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冬的天气已渐渐变冷,偶尔路过的微风褪去温柔,慢慢演变为刮在人脸上的刀子。

    不过风吹得再疼,也没有连续两天目睹自己老婆变心来得更加杀人诛心。

    钱修觉得这一瞬间,所有的刀子都一股脑得戳在了他沈哥的心上。

    他甚至脑补出了沈行舟万箭穿心的动画特效。

    沈行舟回过头,不再看向咖啡馆,大步地向前走去。

    钱修赶紧晃晃自己的小脑瓜将乱七八糟的画面扔掉,小跑跟上了前面男人的步伐。

    “沈哥……”

    “回去开会。”

    钱修:“……哦。”

    不愧是驰名中外的工作狂魔,无论何时工作都是第一位。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面前沈哥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又绿又高大,简称绿巨人。

    沈行舟侧过身,看向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钱修时,见到的便是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类似母爱的关怀。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把这周的工作计划汇报一下。”

    “哦,好,”钱修手忙脚乱地点开手机,“今天早上例会,下午最新项目立项问题讨论会,明天……”

    就在钱修说话时,一股大力突然将他往旁边一扯。

    在他目瞪口呆的瞬间,从天而降一个花盆,瓦制的底盆碰到水泥地面而四分五裂,四散的土壤甚至溅了他一腿。

    沈行舟放开拽住钱修的手,皱眉向上望去。

    还未看清什么,耳边突然传来钱修惊魂未定的尖叫声。

    另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天而降,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沈行舟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能看见的,便是钱修惊恐的目光。

    “我这里的完成了。”秦凌合上面前的策划案,“小琳做好的刚发给我,我整合一下邮件给你。”

    顾清埋头在文件中,闻言悬空的笔尖微动,脸都没抬,“辛苦了,你先回公司,剩下的我来收尾。”

    秦凌放下手中的文件,却没有依言离开,而是将手肘撑在了桌子上,“清清,我觉得你今天很不在状态。”

    为了避嫌,秦凌称呼她的时候,一般连名带姓的叫,又或者是喊顾总,很少会直接叫她小名,除非遇到了比较特殊的事情。

    而秦凌的感觉一向很准。

    听闻秦凌的话,顾清这才抬起头,握着笔的手紧了紧,露出往常一般的温柔笑意,“怎么会。”

    秦凌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顾清看着秦凌将她面前的文件抽了出来,抹平了被她手臂压乱的页脚,“你别虐待它了,自从小琳挂了电话起,你就盯着这页看没翻过。”

    顾清下意识地看向了页脚,眼神微微停驻,便立刻挪开。

    秦凌将顾清面前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干净,低下头,直视她有些愣神的眼睛,“和哥说说,碰见什么烦心事了?”

    顾清将文件拿了过来,“没什么,我能处理,你先回公司。”

    秦凌不赞同地看她一眼,在堆成山的文件夹中抽出一份,递给了顾清,“是因为这件事吧?”

    顾清看到那个文件夹眉心就一跳。

    那正是沈行舟今天早上留下来的那份。

    当时她顺手塞进了包里,没想到刚刚不小心和项目文件一齐拿了出来。

    秦凌将顾清的表情尽收眼底,顿时便火冒三丈,“哥给你去把场子找回来!”

    顾清见到他气得眉毛都要倒竖的样子,竟难得的显出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她知道,秦凌永远会站在她这一边,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中,仅剩的亲人了。

    和顾欣荣、顾氏夫妇不一样的亲人。

    秦凌是他母亲哥哥的孩子,当初母亲的哥哥随母姓,幼年还因体弱被接到了乡下,所以知道这层关系的人非常少,甚至连宋寒琳都不清楚。还是因缘巧合,让她在公司碰见了这个失散已久的亲人。

    顾清起身将秦凌拉回了座位,“本就是商业联姻,利益到头了,离婚很正常。”

    秦凌依旧在气头上,“他沈氏缺这一亩三分田啊,犯得着在你这个小丫头身上找回来?!”

    “以沈氏现在的规模,已经用不到顾氏的支持了。”

    “始乱终弃,过河拆桥,他沈行舟能耐了啊。”秦凌冷哼,“算我看错了他。”

    “也不一定,”顾清没什么神情,低头看了眼手中深蓝色的文件夹,淡淡道:“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秦凌问道:“还能有什么?”

    顾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她心底清楚的结论,“如果不是因为利益,他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秦凌生气的表情一卡,在顾清的神色下恹恹得闭了嘴。

    送走了秦凌之后,顾清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将接下来的工作做完。

    直到夜幕降临,咖啡厅的服务生来到她面前,温柔地询问是否需要点晚餐。

    顾清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

    往常在公司的时候时常加班,沈行舟都会派助理送一份餐食过来。

    他自己口味刁钻,吃不惯员工餐厅的饭菜,便会让保姆给他每天送饭,也顺带着捎自己一份。

    离婚之后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顾清咽下嘴边的话,接过服务生的菜单,点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

    可不知是这家咖啡厅做的不正宗,还是自己胃口不好,顾清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她转头看向外面车水马龙的夜市,此时正是下班时间点,外面很是热闹,倒是趁得自己包厢安静地可怜。

    也更加格格不入。

    顾清皱了皱眉,平整心情,强迫自己吃下碗中的饭菜。

    现在这个阶段,不能为了点小事受影响。

    手机铃声却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来电显示“顾欣荣”。

    顾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什么事?”她现在心情不好,连带着口气也冷了几分。

    “顾清,你这什么态度!”电话那头尖利的女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劈头盖脸的责备便落了下来,“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别以为当了个副总裁就怎么样了,不还是被流放到分公司!你别忘了公司现任总裁是我!我要是心情不好明天就可以让你滚蛋!”

    顾清早就习惯顾欣荣一上来就谩骂的声音,也没心情理她的大小姐脾气,直接去繁化简,“总裁,找我什么事?”

    顾欣荣的气焰这才消下去了几分,“今天晚上有个应酬,你代替我去,时间地点我发你手机上。”

    顾清道:“知道了。”

    顾欣荣听到顾清冷淡的声音,心头再次冒火,可她想到了什么,尖利的声音被压了下来,显得有几分阴恻恻的,“顾清,我好心提醒你一声,今天可是吴总的局。”

    顾清捏住筷子的手一瞬间握紧。

    吴总她知道,是个业内有名的色狼,喜欢喝酒,喜欢揩油,且荤素不忌。

    之前她也代替顾欣荣去参加过,那时候她还不清楚吴总的本性,还是沈行舟恰巧路过替她解了围,否则不知道要被灌多少酒。

    耳边还是顾欣荣得意的声音,“我和你说,你别想溜,要是被爸妈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顾清放下手机,现在还不是和顾氏撕破脸皮的时候。

    她想了想,给秦凌打了个电话,却显示无人接听。

    顾清发了个信息给他,将时间地点一并注明。

    做完这一切后,面前的饭菜早就凉透了,只剩下了浓郁的油腻气息。

    手边最近的还是那份离婚协议书,顾清看着这一地的糟粕,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本以为是苦涩,却想起自己点的是杯卡布奇诺。

    甜到她齁。

    就像她的家庭、她的婚姻。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假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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