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真是你啊!”几人围住李想和姜黎,眼中满是善意的笑,“昨天演出很棒,比上次的啦啦操还棒,我们几只单身狗还抱头痛哭来着……”
“是啊。”那个旋着篮球的男生摆摆手,似是有些伤感,篮球也直接扔到了地上,“那首小曲让我想起了我的初恋……”
“你那也能叫初恋?”另外一个壮硕男生不屑笑笑,“要是说过一句话就能叫初恋,我的女朋友怕是能环太平洋三圈。”
“靠。”男生也不去追赶渐渐滚远的篮球,“打人不打脸,今天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别在意。”率先喊住两人的男生笑着说,“你真的很棒,当然,放弃奖金更棒,我们的四等谢谢惠顾奖瞬间变三等豪华蹦极,本来还发愁怎么凑新开那家贼刺激又贼贵的蹦极门票呢,要不也不会来这……”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我跟他俩不一样,他们是胡闹惯了,我是有个艺术家的梦。”
“我可以教你打篮球,你可以教我钢琴,教他俩啦啦操。”
正互相勒着对方脖子等对方喊爸爸的两个男生闻言大怒,一个拉着居中男生的臂膀:“你才想学啦啦操!”
另一个男生直接卡向男生的脖子:“你全家都想学啦啦操!”
凤凰树下,李想看着手机里新加的篮球社社群,群里很热闹,大家纷纷新入群的他,经刚才男生一介绍顿时炸锅,纷纷喊着要一改其他同学对篮球社的刻板印象,让其他人知道篮球社的外刚内柔……
抬眸便是姜黎。
李想不由想起那几个男生离开前那个女朋友很漂亮,比昨天那个女生还漂亮的评价,他嘴角无意识动了动。
他想,中学和大学确实是不一样的,而这里,和平安县也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这时,姜黎忽然问:“想过转去魔都吗?”
“没有。”她的眼一如既往古井无波,可李想就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不只是因为她。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儿,也不喜欢大城市……太嘈杂。”
“那鹭城呢?”姜黎想了想,说,“这里也是那么多人。”
“不一样的。我来这里是没多久,可我很喜欢这座城市的味道。他可能不是那么繁华,那么摩登,可充满活力。”李想的视线从前方勾肩搭背离开的男生身影上收回,说,“还很温暖。”
他们最后在隧道花花绿绿的涂鸦前停下脚步。
李想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永阳不是第一次见到隧道墙上五颜六色的钢铁侠、绿巨人、海绵宝宝、派大星以及男男女女共同写就,简单到直白的“xx我爱你”的誓言。
可只有在那几个字前站定时才发现某些以往未曾注意到的东西。
原来“爱”和“你”中间有个几不可察的“过”字。
画笔的颜色跟墙体太过接近,如果不是在它面前驻足,今天应该也是发现不了的。
“画点什么?”姜黎从来一身游客打扮的阿姨手里接过一盒彩色画笔。
“好。”
李想看着那个小小的“过”字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说。
可当他举着笔时才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画些什么,而一如往日,他又想起了方蔷,想起军训结束那天白色沙滩上被海浪拍打在岸边,落在方蔷掌心的指肚大小的鱼儿。
他拿出灰色画笔,照着记忆中那只鱼儿的模样把它画在了墙上。
画功算不得好,墙上的鱼儿的神态不及游回海里的那只鱼儿可爱之万一,但胜在丑萌。
李想本想放下笔,可笔尖触到笔盒时他却犹豫,最后还是打开笔帽,在鱼肚上写下“李想”。
“喂喂喂,干嘛呢你……”李想眼睁睁看着姜黎干脆地抽出画笔直接开始在墙上涂涂抹抹,他有些气,可敢怒不敢言,只能缩着脑袋看着姜黎在墙上横纵竖横,几笔就盖过了他的那只小鱼。
直到姜黎放下画笔他才恍然。
她画的是一片海。
“鱼儿就该回到海里。”她说。
学校侧门便是一片洁白的沙滩,他跟她第一次共同看到的海是这里,他说她喜欢男生的坏话是这里,而他跟她分开后又来了这里。
沙滩的海浪一如往常,平静又汹涌。他也像是如往常一样,阴郁又无趣。
可他和她,再不一样。
姜黎脱掉鞋子,一步一步地缓缓漫步在沙滩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一望无际的海,银白色的浪花打湿她了的裤脚,她向来冷硬的面庞渐渐柔软,没什么情绪的眸子轻轻闪烁了下,于是李想明白,对这里,她也是喜欢的。
“有没有想过来鹭城读书?”在这一望无垠的蓝面前李想那些复杂难言的心绪也像是被冲淡,他笑看着她,把她的话原样送还。
“不行啊。”姜黎伸手碰了碰蔚蓝色的浪尖,轻轻吮吸了下,黛眉微蹙,显然是因为海水的味道不如预想中好,“我必须读最好的心理学。”
“心理医生有什么好的?每天接触的都是负能量……”他突然想起自己就是负能量最多的那个,于是无言。
浪潮汹涌而来,姜黎人瘦弱,浪潮又大,她轻晃了晃,眼看就要向后跌倒。李想赶忙扶了她一把,又有些无奈:“怎么还这么弱不禁风的。”
姜黎没答,只是伸出手,漆黑的眸子定定落在他身上。
李想微怔,她宽大的衣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伸出手,让她扯住自己的袖角。
身前是一望无垠的海,身后是红砖绿瓦的鹭城大学,两人漫步在沙滩,从海的这头走到海的那头,再从海的那头到海的这头……她知道他是强自压抑,知道他想发泄,她帮不了他,但她可以陪着他,很久很久……
后来姜黎累了。
她向来作息精准,可从凌晨到现在,她没停下片刻,更别说休息。他们坐在堤坝上,海风轻拂,汽笛悠远。
姜黎少见地踌躇了下,但头依然稍稍靠向李想的肩。
李想有下意识的躲闪,可也只是下意识而已,那一瞬的本能很快被他压下,他依然看着远方,一动没动。
她最后看了眼他,然后安心睡着了。
李想帮她紧了紧外套的衣领,眼里是她,心里却是这些年的过往。
如果说方蔷是一朵盛放于夏日的玫瑰,注定张扬,注定耀眼,那么姜黎就是一朵只盛开在黑夜的昙花,孤傲,清冷,难以接近。
可昙花不是永远不开,他也知道,她不是没有温暖一面。
她只是不曾绽露于人前。
听着身后的吆喝声,李想冲身后招招手,同时手放在唇间,冲“立等可取”招牌旁的大叔比了个“嘘”的手势。
大叔会意,躬身蹲下……
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在这一刻,时光仿佛永远定了格。
……
“这么久……”姜黎看着海尽头的那方几欲天高的落日,问他,“怎么不叫我?”
当她睁开眼时,迷蒙的眸子便恢复了深不见底的黑。
他们从鹭城大学出来时正值正午,可此时游人三三两两,归海的渔船也已经停靠在不远的码头,被晒得皮肤黝黑的渔民拎着丰收的海货走向家的方向……
“某人睡那么香,我哪里忍心。”李想挥挥手中的相片,表达自己没有信口开河。
姜黎接过相片,看着相片里的她和他,原本重新冷硬的面庞柔软了些许,但语气依然不容置疑:“我要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李想伸手想拿回来。
“我可不是君子”,姜黎拍开李想的手,“我只是个小女子。”
“咦……”姜学霸难得服软,李想自然不吝于展现自己的大度一面,松开握着照片的手,“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
“去吃斋饭吧。”姜黎小心翼翼地把照片装进衬衣口袋,指着身后,“就你们学校旁边那家。”
“早就想来了吧,了解得比我还清楚……”李想揶揄她。
自从来到鹭城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他想学舞蹈,想学着打工,想和她近一些,想努力靠近她的世界,想……和她在一起。
李想听魏伟说过那家寺庙游客很多,香火很旺,王八快要溢出缸之类,来鹭城前陈若男曾让他去帮她拜拜。
他早忘记了。
不同于平安县的香积寺,即使时间已经傍晚,即使天边飘起小雨,可庙里人依旧人头攒动。
好在他们先来的斋菜馆,这儿装修素雅,也没什么人,姜黎拿起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菜上得也快,她尝了尝便放下了筷子:“没有老家那种味道。”
李想本来没什么胃口,听她这么说便也动筷尝了尝,也尝不出什么滋味:“这儿跟香积寺不一样,寺里的僧人不在这边吃,这家店是给游客用的。”
“这家店斋菜在我们鹭城还是很有名的。”
声音有些熟悉,带着特有的阳光与张扬。
李想身形微僵,转头,是周浩然,也是她喜欢的那种人。他在这里,她自然……于是他看到拎着个大号男士背包,安安静静站在周浩然身侧的她。
李想手里的筷子下意识抖了下,刚夹起来的素豆腐直接掉在了桌子上,摔成了碎屑。
李想张张嘴,嘴唇干涸,声音有些哑:“方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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