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玉没听懂丹寿元君这是什么话，费了点力把自己撑起来，沙哑地出声:“什么意思？”
丹寿元君背对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碾着药，沉声:“不该问的不要问。”
其实叶鸣玉心中也隐隐知道一些，无非是因为魔界女君罢了。
但她现在没有那个兴致去翻查天帝的陈年旧案。
叶鸣玉尝试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发现疼痛异常。
这不是她主要想要关注的地方。
她最想要关注的，是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记得自己在云顶大门前晕了过去，而且是毫无预兆的。
她自来到天庭一直都是保持精力充盈无处发泄的状态，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虽然叶鸣玉很喜欢钱，但更惜命。
怀疑自己生病了怎么办？找大夫。
天庭的大夫是谁？
叶鸣玉把眼睛抬了起来，望向一旁专心捣药的丹寿元君。
感受到一束炽热的目光，丹寿元君沉默半晌。
“……说罢。”丹寿元君紧锁眉头，“你又在我的殿里看上什么了？”
叶鸣玉:“……”
“我用得着吗？”叶鸣玉很气愤丹寿元君把自己想成喜欢随便拿东西的人，“我现在有的是钱，买什么不好，要从您殿里拿？”
“那可说不准。”丹寿元君冷哼一声，“你上次可不就是想要我的大炉子。”
……
叶鸣玉心道，就他那炉子，拿回家还不知道往哪儿摆呢。
但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有事求人，就得嘴安分些。
叶鸣玉往自己嘴上扇了两巴掌让自己保持安分的状态，友好地扯出一个笑:“怎么会呢？我没有想拿的东西，只是想要请教元君一件事。”
丹寿元君总算神情稍微松了一点。
他摆出姿态，捋着胡须笑眯眯道:“但说无妨。”
她来到天庭那么久了，做了事业之后，见过的变性的神太多太多，倒是丹寿元君变得没有太多。
虽然对她态度也转变了好些，但姿态没有丢，没有像别人似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果然是杨洝的师祖。
想到杨洝，叶鸣玉不知怎的心安了些，唇角忍不住微微一勾。
但很快调整过来，她用拳头捂住嘴，干咳两声调整表情，缓声道:“元君，您方才检查我身体的时候，可曾发现什么异样？”
丹寿元君似乎没有料到叶鸣玉会提出关于自己身体的问题，怔了一下。
旋即他摇头道:“经脉贯通，灵力充沛，并无异样。”
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样的话，就是，你的脱胎换骨来得很奇怪。”
说到此处，又突然挺住，看向叶鸣玉。
叶鸣玉知道丹寿元君在顾忌什么，淡声道:“我已经知道我是什么身世了，元君不用避讳着我。”
丹寿元君看了她一会儿:“杨洝那小子跟你说的？”
叶鸣玉摇摇头。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她不觉得丹寿元君若是知道了，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于是也就没有打算回答。
她把话题一转，绕了个弯又回来:“所以，我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
丹寿元君颔首确认道:“是的。”
叶鸣玉开始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原身这具身体上，那么会不会是穿越上的问题。
如果是穿越的后遗症，一切就都麻烦了。
她正想深入思考一下，便忽觉面前光线一亮，强光刺眼下，她忍不住抬手护住眼睛。
在指缝中，叶鸣玉看见了杨洝焦急的神情。
他先是端端正正向丹寿元君行了一礼，随后才向丹寿元君问起自己的病情:“师祖，鸣玉没事吧？”
丹寿元君扶起他，思虑片刻，又看了叶鸣玉的面色一眼，才道:“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她似乎身子还是有些不适，还需好好调养注意才是。”
杨洝又向丹寿元君行礼写过，丹寿元君撩开偏殿的门帘子出去了。
叶鸣玉把自己从榻子上撑了起来:“向楚。”
向楚是杨洝的字，她从前觉得只叫“向楚”二字会显得太过肉麻，便一直没有唤。
现下她突然觉得，这两个字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叫出口。
杨洝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神情似乎怔了怔，但还是很快到了叶鸣玉身边，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腕:“我在。”
叶鸣玉盯了他紧皱的眉毛几秒，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眉毛皱得那么紧做什么，不好看。”
杨洝摸摸眉心，扯了扯嘴角。
半晌，他低声道:“方才我在外头，丝毫不敢打扰师祖。”
叶鸣玉半倚在榻，静静品味他这句话。
字字不提担心，句句却是挂念。
“元君不是说了吗？”叶鸣玉轻声说话，手掌摸了摸杨洝的面颊:“我没事的。”
其实叶鸣玉确实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变化了，但还没有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但杨洝却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杨洝漠视了叶鸣玉要求自己行使作为一个成年神的权利，坚持把她背在背上。
于是一路上，叶鸣玉光荣地收获了七大宫八大殿的问候。
首先是月悬神女，她右手挎着一篮新采的花，款步从他们二人身边经过。
尽管月悬神女作为自己的闺蜜，已经有很明显地在克制，但叶鸣玉还是看见了她因为惊讶瞪大的双眼。
还有惊讶过后，眼神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
……怎么说，大概类似于现代词中的“吃瓜”。
这还是知道怎么照顾她情绪的闺蜜呢。
后来遇见的人可就没有那么懂事儿了。
楚风真君一手执剑，一手捏着楚平少帅的耳朵冷着脸往自己殿的方向走，见到杨洝背着叶鸣玉瞳孔放大。
他指着叶鸣玉:“她腿断了？”
叶鸣玉很想说，是的腿断了。
然而杨洝嘴快道:“没有啊。”
楚风真君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反应杨洝这句话背后藏着的意思。半晌，他的表情才变成鄙夷。
“了不起啊。”楚风真君冷哼道，“我也有夫人。”
不远处，藤条抽地声蓦然响起。
里殿传出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女声，骂骂咧咧的:“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把那逆子捉过来，你自己也过来跪着!”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杨洝挑了挑眉。
楚风真君的面色变幻莫测半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看什么看!给我滚!”
杨洝把叶鸣玉往上掂了掂，光明正大地走开。
等走出一段，叶鸣玉终于忍不住了，打了杨洝的后背一下:“放我下来。”
杨洝停下来:“你能走了？”
叶鸣玉奇怪道:“我一直都能自己走啊。”
杨洝却跟聋了似的，答非所问:“不能走你让我放下来干嘛。”
旋即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叶鸣玉伸手，摸了摸满头的黑线，叹了口气。
她算是看出来了，杨洝那根本就不是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那纯粹只是不想放自己下来罢了。
叶鸣玉索性也放弃挣扎了，犹豫几秒，轻轻地爬上杨洝的后背，把手环在了杨洝的脖颈间。
杨洝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动:“你方才在丹寿宫叫了我什么？再叫一声。”
叶鸣玉困顿地眨了两下眼，口齿不清地吐了两个字:“嗯？……向楚……”
叶鸣玉的睡眠很浅。
所以尽管杨洝离开的时候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了一边，叶鸣玉还是醒了。
她揉着眼睛缓缓坐起来:“去哪啊……？”
杨洝已经走出一段，又转过身，握着叶鸣玉的双肩把她放倒在枕头上:“云顶神殿急诏，现在还早，你再睡会。”
叶鸣玉确实困极了，想着杨洝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也就没有再强撑着，转了个身沉沉睡去。
然而，次日叶鸣玉醒过来，却看到枕边仍然空空如也。
她懵了一会儿，又推开殿门走出去。
廊前除了一个正在煎药的小厮，没有任何人。
叶鸣玉走过去，轻轻戳了戳他:“小先生。”
小厮似乎守了这药一整夜，已经困得频频点头，被戳了一下便瞬间激灵起来，回头向叶鸣玉躬身行礼:“娘娘醒了。”
叶鸣玉点点头，指了指门口:“一念战神，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吗？”
小厮看着一处思索了片刻，一边回忆一边道:“那倒不是，卯时的时候战神回来过一回，嘱咐我一定要煎好药，明日要给娘娘喝的。”
叶鸣玉失笑。
看样子杨洝确实是忙了一整夜。
根据小厮的描述，杨洝应该只是百忙之中赶回来嘱咐了他一句。
既然杨洝一晚上没有回来，那她就自己去云顶神殿找。
她跟杨洝生活了很久，期间杨洝不是没有半夜被天帝找出去过，但常常都是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么一夜都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了点什么问题。
叶鸣玉探手去取斗篷。
小厮是个机灵的，一看她要取斗篷要走，连忙把药递了上去，求道:“好娘娘，喝了这药吧，小奴熬了一夜才熬成的。”
叶鸣玉看了一眼碗里荡漾着的黑棕色液/体，端起碗一饮而尽。
“下回不用煎了。”她顺嘴嘱咐道，为自己披上了斗篷。
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叶鸣玉定睛瞧见了远处的身影。
是杨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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