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平时，叶鸣玉早跟他吵起来了。
但此刻叶鸣玉却什么要愤怒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杨戬放大的脸。
杨戬轻松的神情微微一凝，伸手去探叶鸣玉的额头。
“也不热啊。”杨戬凝神感受叶鸣玉的体温，喃喃道。
叶鸣玉看到杨戬变幻莫测的神色，这才有了点真实感。
是真实的杨戬，并不是幻境中的杨戬。
理智渐渐回笼，叶鸣玉按下了杨戬的手，道：“我没事。”
不远处几个神仙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讨论些什么，讨论完后，天蓬元帅掰开人群冲到了叶鸣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叶鸣玉的手。
叶鸣玉：“？”
天蓬元帅自顾自把她的手拉到了肩膀处，一面道：“土地娘娘您稍微起来些，不然我不好扛您。”
？
谁让他扛了。
叶鸣玉想要张嘴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无比。
发不出声音。
情急之下，叶鸣玉转过头去看杨戬。
杨戬看到叶鸣玉求救的眼神，连忙制止了天蓬元帅的动作。
“我是死了吗？”杨戬指着自己，“什么时候轮到你背她了？”
天蓬元帅显然没有想过这一层，一时间转不过弯。
杨戬轻轻冷笑一声，从天蓬元帅手里把叶鸣玉接了过来。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尊贵的显圣真君在叶鸣玉面前半跪了下来。
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身位，十分贴心：“会不会太高了？”
一时间响起一片干咳声，众神心知肚明，纷纷转过了身不去看他们。
叶鸣玉从前还会有些尴尬，现在却习以为常了。
反正这种情况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叶鸣玉旁若无人地抬手放在杨戬的肩，又把他往下按了一些，然后乖乖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周围的神仙开始散开，大概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等杨戬把叶鸣玉背起来，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他们去哪了？”叶鸣玉终于找回了点自己的声音。
杨戬简短地回答：“老西王邀请小聚。”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叶鸣玉听到杨戬的声音犹豫着问：“你为什么会晕在这里？”
叶鸣玉趴在杨戬温热的后背上，回忆了一下。
幻境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记忆也受到了干扰，一时间，跌落幻境之前的情景就有些记不太清楚。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来一点点，但也仅限于她舌根一疼，就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噬了。
“不知道。”叶鸣玉皱着眉，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我好像是吃了什么东西，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杨戬轻声道：“别想了，睡吧，等一下到了老西王那里都可以知道。”
“先睡。”
叶鸣玉就在杨戬这样轻声的哄睡中，靠着杨戬宽厚的后背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吵醒了。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响起：“是我们的不周，老身一直以为那棵魔树已经被单独移植，却没想到还在大棚里养着。”
“我们桃源的本地人都是知道的，土地娘娘应当是误食了。”
接下话头的是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在自己身畔响起，叶鸣玉辨认出是杨戬：“误食了魔果，会有什么后果吗？”
那边沉思片刻，旋即道：“也没有什么后果，只是会梦到自己的心魔。“
杨戬停顿了片刻，怀疑道：“心魔？”
声线沧桑的老者道：“嗯，想知道什么，怕什么，都可以在幻境中知道一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真君要多加注意土地娘娘的心情。”他委婉地道，“自古至今进入桃源幻境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每一个，都梦到了让自己极度崩溃的事情。”
杨戬陷入沉默。
叶鸣玉觉得自己是时候醒一醒了。
她捧着脑袋，撑住了什么地方，把自己支撑起来。
杨戬一声闷哼。
叶鸣玉被这声闷哼吓住，大脑原本晕得不分南北，此刻却清晰地向她的大脑传递一阵热感。
正在提醒着她用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叶鸣玉脸上一阵红热，连忙撤开了手。
除却杨戬和老西王，其实宴会上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叶鸣玉在睡梦中听见了的。
但这片交谈声，也在叶鸣玉醒了之后一下子静默了下去。
老西王见状，满脸慈祥地笑笑：“土地娘娘醒了？身体没有大碍吧。”
叶鸣玉礼貌地点头：“无碍。”
期间叶鸣玉感受到了老西王和杨戬不断投来的“关爱”的目光，然而叶鸣玉八风不动，怎么看上去都很正常。
叶鸣玉也在思考，这到底算不算对她打击的事情。
她是魔族之后是算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刚刚穿越过来的她来说，毫无疑问是好事，她大可以逃去魔族，既然她是魔族之后，魔族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她。
而且，武寒九的地位那么高，她哪怕让武寒九帮她还债，自己躺赢呢。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一些些改变。
她有点不想成为魔族之后了。
换句话说，她认为这是一个坏消息了。
因为……她看向了杨戬关心的目光。
她现在有了留在天界的理由。
并且，她相信，这个留在天界的理由足以和她一起抵抗她是魔族之后的这个事实。
她相信杨戬。
所以，她没有崩溃也没有疯。
叶鸣玉扯了扯杨戬的衣服：“饿了。”
杨戬像是刚刚回过神，恍然地“哦”了一声，旋即埋头帮她剥起了螃蟹。
叶鸣玉就默然地吃着，全程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对彼此的心意都心知肚明。
走的时候，杨戬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叶鸣玉一巴掌拍到了杨戬的后背：“干嘛，我又不是残疾人，一天到晚让背。”
杨戬回头：“你没有不舒服了？”
叶鸣玉点点头，向他伸出手：“我们一起走，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这一回，她第一次看清楚了杨戬眼睛里复杂的情绪。
他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是的，杨戬有些害怕了。
叶鸣玉平静地握住他的手，又自然地十指相扣。
杨戬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甩开，犹豫片刻后，反握住了叶鸣玉的手。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叶鸣玉靠着杨戬的手臂，想。
他也一定很害怕面对这个事实吧。
虽然她上辈子没有谈过恋爱，但她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和杨戬之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的。
所以她会害怕，杨戬也会害怕。
感情就是这样奇异的情绪，再强大的人也会因为一点芝麻大的事情而害怕。
“你想知道我在幻境中看到了点什么东西吗？”叶鸣玉微微歪头，去看杨戬的侧脸曲线。
杨戬犹豫了片刻，随即道：“随你。”
随她？叶鸣玉觉得，杨戬似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随她说不说，还是随她要不要返回魔界。
叶鸣玉淡淡一笑。
“那我说了。”叶鸣玉挑眉。
杨戬居然闭上了眼睛。
叶鸣玉不知怎的，头脑一热，突然握住了杨戬的肩把他转了过来面对自己。
她微微仰头，沐浴着杨戬温热的鼻息。
真诚的眼神望进杨戬的眼底。
“杨戬。”叶鸣玉道，“如果我说我不想返回魔界，你有办法让魔界消停吗？”
杨戬微微睁大了双目。
“是。”叶鸣玉乘胜追击，紧紧盯着杨戬错愕的眸子：“我全都知道了，但那并不代表我就想要回到魔界。”
“我从前说过，我想要用自己来认识你，因为，我已经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玄玉了。”
“我叫叶鸣玉。”叶鸣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一字一顿道，“不想回到魔界，想要继续留在天庭的叶鸣玉。”
杨戬被她一顿突然轰炸，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像慢慢消化完了自己接收到的消息一般。
他伸出手，用力地，把叶鸣玉拥入怀中。
叶鸣玉被他抱得很紧，几乎要喘不过气。
杨戬的声音失魂落魄，从胸腔中响起：“之前你说你不想要回天庭，我以为你讨厌这里，总有一天要回到魔界。”
叶鸣玉拍了拍杨戬的背脊，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最终，她想起来了。
是办完天蓬酒楼的那个时候，她不想回天庭继续做项目，想要在凡间再待待。
原来那个时候，杨戬心中想的是这么回事儿。
叶鸣玉想解释，却又闭上了嘴，只是轻轻拍着杨戬的背脊。
一切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这时候只需要一个拥抱就可以了。
他们就在无人的湖边，紧紧相拥了很久很久。
等到两个人的心情都稍微平复了一些，叶鸣玉听到杨戬在自己耳边说：“闭眼。”
叶鸣玉不解其意，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
她的脸颊被冰凉的手心捧住，柔软的温热感覆上叶鸣玉的下唇。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接吻。
但叶鸣玉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急剧上升。
他们拥吻着，失重倒向了一边。
她听到耳边的“扑通”一声，以及耳边倒灌的水声。
看到湖底繁盛的桃花树，还有好奇围着他们的小鱼。
她想起来这里就是入口，也是出口。
一道金光刺来，她心中的喜悦要溢出来了。
他们瞒过了所有人，就要一起回家了。
金光持续期间，叶鸣玉整个笑肌都撑累了。
然而，在金光消失的瞬间，她却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睁眼，笑容僵在脸上。
武寒九那双漆黑的眸子正盯着她，满脸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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