武笛不是故弄玄虚,只是打多了,有时候直觉能预知很多东西。

    果然,这一百三十几的胖女孩,好比大狼那么蛮,拳头既狠又慢,踢腿既重又偏,根本没打到什么点上。武笛真是运气好,自脚受伤后第一场打斗就不太费力,虽说对方生命力强,还是没几个回合就要结束。

    观众们惊叫着,媒体记者们则赶紧抓拍,闪光灯不停。

    胖女孩最后大汗淋漓躺倒,四肢被武笛半跪着制衡,卡在地上一动不动。武笛的膝盖顶在她的锁骨处,两人都大喘着气,胜负已出。

    穿一身黑衣服的武笛起身,朝台下鞠一躬,要下场了。这宽松黑衣服莫名显得身形纤细瘦削,加上丸子头又散下来了,抬头一个甩发,镜头是咔咔没停过。

    下场前的瞬间,武笛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台下,另一个穿着赛服的男生——大概是后面要上场的人,正将目光一动不动投在她这边。

    本来没什么,跟武笛不相关,可不知怎么回事,刺眼白光下看不太清,她总觉得暗处这人眼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个子不高,畏畏缩缩的……

    略像那个眼镜仔。

    武笛激灵了一下,再抬头,看不见人了。

    回想,那眼神里不经意透露的气场,却是强如暴风雪的。

    她恍惚走到席叔那边去,被一堆媒体记者包围,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大方地理顺散乱的秀发,一边喘气一边微笑地对镜头回答问题。

    被记者们围着走向后台的过程中,武笛瞥见在不远处站的一个熟悉的人影,她脚步一顿,于是,迅速把记者们甩给了席叔和炎火,径直朝角落走去。

    穿白衬衣的正植,与穿一身黑的武笛站在一起,面对面立着。

    武笛低头:“阿植……”

    对方没说话,抬起右手,递来一个礼物盒。

    武笛双眼闪亮:“哇!”

    在她抬头闪亮亮的注视中,他的眼睫毛垂下来,眼窝处蕴着柔和的情绪,“今天生日,这是你的礼物。”

    武笛立刻接过盒子来,三两下哗哗嘶啦扯开丝带、包装纸,翻开盒盖——躺在闪闪发光的星星草垫中央的,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黄檀木精钢双截棍。

    她跳起来:“双截棍!”

    武笛扬起双臂,绕着他呼啦啦转了一圈,心情简直要飞起来了呀。

    正植替她拿着多余的盒子,侧身让出空间,“试试手感。”

    “哎,我一直想玩这个,但老爸不让我玩,如果是阿植送的,我就有理由收下啦!”武笛马上呼呼甩了几下,“哇,怎么第一次拿就这么顺手?长短好合适。”

    “定制的。”

    武笛的嘴角上扬得夸张,她看向阿植,几乎是立刻,毫不犹豫地,伸手揽向他的脖颈,踮脚抱了一下,在后者微颤的目光中说:“谢谢你,阿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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