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熙又是一震。哪怕是他一时心急说的气话也好,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的这么想。心里太甜,声音都跟着甜了:“哥哥真的可以做到吗,到手的财富就这么不要了。”

    张逢宁立即就说:“你也是我到手的财富啊,而且房子是可以再有的,妹妹是不可复制的啊。”

    钟令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弹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哥哥……”

    张逢宁一个不注意,被她扑倒在床,唤得好溺爱:“臭妹妹。”

    张逢宁让钟令熙买中午发车的票,好让他能送送她。

    钟令熙地铁过来两站,张逢宁提前十分钟下了楼。一进车厢,她就被坐在门边的小姐姐吸引了,又白又瘦,明眸大眼。她偷偷拍了张照片给张逢宁:哇,地铁遇到美女。

    张逢宁立马回:哪呢,镜头不对,前置拍一个我看看。

    钟令熙一愣,忍不住笑了:那你就看到一个又黑又肥的了。

    张逢宁:明明是美美美的。

    钟令熙对着漆黑的窗子比了个“耶”,拍下来发给张逢宁。他很快回:呀,我的妹妹。

    福田站入口复杂,两人对了好一会儿都没确认彼此的位置。突然张逢宁说:“我看到你了,站在那里别动。”

    钟令熙放眼环视,才终于找到了那个穿越人来人往向自己走来的高挑身影。张逢宁今天穿的白衬衫和她刚买的墨色西裤,脖子上挂着工牌,额前短发翻起,露出干净硬朗的脸庞。许是着急,步子稍快,却不失沉稳。钟令熙被他帅到,赶忙拿出了手机。

    镜头里他的俊颜渐渐放大,张逢宁来到跟前:“她在干嘛。”

    “在拍一个傻瓜。”她在笑。

    张逢宁去抓她的手,发现她手里拎着东西。钟令熙说:“给你买的饭,这样你回去吃完就可以直接睡觉,不用去食堂啦。”

    他只有一个半小时午休时间,出来送她还要去食堂,必然是影响午休的。张逢宁嘴角一努,呢喃道:“她好,她好好。”

    张逢宁接过那盒外卖,牵钟令熙的手往安检走。他主动说:“回去我会好好跟我妈说,然后初二去妹妹家。”

    “好。”

    “我刚看我买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发货了,你到时候记得收。”

    “好嘛。”

    走到安检前,钟令熙才想起来:“啊对了——你钱包带了吗?”

    张逢宁从裤袋里取出黑色皮夹,钟令熙笑嘻嘻地从包里拿了张照片出来,是他们在东京迪士尼的合影,张逢宁在亲吻她的脸颊。她拿过他的钱包放了进去,张逢宁笑问:“什么时候去打印的?”

    钟令熙冲他神秘一笑:“回家你就知道了。”

    “完蛋了,”张逢宁嘴角弯起,“要是钱包丢了有人捡到,一看女朋友这么漂亮,肯定以为我很有钱,要敲诈我一笔。”

    钟令熙仰着脖子笑,他的吻盖了下来。张逢宁揽过她的腰,用力得要他们的唇齿不只是触碰,而是交缠厮磨。

    依依不舍地放了手,钟令熙过了安检,往里走了一段,偶然一回头,恰好对上张逢宁转身回眸。见她也回头,他迅速立正,挥手冲她笑起来。

    她回头的那一刻,他也恰好回头,一眼相对,这感觉也太好了吧。

    中午发出,日落方至。家里被覃丽收拾得过分干净,她将一面墙的酒柜中上百瓶酒一一取下擦净瓶身。钟家装修以中式原木色为主格调,覃丽买了许多相配的花架,摆放形态各异的精美绿植,一问要价竟是过千。

    钟令熙十分好笑:“你这也太过了吧。”

    覃丽嘴上坚持:“过年嘛,好好整理一下。”

    究竟是为了过年还是为了等女婿,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见到父母如此殷切,再想到施宁突然的转变,钟令熙开心不起来。她很想告诉父母别那么隆重地迎接张逢宁,别让施宁觉得他们多巴不得把女儿嫁给他——绝对不是,父母做这些全是出于礼节。可见到妈妈欢喜的笑容,她实在不忍。

    覃丽和钟涛工作都忙,往年到了小年之后才有时间赶工大扫除,房子太大,一家三口齐上阵忙活一周才算完事,今年覃丽提早那么多开工,钟令熙回来倒是清闲了。

    明天就是小年,钟令熙刚要关心一下梁可可怎么打算,就收到了她的好消息:我爸妈妥协了。

    钟令熙:怎么突然!

    梁可可:我问他们为什么在听说张逢宁爸妈这么对你的时候这么义愤填膺,到了自己身上又变成了他们指责的那种人,然后他们就开始反省了。

    钟令熙:哇!这也太好了吧!叔叔阿姨还是很好的!

    梁可可又说:刚好准备过年嘛,陆坚打算不回家了,就去我家里见一下他们,他们也同意了。

    钟令熙真心为她高兴:对嘛,你爸妈都不了解他,了解之后会明白你的。

    打下这句话时,她略有犹豫,明明施宁对她已不算陌生,她们在京州几日相处愉快,一路从无差错,可还是变成了这样。但她想,自己倒霉遇上恶婆婆,别人非得一样吗?

    梁可可也问她:你哥跟家里谈得怎么样。

    钟令熙:没说,但没说就是没好消息。

    如果有好消息,张逢宁一定普天同庆似的跑来告诉她。

    年关将至,基金市场一片沉寂,路演团队也有所放缓,人人都遵循传统——等过了年再说。各方催得不紧,张逢宁的工作也就轻松了些。

    钟令熙陆续收到了张逢宁买的东西,有腰颈按摩仪,降三高、增强免疫力、预防老花眼等保健品,还有一些坚果零食。钟令熙跟他提过,覃丽和钟涛都很喜欢吃零食,尤其是钟涛,车里总放点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年轻人。张逢宁还买了两瓶飞天茅台,说来了要跟钟涛好好喝两杯,钟涛却是准备了自家酿的梅酒招待他。

    小区里家家户户独门独栋,钟家在最边上,门口放了些石臼石凳做摆设装饰,天然成了邻居们聚集闲谈的地方。这不,每次快递过来送件,都要经过邻居们的茶话会,覃丽这大嗓门也不知道嚷嚷给谁听:“哎呦,怎么又来快递,买什么这么多呀!”

    当然有人问:“覃姐又买什么啦?”

    覃丽嘴上矜持,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了缝:“钟令熙她男朋友买的,说过年要来,从深州大老远拎过来不方便,就先快递过来了——这都第几个快递了,买得也太多了!”

    当然有人慕有人捧:“现在就过来见你们啦,熙熙都没毕业,着急想定下来啊!”

    “哎呦,买的都是需要的有用的东西啊,小伙子有心啊!”“还买茅台,熙熙可以呀,小伙子应该条件蛮好的。”“哎呦,我们熙熙这么优秀,那眼光会低吗!”

    覃丽总算想起来要收敛一些笑意:“哎呀,没有没有,也都是普通家庭的。”

    晚上,张逢宁在视频里问钟令熙:“东西都收到了吧?”

    “收到啦,”钟令熙笑得欢心,“妈妈很高兴,一直笑个不停,快递来的时候邻居都在,就一直问,她就说是你送的,特别开心,矜持得都有点假了。”

    “嘿嘿,”张逢宁神气得鼻子都翘起来了,“咱就是要倍儿有面子,你看这女婿,这么优秀,又高,长得也……还不错是吧?”钟令熙捂嘴笑起来,他也忍不住笑了:“又买了深州房,对我女儿又这么好,又专一又用心,是吧?”

    “差不多得了,完美女婿是吧?”

    “那是。”

    钟令熙换了独对他一人的撒娇语气:“不过呢,我觉得我哥哥最重要的就是……”

    她拖延太久,张逢宁问了声:“是什么?”

    “一米八!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然后才认真说:“是对我好,他很忠诚,很体贴,也很舍得。”

    “哇……”张逢宁永远会被她的用词所惊艳,都开始自我怀疑了,“我这么优秀吗?”

    “那可不。”她学他臭屁的语气。

    就在钟令熙满怀期待等着张逢宁到来的时候,1月20日,钟令熙一觉醒来,铺天盖地的微博热搜几乎都在说同一件事,全国多座城市同时与一个名词扯上了关系——新冠肺炎。

    钟令熙稍稍皱眉,将热搜截图同时发给了张逢宁和宿舍群。时间将近一点,张逢宁没什么反应,只是告诉她:【我刚吃完饭,要睡觉了】。互道午安,便无然后。

    宿舍群也无人回应,几个好友群无人提及此事,似乎所有人都毫无概念也不感兴趣,钟令熙意兴阑珊作了罢,翻身起床。

    只有钟涛在厨房做饭,见到她,钟涛说了声:“起床啦,洗碗准备吃饭。”

    “妈妈呢?”

    “说是突然要排查什么流感病毒,加班了。”

    钟令熙想起来那一排热搜,可那个名词过于新颖且冗长,她没记住。她说:“我好像在网上看到了,全国好多地方有了。”

    “对,说是突然有那个病毒,所以在排查。”钟涛专心炒菜,似乎没有比这道菜更重要的事了。

    父女俩一起吃了午饭,钟涛午休之后照常上班去了。中午加了班,下午过了四点覃丽就回来了,钟令熙随口一问:“我们也要开始排查了吗?”

    “没什么,我们小地方,应该没有影响,”覃丽不咸不淡地道,“就是准备春运了,外省务工回来的多,提醒一下。”

    钟令熙点了点头,到书房看剧去了。

    夜幕降临,安居在小城的人们纷纷出门活动,散步的,打球的,叫上几个朋友吃烧烤的,闺蜜团人手一杯奶茶聚众打牌的……小地方的生活永远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钟涛照惯例去跟好友下棋,钟令熙陪覃丽出门散步,又骑电驴把覃丽送到闺蜜团茶话会,也坐下陪阿姨们聊聊天。张逢宁不日就要过来,阿姨们都寻覃丽开心:“这下好了,真的被拐成深州妞了!”

    覃丽笑得合不拢嘴。

    生活工作都没什么压力,时间被放慢,人们过着无所顾忌的夜生活。覃丽一向到了凌晨才回家,钟令熙就先走了。她骑着电驴穿过人来人往的步行街,穿过烟火旺盛的宵夜摊,沿江吹着清凉的晚风,晃晃悠悠回到家里。

    异地的小情侣做什么都要报备一声,钟令熙告诉张逢宁:到家,准备洗澡。

    张逢宁的世界太简单——工作,打球,看b站,钟令熙。他一向在周末打球,今天是工作日,必然就是在看b站。

    果然,他回复钟令熙:好,我把这集罗翔看完就去洗澡。

    直到钟令熙洗完澡打开微博,看到热搜第一赫然标着一个爆字——存在人传人,他们也依旧毫无概念,波澜不惊。2003年她才上小学,她都忘了覃丽是如何连夜加班,精疲力尽,人们是又如何谈之变色。

    这仍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这座远在边陲的小城里的人们无知无觉,继续着安逸闲适的活动。钟涛下棋到很晚,覃丽喝茶到很晚,钟令熙照惯例跟张逢宁视频,到了十二点半他睡了,她又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非要熬到下半夜才算在过寒假。

    钟令熙起得晚,午后醒来,手机里开始出现些许不寻常。在深州的梁可可和周敏如开始急着抢购口罩,京州的金百合、杭州的姜菲如是、穗州的杜雨桐如是,其他小城市的同学们也纷纷开始自危。

    最先发来消息的张逢宁都被挤到了最底:我们同事都开始买口罩了,我也赶紧囤了三包,想多买也没了。

    钟令熙开始有些担心:深州也有了?那你出门注意,不舒服赶紧去医院。

    覃丽突然来了电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妈妈加班,你和爸爸吃饭,最好别出门了。”

    钟令熙问:“我们要囤口罩吗?”

    “不用了,妈妈下班拿回去一点。”

    一时间,全国各地的同学都变得紧张了起来。这种氛围波及到遥远的边州,是在傍晚时分,一向沉寂的中小学同学群突然开始共享口罩售卖信息,大家纷纷出门去了药店。

    到了晚上,钟令熙在视频里担心地对张逢宁说:“票能提前吗?感觉小城市好一点,你要不要提前明天回家?”

    “买不到票了,”张逢宁说,“我有武汉的同事后天的票回家,现在那边比较严重,他都开始担心家里了。”

    接下去的时间里,这个名字很长的病毒迅速占领一切信息渠道,成为了所有人的话题。直到此刻,人们才终于意识到了它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一天后的凌晨,武汉封城的消息引爆热搜,就连远在边境的边州都开始迅速警戒,钟涛比覃丽先被叫去了加班,严查人口和车辆。

    这一天,是大年二十九。

    张逢宁一早的高铁回海州,钟令熙特意早起跟他打了个电话,他无奈地告诉她,那位武汉的同事已经留深过年。

    新年夜在即,各地却纷纷发出了通告,基层人员拿着喇叭走街串巷,宣布封闭管理。

    大年三十,覃丽回来告诉他们父女,医院接到通知可能要支援武汉,覃丽不是相关科室医生,参与可能性不大,但也随时待命。这是钟家这么多年来,唯一沉默的大年三十。

    一同沉默的还有整个中国,各地封闭,严格出入,春节晚会、宴席、拜年,全都停止了,一切的热闹与喜庆,全都被对病毒的担忧和畏惧取代。

    覃丽提醒钟令熙:“小张有可能来不了了。”

    钟令熙心头一惊,虽然难过,却更是担心:“还是先不来了,好好待在家里吧。”

    全媒体渠道和街头巷尾的喇叭都在不断重复着严禁串门拜年,严禁聚餐聚众。张逢宁的电话在这样的声音里骤然而至:“妹妹……我们这边可能出不去了……”

    “我知道,我们家也是,”钟令熙满是担心,“你好好在家待着吧,赶紧把票退了,海州那边怎么样?”

    “目前还没有病例,大家就待在家不让出。”

    “嗯,你好好在家,别出去啊。”

    “妹妹也是……”张逢宁更是担心她,“叔叔阿姨每天都要出去一线,你也要跟他们说,让他们好好保护自己……”

    大年三十,覃丽和钟涛照常出门上班——身为医生和警察,他们永远是人民群众前面的逆行者。

    钟令熙才终于想起来要问一句:“那你妈妈……”

    “她知道你妈妈可能要去武汉,也比较担心,”张逢宁说了最重要的一句话,“就希望你妈妈可以不用去。”

    钟令熙笑不出来,淡淡应了句:“希望吧。”

    他们是人民的英雄,却也只是她想藏起来保护的妈妈。

    庚子鼠年在一片静谧中悄然降临,没有鞭炮声,没有烟花,无论男女老少,这都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唯一一个无声的春节。

    这一年,是钟令熙的本命年。

    零点时,张逢宁跟调了闹钟似的精准发来消息:“我的宝贝仙女妹妹新年快乐,本命年顺顺利利,新的一年继续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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