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近前,李想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男人喊了方蔷一声,转头想接过阿姨手里的大包裹,阿姨不给,反而没好气地拍开了男人的手。
而那个阿姨在高考前离校搬东西的时候李想是见过的,那是方蔷的妈妈。
如果相处这么无间的两个人是丈母娘和女婿也太夸张了些。
就算再开明的家长,也不会让女儿带着男朋友跟家人一起送自己上大学吧?
他们之间自然流露出的那种熟悉感反而更像是一家人?
“方蔷!”
抱着某些希望,李想走上前。
出站口前四下寻找着鹭城大学接机点的三人回过头,看着怯生生的李想。
方母疑惑,方威不解,方蔷则蓦然呆住。她呆呆看着向她挥舞着双手的李想,无法置信,也不能置信。
方蔷妈妈终于想起来了,可能是怕地板把包裹弄脏,她也没把手里装着被褥的包裹放下,反手夹在腋下问:“是方蔷的平安二中的同学?也考到这个学校了?”
“是的阿姨。我们见过的。”李想嘴上回答着方蔷妈妈,眼睛却不由望向方蔷身旁的男人。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男人虽然看着沧桑,但年纪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生得也极俊朗,就是就是眼神不怎么友善,甚至带着敌意。
他知道自己喜欢她?
“是你啊。你也在鹭城读书?”方蔷妈妈不知道李想的名字,但对李想印象还是极好的,她一脸惊喜,“方蔷也没跟我们说过。这孩子不过也好,都是老乡,以后又是校友,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这孩子从小就被我们宠惯了,以前是她爸,后来又是她哥。本来我和她哥还担心她照顾不了自己……”方蔷妈妈边指着出站口旁挂着鹭城大学横幅字样的大巴车冲方蔷旁边的男人开口,“方威,你愣着干嘛,还不把你妹妹的行李放车上去。”
“妈!”方蔷猛然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
李想紧绷的身子不由松了下来,脸上也不自觉带了喜意,“妹妹?”
“方威,方蔷哥哥。”方母热情地介绍着,“方蔷开学,我和她哥哥来送她,还能顺便在鹭城转转。”
方蔷妈妈边说边把手里的包裹小心地放在方蔷的行李箱上,还小心地擦了擦。
李想想帮忙,却被方蔷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你的学校不是早开学了吗?”
“没有啊,我学校今天开学。”李想放下背包,拿出鹭城大学录取通知书,脸上的喜悦无法抑制,他朝那个正把手里东西往大巴车行李舱里塞的男人示意了下,“倒是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他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感觉开心得像要飞起来。
“李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方蔷看着他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眼眸亮了一瞬,但又极速黯淡,随后是长久地的沉默,沉默后便是平静,“重要的从来不是我有没有男朋友,重要的是我对你没感觉啊。”
“你喜欢吃素我喜欢吃肉,你内向我外向,你买东西从来不在意价格我买件衣服要让老板打个对折。”她语调越来越快,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过了半晌,只听他轻声问:“会厌烦吗?”
“什么?”方蔷没懂。
“对我如果没有喜欢的话,会厌烦吗?”李想又问一遍。
“不会。”看着李想低垂的眉眼,方蔷终究不忍再说出更违心的话来。
“方蔷,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所有的情侣都始于一见钟情,也并不是所有最终走到一起的人儿都是因为最适合。”
“我们可以先是朋友,可以先互相照顾,直到有一天你也喜欢我。”
“如果,如果没有如果有一天你开始对我感到厌烦,你信我,我绝不会再打扰你。”
方蔷静默良久,最终长叹口气,什么都没再说。
李想跟方蔷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方威和方母坐在他们身前。
他本想问问为什么她哥哥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凶恶,想说说自己是抱着怎样的期待来到这儿的。可又怕给她压力,于是什么都没说。
“你看!”
大巴车驶上鹭城大学旁的跨海大桥,李想站起身,兴奋地指着车窗外蔚蓝的海,跟她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车子停靠在鹭城大学校门前,方蔷满足地看了眼依山傍海的校园。
如果可以只从喜欢出发,她喜欢的确实是这里。
李想和方蔷虽然分属不同专业,但都在艺术学院,宿舍楼相隔也不远。来到生活区时方威悄然落后了方蔷和方母一个身位,伸手拥住李想的肩,李想拍拍他健硕的臂膀示意他勒到自己了,方威像是才发觉,但没有马上松开:“想泡我妹妹?”
“啊?”没想到这样简单直接。说不是,明明是的。可说是,好像又不只是“泡”,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形容,应该是“追逐”吧?
“哥,你干嘛呢?”发现身边的聒噪消失,方蔷回头,于是看到看似亲近的两人,她当然不会如方母那样觉得两人是亲近,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好几层楼呢,这么重的行李让我自己拿啊?”
“就来。”方威向那边回了声,缓缓松开李想的脖颈,“离我妹妹远点。”
听着那边方母“方蔷同学怎么走了”“他跟方蔷又不是一路”的谈笑,李想在原地站定,长出了口气,强行挥舞着拳头给自己打着气,也看着他们渐渐远离。
李想没回宿舍,而是进了身旁的冷饮店,他早上还没顾得上吃饭,现在连腿都饿得有些软,点了份奶茶甜点一手囫囵地吞着,一手打开手机查信息。
差不多过去一小时,李想估计时间差不多,信息也查好了,于是拨通了方蔷的电话。
嘟
嘟嘟
嘟嘟嘟
就在李想以为同样无人接听时电话却突然被接通,那边传来方蔷不耐的声音:“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不是。”李想怔了下,强压下心中那一瞬的低落继续说,“已经中午了,附近有家北方菜馆,想问问阿姨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不需要。”方蔷的声音刚刚响起那边又忽然换了个声音,“是方蔷同学吧?阿姨这边正好收拾完。北方菜好啊,阿姨还担心这边都是海鲜,我和方蔷他哥吃不惯呢。”
“妈!”
电话被挂断前李想依稀听到方蔷恼怒的声音。他知道方蔷不乐意,也知道方母是因为方蔷难得在这南国小城遇到老乡,想让双方相互有个照应才这样说,才答应下来。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什么都不做更不对。
“那小子怎么回事?”方威皱着眉看了眼正把从平安县带来的山果分给宿舍其他人的方母,示意方蔷跟自己出来,他轻轻把门掩上,“别跟我说这是巧合。”
“可就是啊”方蔷不自然地咬了咬嘴唇,“我根本没想过他会来,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
“很清楚?什么很清楚?”方威发觉方蔷话里的不对,刚想再问,可门里已经传来方母的找寻声和脚步声,方威赶忙住了嘴。
关于李想的所有他们丝毫没敢让方母知道。
方母平时看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可那也只是平时。
前些年他们孤儿寡母没少遭人白眼,可只要让方母看到,就一定是要跟对方争个头破血流的,他们以前没少为方母担惊受怕。
这些年方威做了点小生意,方家的日子稍稍好过,说闲话的人收了嘴,方母的气性才收敛起来。
他们笃定当年那件事一定是李允文做的,可拿不出证据。转学时就是考虑到这些才瞒着方母。
他们都怕影响到方蔷的未来。
“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管你对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态度,我只要你记住,你爸是死在他爸手里的。”
方威极严厉地叮嘱完就进去帮方母拎行李了,只留下门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方蔷。
“阿姨,你先看看你想吃什么?”
李想把菜单递给方母,方母局促地看了两眼就给了身旁的方威:“都第三次见了,阿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李想。”李想疑惑地看了眼不小心把菜单直接撕下的方威和手忙脚乱去捡掉在地上苹果的方蔷,继续说,“我叫李想。”
“李想”方母皱起了眉,于是包厢也随之安静下来,方威和方蔷对视一眼,近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哪个李?哪个想?”
“木子李,思念想。”李想不自然地扭扭身,还是继续帮方母把茶添上,“阿姨你们这次打算待多久?”
“时间还没定,不过方蔷安顿好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吧。”方母不再细想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转而答道。
说到底她恨的是李允文,而作为李允文儿子的李想当年不过十一岁。如果李想已经成年她说不准会因为对李允文的仇恨而对他有所关注,可当年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于是她也只依稀知道李允文有个小学刚毕业的儿子,再多却也没有了。
“李想,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报到?家人也不陪着?”方母从李想手中接过茶杯,继续问。
“妈妈工作忙,走不开。”把餐碟用热水消了毒递给方蔷,李想笑笑,“我自己也习惯了。”
“你爸爸呢?”方母有些不解,“也没时间?”
李想还没说什么,方蔷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看李想去找服务员重新要餐具方蔷方松了口气,不满地看着方母,语气也冲:“你查户口啊!”
“他家有钱,有钱到可以把我们整个北城区买下来。”方蔷怒极反笑,“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现在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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