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和大学确实是不同的。
方蔷看着自己对面的那个位置默默想。
她们这个宿舍没住满,四人间只住了三个人。白天家里人还在时气氛还维持着表面和谐,可当她回到宿舍时气氛便无比僵硬了。
高中时为了省钱她没住过校,所以也不知道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住在一起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她们宿舍是上下铺,方蔷来得早,自然选了靠窗的位置。住另外一个下铺的女孩叫伍多多,川妹子,皮肤白皙,脸上微微带点婴儿肥,一笑便自然有两个小酒窝,是方蔷极喜欢的那种温柔女孩儿。
方蔷烦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后来的舍友。
丁若若是本地人,家就在鹭城下属的一个县级市。
方蔷之所以烦则是因为她对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裹,手里拎着两个行李箱的爸爸颐指气使的态度。
当时方母正和多多妈妈聊着孩子水土不服离家太远让人不放心之类的话,方威洗好方母从雀儿山摘下来,不远万里背来鹭城的野果,递还给方母,方母小心地用袖子擦去果子上的水珠,门就被猛地踹开。
“下铺都满了啊……”背着一个小坤包,化着浓重妆容的高挑女生站在门口,不满地嘟囔着。
“上铺就上铺吧。”女生背后头顶已有丝缕白发的中年父亲吃力地放下肩头的包袱,小心地劝着自己女儿,“上铺不吵,还干净。”
“感情不是你住?”女生声音虽小,但方蔷还是听到了。
她放下包直接坐在方蔷刚铺好的床上,从坤包里拿出镜子补了妆,看了眼神色已然冷下来的方蔷,眼中有一抹妒色飞快略过,她伸手,“你好,我是丁若若,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
丁若若眼里一闪即逝的那抹妒意方蔷看到了,但她不在意,这种目光她早已司空见惯。
她本不想理会,可看着方母望过来的眼神,还是勉强伸手,“方蔷。”
“那我们以后就是新室友兼新同学啦。”丁若若压着声音,人也显得可怜,“方蔷,我从小到大一直恐高,你看能不能……能不能……”
“把下铺让给你?”方蔷主动说了出来。
“是呀是呀。”丁若若瞬间转怜为喜,“方蔷,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不能。”方蔷语气嘲讽,“我不是你爹。”
丁若若脸色迅速变得铁青,可扫到冷然望过来的方威,她本想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坐了下去。鹭城天热,方威早已去掉了套在外边的汗衫,他里边只穿了件廉价的黑色背心,古铜色的肌肤裸露在外,手臂上一道道狰狞疤痕裸露在外,丁若若眼神不屑又畏惧。
“你住我这吧。”伍多多察觉到方蔷与丁若若间的暗流涌动,上前打着圆场,“我还没跟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同床过呢。方蔷,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不对?
看着楚楚可怜的伍多多,方蔷满腹的火气也消散了些许。
其实这种事情,不愿意拒绝就好了,可这个叫丁若若的女生明明有个那么好那么好的爸爸,为什么就把他当一个……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应该被这么对待吧?
接过方母递过来的青色小果子,丁若若咬了一口,直接“呸呸呸”地直接吐进垃圾桶:“什么鬼东西这么苦?”
“苦吗?”她爸爸在方威的帮助下放下肩上的包裹,接过方母手中的果子咬了口,“很甜啊。”
“可能是刚好尝到个苦的。”方母重新递过一个果子,“妮子,你再尝尝这个。”
“这个甜。”丁若若接过方母手中的果子,小心翼翼地咬了口,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问,“阿姨,这是你们家自己种的吗?”
“不用种。”看丁若若说甜方母也放松下来,她略带着些自豪地说,“老家漫山遍野都是,没人要,随便摘。他们兄妹俩小时候不吃饱都不回家的。”
“阿姨你们是住在山里吗?”丁若若眼中迅速泛起小星星,“肯定很舒服吧?”
“不是。”方母怔了下,还是说,“以前是,后来就搬出来了,现在好几年都不回去一次了。”
“真是可惜呢。”丁若若眼珠转了转,像是在关心,“城市里生活不容易吧?”
“哎,方蔷她爸走得早,我大字不识一个,还好政府给安排了个清洁工的……”
“妈!”方蔷喊了一声,“我那件红裙子你放哪了?”
“东西老是乱放,什么都问我……”方母边嘟囔边翻开包翻找,到底是没再跟丁若若聊下去了。
丁若若看似平静如常,可她对她爸爸请假来送她会不会影响工作的突然关心明明白白告诉方蔷不是的。
她看不起她。
与方蔷而言,无论是鹭城一眼看到的李想,宿舍里的丁若若,还是那餐近乎半强迫的午餐的让她不开心,都让她不自在。
伍多多去找她家里人了,宿舍里只剩下她和丁若若。
她站在阳台,清凉的海风不能吹散丝毫她心中的郁结。
看到桌子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听着不绝于耳的响亮铃声,她心中的郁结更甚了。
……
夏天的雨像女孩子的脸,不开心得快,开心得更快。
当李想和魏伟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时雨已经开心了。
来的时候太过狂烈,他们有雨衣有伞也没能幸免。
魏伟拧了把自己t恤的下摆,直接拧出一道“哗哗”的水流。他白了眼李想,无可奈何地问:“明天送不行?”
李想奇怪地看了眼魏伟:“那她今天吃什么?”
魏伟无话可说。
方蔷的电话又开始时灵时不灵了,好在李想早已习惯,当他拨出第三个电话时,对面终于接通。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阿嚏!”
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想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鹭城昼夜温差有些大,他还没有习惯。出门时穿的衬衫早就被雨水浸透了,他强忍着鼻尖的酸麻,“方蔷,我在你楼下。”
等了快一个小时,方蔷的身影从楼梯转角涌现。
她穿着一套海绵宝宝的卡通睡衣,火红色的长发简单扎了起来,脸庞泛着红,身上还泛着沐浴露的香气,“你脑子缺根弦?让你等你就等?”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冷风吹过,李想瑟缩了下,紧咬着牙关把手里的购物袋递还给方蔷,鼻音微重,“刚才去买日用品,想起你也没买,就给你带了些。”
“哇哦,我说怎么都不肯走,原来是大美女。”一声怪叫从身旁传来。魏伟换了身干净衣服,把手里拿着的毛巾外套扔到李想怀里,这才仔细看了方蔷一眼,似有所指地说,“就是架子跟颜值成正比,也有这么大。”
“我舍长,魏伟。”李想没好气地瞪了眼魏伟,示意他安静。
“方蔷,我曾经的同桌。”看方蔷没抬头,也没理会魏伟的意思,李想指着购物袋最上边的炸鸡说,“校门口新开的炸鸡店,闻起来很香很香,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份,让老板用锡纸包了。你趁热吃。”
方蔷没答,李想也不介意,只是挥手说:“我们先回宿舍了。”
虽然披了件外套,可身上还是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在他转身时,方蔷抬头,不再看购物袋里的毛巾沐浴露床单被罩小台灯酸奶饼干面包以及那个隐隐透着诱人味道的纸袋。
她是抱着怒意来的,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也就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原来他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
而袋子,还是干的。
开学已经半个多月了,今年夏天鹭城热得反常,据魏伟说他活到现在十八年了都没这么热过。好在学校体贴地把夏训改成了冬训,免去了他们遭受烈日暴晒之苦。
初入大学,他们对一切都还是好奇的。李想会跟室友相约去图书馆看书、去上课、偶尔有人睡过头他们也会互相帮忙喊到。
当然,闫兴倪是不能指望的,他不去举报李想旷课李想就谢天谢地了。
他还是会给方蔷打电话,三次能打通一次。他也会约方蔷出来,三次里有一次能约到他就很满足了。不同于他,方蔷每天都很忙,偶尔出来她也总是一脸疲惫。后来她连接电话的时间也没有了,可李想找她反而方便了,只要吃饭时去食堂卖猪排饭的窗口就能看到他。
可李想吃不了太多油腻,一份猪排饭吃半份就够辛苦了,到后来他也想了个办法,本来他是最后一节课去食堂的,那时人少,他也能有机会跟打饭的方蔷说两句话。后来他索性吃完就重新去排队,把整个宿舍的伙食都包了。卫江昌倒是开心,李想知道他的饭量,会特意给他多带一份,可魏伟就不行了,整天嚷嚷着就算你看不得兄弟们去食堂排长龙的辛苦也不能顿顿猪排啊,他最近连做梦都是一只只小猪仔排着队被无情丢到油锅里。
闫兴倪什么都没说,可金丝眼镜下的眼却愈发冰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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