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十清晨,少林寺早课方毕。
玄慈方丈正在静坐,突然一名僧人匆匆入殿,手中持了一大叠名帖,双手高举,交给玄慈,说道:“启禀方丈,河朔群雄拜山。”
玄慈一看名帖,共有三十余张,列名的都是北方一带成名的英雄豪杰,突然于此刻同时赶到,料得与丐帮前几日来信所言之事有关。
忙命人去请诸位师弟到大殿与自己回合,并命玄生出门迎接。
待一众玄字辈来到大殿不久,听得远处话声不绝,显然群豪已快到门口。
玄慈道:“列位师兄,嘉宾光临,莫要怠慢了远客。”众僧便即站起,随玄策走到大殿檐下。
过不多时,便见数十位豪杰在玄生及知客僧陪同下,来到殿前。
玄慈、玄寂、玄生等虽是勤修佛法的高僧,究是武学好手,遇到武林中的同道,都有惺惺相惜的亲近之意,这时突见这许多成名的英豪到来,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少林群僧在外行道,结交方外朋友甚多,所来的英豪之中,颇有不少是玄字辈、慧字辈僧侣的至交。各人执手相见,欢然道故,迎入殿中,众人互相引见。
来人中不乏神山、观心等威名素著之辈,群豪若非旧识,也均仰慕已久。
玄慈正欲问起来意,知客僧又进来禀报,说道山东、淮南有数十位武林人物前来拜山。
玄惭出去迎进殿来。一条黑汉子大声说道:“丐帮慕容帮主邀咱们来瞧热闹,他自己还没到么?”
一个阴声细气的声音说道:“老兄你急什么?既然来了,要瞧热闹,还少得了你一份么?当然咱们小角色先上场,正角儿慢慢再出台。
玄慈朗声说道:“诸位不约而同地降临敝寺,少林寺至感荣幸。只不过招待不周,还请原谅则个。”
群豪都道:“好说,好说,方丈不必客气。”
这时和少林僧交好的豪客,早已说明来寺原委。
原来最近一段时日,天下英雄纷纷接到丐帮新任帮主慕容复的英雄帖。
说道少林寺和丐帮向来并峙中原,现慕容复新任丐帮帮主,意欲立一位中原的武林盟主,并定下若干规章,以便同道一致遵守,定十一月初十亲赴少林寺,与玄慈方丈商酌。
此外,还要与少林方丈商量一事,那便是为聚贤庄一战前后,命丧萧峰手下的英雄报仇,意欲为中原武林除一大害,诛杀萧峰。
帖中言语虽颇谦逊,但摆明了是说,武林盟主舍我其谁?慕容复要来少林寺,显然是要凭武功击败少林群僧,压下少林派数百年享誉武林的威风。
帖中并未邀请群雄到少林寺,但武林人物个个喜动不喜静,对于如此盛事,哪一个不想亲自目睹,躬与其盛?是以不约而同地纷纷到来。
过不多时,两湖、江南各地的英雄到了,川陕的英雄到了,两广的英雄也到了。
群雄南北相隔千里,却都于一日中络绎到来,显然丐帮准备已久,早在一两个月前便已发出英雄帖。
玄慈和诸僧口中不言,心下却既愤怒,又担忧。
仅在数日之前,丐帮帮主慕容复才有书信到来,说到要选武林盟主之事,并说日内将亲来拜山,恭聆玄慈方丈教益,信中既未说明拜山日期,更没提到邀请天下英雄。
哪知突然之间,群贤毕集,少林寺竟给闹了个手忙脚乱。
少林派虽在江湖上广通声气,居然事先全无所闻,尚未比试,已先落下风。
丐帮此举,俨然一副胜券已握的模样,请帖上不言明邀请群雄,只不过不能越俎代庖,代少林寺作主人而已,但大撒英雄帖,实是不邀而邀。
群僧又想:“丐帮不邀咱们赴他总舵,面子上是对咱们礼敬,他帮主亲自移步,实则是要令少林派事先全无预备,攻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玄生向他好友河北神弹子诸葛中发话:“好啊,诸葛老儿,你得到讯息,也不捎个信来给我,咱们三十年的交情,就此一笔勾销。”
诸葛中老脸涨得通红,连连解释:“我……我是三天前才接到帖子,一碗饭也没得及吃完,连日连夜地赶来,途中累死了两匹好马,唯恐错过了日子,不能给你这臭贼秃助一臂之力。怎……怎么反怪起我来?”
玄生这才释然,请问其他英豪,路远的接帖早,路近的接帖迟,但个个是马不停蹄地趱路,方能及时赶到。
倒不是这许多朋友没一个事先向少林寺送信,而是丐帮策划周详,算准了各人到达少林寺的日程,令他们没法早一日赶到或派人通知。
群僧想到此节,都觉得丐帮谋定而后动,帮主和帮众未到,已然先声夺人,只怕尚有不少厉害后着。
玄慈等迎接宾客,无暇屏人商议,只各自心中嘀咕。忽听知客僧报道:“大理国镇南王段殿下驾到。”
为了少林寺玄悲大师身中“大韦陀杵”而死之事,段正淳曾奉皇兄之命,前来拜会玄慈方丈。
大理段氏是少林寺之友,此刻到来,实是得一强助。
玄慈心下一喜,忙率众迎出。
玄慈与段正淳以及他的随从华赫艮、范骅、巴天石、朱丹臣等已是二度重会,寒暄得几句,见段正淳身旁立着一个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却甚是面生,不由得问道:“这位莫非便是令郎?”
段正淳哈哈一笑,向玄慈道:“正是犬子段誉,”随后转向段誉道:“誉儿,还不快拜见方丈大师。”虽出言呵斥,但言语间难掩自豪欣慰之感。
段誉忙上前见礼,几人又寒暄几句,便即进入殿中,与群雄引见。
段誉为何在此?
却原来,当日段誉与莫枫一别后,和王语嫣等人后来去往洛阳的路上,收到消息,得知慕容复已返回燕子坞。
王语嫣自是要即可返回,也不愿段誉与慕容复见面,免得引起表哥误会。
段誉却厚着脸皮跟随,可到燕子坞后,自然又是被包不同一同冷嘲热讽。
王语嫣对他的态度更是急转直下。
到了此时,他方才想起莫枫先前所言,于是便返回大理,苦练武功,但仍是时常派人关注王语嫣的消息。
可惜慕容复在家宅了挺久,出来后又一直忙于丐帮事物。
因此段誉很难找到机会再见王语嫣,便只得在家闭门练武,他内力经过莫枫转嫁之后,早已是天下绝顶。
此番归家,为了心爱的女子习武,自是突飞猛进,如今不只是六脉神剑收发由心,更有一身不俗的大理皇家武学,年纪轻轻便成就宗师,委实已臻至天下绝顶之列。
所欠缺的便是与人生死搏斗的经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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