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殿中,池塘边,一座修的颇为华丽的亭子,这是白棠按照仲夏夜之梦的主题设计的,当时建成后,来了许多王公贵族观摩,十分有名,她取名素廊,明明是最最奢华的,名字确实最最普通的。
风将销金纱帐随风吹荡而起,映透出那坐在屋内轻摇着扇子的女子。
白棠今日着了一袭湖蓝色的轻纱抹胸裙,金银丝交纵点缀的精致繁复纹饰,在月光的拂照而下泛出盈盈光润。
露在外面的侧颜之上,肌肤如玉,眉如细柳,烟水明眸,不施粉黛却已美艳无双,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手中的玉骨扇把玩,视线越出窗外看向不远处院中来来往往搬着东西的宫女太监,余光之中,看向侍立在侧的宫女小梅,“殿下可回来了?”
吐出清丽的嗓音像是山间的清泉,声音柔和轻缓,带着一丝慵懒之意。
小梅摇了摇头:“娘娘,殿下还没回来呢。”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皱紧了眉头,“娘娘,请恕小梅多嘴,不过往年殿下每次回来的都会很早,独独今年到现在还没个人影,难不成是因为今天你们合约到期了,他就连最后一次给您过生辰宴也不愿意了吗?”
此言一出,白棠倒是愣了一下。
“到底是一纸合约而已,”白棠握了握扇把,面上柔柔和和的一笑,将扇子放在了桌子上。
一桌子好酒好菜,看来是要浪费了,她只觉得有些可惜。
刚才小憩的时候,她又做梦了,三年来时常会梦到一个人,模糊中她觉得那个人与薛邵有些像,所以她才会一口答应了薛绍的求婚,白棠想那个人应该是她在末世的伴侣吧,不然为何每次看见他,心里都痛的无法呼吸。
和薛绍在一起,她是开心的,也是欢喜的,这样就够了。
她现在虽然也能偶尔进入方舟,不过时间很短,而她也懒得去获得感恩值,因为她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在说,何必多管闲事,到头来不过是一颗棋子,那声音凉薄中带着一些怨恨。
白棠甩了甩头,不想了,现在的日子这样好,想这些做什么。
“可就算是合约……”小梅愤恨难平,“难道三年之间殿下就丝毫没有动心吗?”
白棠看着屋内铜镜之中映出来的面容,又想到了白天在储君殿看见的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
那人曾经是薛绍的未婚妻才女风息,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年就因为她,才拆散了他们两个人的姻缘。
当年那场合约,是薛绍提出的,薛绍说要报答她,也需要她的财力助他完成大业,当时白棠觉的他就是那梦中人,所以一口就答应了。
而小梅说的不错,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三年之前没有,三年之后也不会有,现如今合约到期,她也是该走了。
想到此,白棠说,“小梅,让人再抬张桌子,把这张桌子移到池塘边去,让宫女太监们来吃,别浪费了,都是好东西……对了,帮我拿笔墨纸砚。”
待小梅取来东西,太监门抬走了桌子,换了一张书案,她站起身展开纸,写下了和离书三个字。
连樱面色一变,“娘娘,三思啊!”
“老奴参见白娘娘。”
突然亭子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白棠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公公。”
她看着李公公迈步走进了亭子,余光瞥见了她桌子上的写着的和离书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望娘娘三思啊!”
“殿下……殿下今天可能真的是被公务耽搁了,老奴已经派人去请了,您就再给殿下一次机会。”
白棠其实一直都不懂,李公公是薛邵从小到大带在身边的老公公,犹如亲人一般,却唯独对白棠毕恭毕敬,比对薛绍还要照顾疼惜。
白棠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李公公,您快起来,这些事儿,您就不要管了,是我与殿下的事儿,本就是………”
“娘娘,您是这天下最好的娘娘,我们殿下要是没了你,那就完了。”
李公公来此本是来问生辰宴的事情,谁曾想娘娘居然要和离!
他现在要是走了,那殿下怎么办?
为了拖延时间,李公公赶忙又道:“这外面下了雨,殿下可能没有拿伞,所以才迟了。”
“退下吧。”白棠说。
“生辰宴生辰宴!”李公公赶忙站起身,“生辰宴殿下说照常举办,可是娘娘您看外面下了雨,您看若是将生辰宴移到殿内的话可行?”
“不必了。”
白棠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下,“生辰宴就不办了。”
“不办怎么能成?每年殿下都会给您办的啊。”
白棠却是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微微努力,“办了又如何?不办又如何?反正以后都不会办了,何必大费周章?”
白棠湖蓝色的衣袖伴着轻纱,拂过案头,带起一阵凉风。
她站定在李公公面前,抬手将信举在他面前,“既然他未回,还麻烦李公公代我将这份和离书转交。”
李公公看着面前的和离书,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娘娘,您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白棠想了想,又转身走回到桌案前。
李公公长舒了一口气,哪知这一口气还未喘完,白棠便从胸口拿出了一张纸连同她手中的那份和离书一起塞给了李公公。
“不用考虑了,三年前我同薛绍签下这合约,如今合约期满,我也是时候要离开了,合约在此,请一并转交。”
“小梅,我们走。”
“是,娘娘,”小梅快步跟上,为她撑伞。
雨打在伞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白棠走的背影决绝。
“棠儿!”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声音里沁着几分赶路的喘气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小梅看着雨中的人影,惊喜的看向白棠,“娘娘,是殿下,殿下回来了。”
只见月下雨中光影里,薛邵着了一身龙纹黄袍,金冠束发,端的是一副风神俊朗,霁月风华。
他走的有些快,赶的有些喘。
白棠脚步未停,在要迈出庭院的时候,被一双手给一把拉住。
薛邵有些生气了,怎么还要跑?
白棠回过头来,正撞上一双带着怒意的双眸,她稍稍一愣。
“棠儿,你去哪,今日我有事耽搁了,你莫要生我的气………”
薛邵看着这张脸,顿时怒意全消,只剩下歉意。
她蹙紧了眉头,抬手将他的手拨开向后退了一步。
头顶月光拂照而下,雨水从十二骨的纸伞上坠落,半晌,白棠盯着他的眉目终是出了声,“殿下,我们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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