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五条悟其实比阴阳师早到一步。
本也只是看在藤原中纳言家世地位的面子上, 打算顺手收个人情，没打算多在这里浪费时间。
六眼同样注意到樱花树的细微异常，所以移步过来, 凑近观察。
粗壮的树干将最强咒术师的身影遮去。
于是光盯着枝头看的青木夏树,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其实树下还站着另一位客人。
可五条悟张开手的姿势太自然, 开口催促她下来的口吻太理所当然，她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这并非梦境里的日常，而是于对方眼中的久别重逢。
虽说奴良滑瓢曾确认有两年的时间流逝，但在青木夏树的感知中, 他们才不过月余未见罢了。
不是六岁、不是十二岁、不是十四岁，如今十六岁的五条悟看起来, 就变得陌生而又熟悉。
再加上之前奴良滑瓢的发言, 让她有些许不知所措。
没有回应五条悟，青木夏树下意识看向安倍晴明, 向家长求助。
安倍晴明这才上前几步。
阴阳师抬手招花为梯, 散落的花瓣如同被赋予生命，集结起来，堆砌成一层一层的台阶，延伸到青木夏树脚下。
她匆匆忙忙跑下来, 拽住安倍晴明的袖子, 躲在对方身后。
“……诶？真冷淡啊，夏。我会伤心的哦？”
是戏谑难辨真心的语气, 五条悟散漫地笑了笑，这才收回了张开的手。
安倍晴明客气地走了个过场：“许久不见, 悟君。我家的孩子受你照顾了。”
他的确认识五条悟,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 二人打过的交道还不少。
毕竟五条悟出生之后，身负大巫女那样荣耀的预言，立刻受到了五条家的重视。
当初为五条悟寻找老师的时候，安倍晴明也曾收到五条家的邀请。
不过他拒绝了。
但只要呆在人类的社会里，就总有不得不遵循的“常识”和“规矩”。在贺茂保宪的游说下，他去见过年幼的五条悟。
后来五条悟晋升为正式在阴阳寮登机的咒术师后，处理公务时，他们也有过交流。
……嗯，总之，是个麻烦。
完全没有自己家的孩子可爱啊。
想到这里，安倍晴明满意地拍了拍躲在自己身后的青木夏树。
五条悟的视线也顺势落回她身上。
他笑得没什么情绪：“原来，夏是晴明公养育的孩子么……难怪。”
难怪会是这幅游离于世间，介于人与非人的奇异姿态，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
难怪胆子这么大，敢说跑就跑。
少年的语气意味深长。
从家长那里汲取到勇气，青木夏树又忍不住探出半张脸，好奇地打量起五条悟。
犹豫片刻后，她学着安倍晴明的说法：“好久不见……悟？”
五条悟闭上眼睛，飞快地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调整好情绪。
——不能吓到她。
既然是安倍晴明家的孩子，就不能用那些简单粗暴的方法，把月亮抓回来了。
反正这只守护灵很好骗，只要随便哄一哄，或者装出可怜的样子，就能把她骗得团团转。
那么漫长的两年时间都熬过去了，何必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把她吓跑呢？
岂不是傻到家了。
藏在长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修磨圆滑的指甲深陷进肉里，五条悟极力回忆自己在梦里的言行举止，然后将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复刻到脸上。
“啊。”他的回应掺杂了些不严厉的抱怨，“你还知道是‘好久不见’呢？”
姑且维持了心照不宣的和平，三人各怀心思地去见藤原中纳言。
事实上，五条悟现在满脑子都是乱成一团的沸腾思绪，“藤原中纳言”五个字都早就踹出思考范围。
仗着六眼的特殊，即便故意把视线避开青木夏树，他也能收集到对方一举一动的情报。
但也因如此，藤原中纳言开始在五条悟的耐心临界点反复横跳。
放大六眼的感官后，这个没用的胆小鬼实在是太吵、存在感太强了！连呼吸都超烦人！
……而且他还满口谎话连篇！
面无表情看着哀哀戚戚的藤原中纳言，五条悟的耐心濒临告罄。
事实上，眼见五条悟和青木夏树都心不在焉，安倍晴明吃瓜看戏的同时，也被迫担起了和藤原中纳言沟通细节的工作。
但身为委托人，藤原中纳言却并不配合。
他不肯细说入梦鬼怪的详情，言辞闪烁，前后多有矛盾冲突之处，只是反复强调自己的可怜，以及拜托二人尽快祓除妖邪。
光听这些，用脚想都知道背后肯定有问题。
最后，五条悟决定不装了。
“藤原中纳言，‘谎言’也是诅咒的一种。若是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光是梦中的鬼怪，恐怕白日也会受到影响。”
他随手往对方的肩膀上一指，笑容灿烂。
“你看，已经有咒灵被您的诅咒吸引了……啊，它亲昵地缠在您的脖子上了哦？”
精神本就紧绷成一线的藤原中纳言，瞬间捂着脖子弹跳起来，惊恐地想扑到五条悟身后。
被他冷漠闪过。
“那么我再最后重复一次，藤原中纳言。”
任由藤原中纳言扑倒在地上，五条悟弯下腰来，似笑非笑地俯视惊慌之人，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我讨厌别人说谎，更讨厌别人浪费我的时间。再说些云里雾里的东西，我可就要抛下你，什么都不管地走掉了哟？”
最强咒术师，一个比反派更像反派的大恶人。
藤原中纳言被他吓得什么都招了。
——那鬼怪与寻常魑魅魍魉的行事并不相同。
不偷人阳气，也不谋财害命，就是样子格外恐怖，衣衫褴褛又浑身血淋淋的，死状凄惨。
它夜夜入梦之后，只是不断重复相同的事情。
梦境是一处简陋的小木屋。
藤原中纳言意识清醒，却手脚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躺在草床上，疯狂转动眼睛。
而鬼怪便坐在床边，还时不时端来食物硬塞给他吃。
偶尔更是会顶着那副可怕形容，像与他亲昵。
如同说到难言之隐，藤原中纳言羞愤地张开袖子将脸遮住，哭得好大声、好伤心。
“那、那女鬼……怕是爱慕于我，想迫我做一对鬼夫妻罢！”
听得三位吃瓜群众津津有味。
五条悟都不生气了，还好心安慰他：“说明藤原中纳言果然魅力非凡，连非人之物都难以抵挡啊。”
藤原中纳言可怜弱小又无助，连指尖都在颤抖。
——你明明就在笑！你都没有停过！
青木夏树的思路更偏向于学术。
她困惑地询问：“晴明，女鬼和人类可以结为夫妻吗？可女鬼不像妖怪，没有实体……那他们的小孩会是人还是鬼呀？”
“这个嘛，要看女鬼的法力是否足够凝结出孕育生命的胚胎。若是顺利，剩下的孩子应当算作混血，也就是所谓的‘鬼之子’。”
安倍晴明双手拢在袖里，认真思考可能性。
“不过，看这女鬼只是单纯入梦，而不化作可触碰的实体，大概是做不到了。”
——不要用这种可惜遗憾的口吻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啊晴明阁下！
藤原中纳言呼吸困难。
他觉得自己找安倍晴明和五条悟来祓除女鬼的决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丑陋的错误。
贺茂保宪才是真正的除灵界业界之光！
贺茂保宪大人你快点回来吧！
贺茂保宪：
谢邀，人在阴阳寮，正在和公文斗智斗勇，马上还要去查咒术师的任务记录。
同是晴明坑里人，尊重、理解、祝福。
死道友不死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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