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一,默默园是不开门接待咨询者的。但是这个周一,九点整,一对母子却走进了默默园。

    白陌遥和林珊珊正站在花棚架下等他们。

    这对母子半个月前就来过。母亲很年轻,面容姣好;儿子今年才五岁,性格孤僻,有自闭的倾向。

    “来了?”白陌遥笑着向他们走去。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中袖旗袍,还加了一件白色的真丝披肩。

    “白医生,小林,你们好!”年轻母亲名叫关新雅,穿着一身名牌服装,长长的头发烫着精致的大波浪。只不过因为儿子的缘故,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白陌遥走到他们面前,蹲下去看着那个白净瘦弱的小男孩,轻轻地说了句:“小希,我们又见面了。”

    五岁的关明希看到这么漂亮的阿姨,也只是紧紧依偎在妈妈身边,恨不得藏到妈妈身后。

    关新雅感到很无助,使劲拉着儿子的胳膊往前送,试图让他不要逃避。

    白陌遥站起来,示意关新雅不要着急。她让林珊珊过来,带小希去后院玩。

    林珊珊事先做了准备,知道小希最喜欢一个人坐在水池边钓鱼,她便笑着走到小希面前,从身后拿出两根小小的、装饰着卡通图案的钓杆,弯下腰对他说:“走,我们去钓鱼。”

    关明希盯着那钓杆看了好久,双眼始终空洞无神,不过他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跟着林珊珊走了。

    关新雅看着儿子孤单的背影,没忍住眼泪差点儿流出来。

    “谢谢你,谢谢你们。”她对白陌遥说。

    白陌遥没有说话,只是邀请她同去后院,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你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患了自闭症吗?”白陌遥两手抱在胸前,裹紧披肩,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关新雅轻轻点了点头。“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在找到你们之前,我已经带儿子去过三家大医院,并咨询过不下十位心理医生,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白陌遥没有急着反驳她。上次她就告诉过这位年轻的妈妈,先不要轻易给儿子下结论。明希的症状确实很像自闭症,不爱说话、没有情感、不合群……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症状而已。

    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是人的内心。不只是关明希的内心,还有关新雅的内心。所以她让他们先回去,半个月后再来。她得好好想想。

    关明希已经跟着林珊珊走到后院的水池旁边,每个人拿了一把凳子坐下,把加了鱼饵的鱼钩甩到池子里面,安安静静地钓起鱼来。

    白陌遥带着关新雅在远处的摇篮椅上坐下,朝着水池的方向张望。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他三岁之前,非常活泼、可爱,对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关新雅转过头来看着白陌遥。上次来时,她并没有机会向她提起此事。

    白陌遥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四岁那年,因为发生了一件事,让孩子意识到自己没有爸爸,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从那时候起,他就不爱与人交流了。而你因为没有及时关注到这个问题,致使孩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都不愿意和你说话了。对吧?”

    听到这里,关新雅也不顾脸上精心化好的妆容,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抽泣起来。

    白陌遥看了她一眼,因为理解她的心情,便给了她一点时间。等她慢慢平复下来,她才从摇篮椅旁边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其实我并不是心理专家,”白陌遥向她坦白,“如果孩子真的是自闭症,我不会让你们再跑这一趟,直接去接受正规的康复治疗即可。”

    关新雅擦了擦眼泪,有些不解地看着白陌遥。

    白陌遥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是否愿意为了孩子而不顾一切?”

    “当然,我当然愿意。”关新雅几乎不假思索。

    “那么我接下来说得话可能会令你不太舒服,你愿意听吗?”

    关新雅使劲点头,“只要能帮助小希,我什么都愿意。”

    “好!”白陌遥想了想,然后说道:“孩子从小跟着你,你是什么样的状态,他就是什么样的状态。如果你的心是封闭的,那么他的心如何能打开呢?”

    “我……”关新雅突然感觉心跳加快,脸也有些发烫。

    “其实你并没有错,你爱上的是一个单身男人,只不过没有做好防护措施,未婚先孕。事后他不想娶你,也不想认回儿子,你便成了单亲妈妈。你没有力量反抗,只能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你把自己的圈子缩得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你和孩子两个人。孩子慢慢长大,感知能力越来越强,你的心理状态便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白陌遥轻声细语地分析,让关新雅不但没有更加紧张,反而慢慢放松下来。

    “我以为孩子还小,不可能会懂这些。而且我从来不当着孩子的面表现得压抑或不安,没想到……其实我现在也有感觉到,可能是我的原因才导致他把自己也封闭起来了。”

    “现在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做呢?”白陌遥先试探着问她。

    “我……我该怎么做呢?”关新雅却求助似的看着她。

    白陌遥四下看了看,然后问她:“这里美吗?”

    “美!”关新雅看了看儿子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空,发自内心地说道。

    “多往心里装些美好的事物,慢慢就把那些灰暗、阴霾挤出去了。”

    “这话我都懂,可是……”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对吗?”白陌遥看她点了点头,便又说道:“摆在你面前的,至少有两条光明大道,可你偏偏选择了一条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的小路,这是何苦呢?”

    “两条?我哪里有那么多可选择的路?”关新雅简直不能相信。

    “第一条,忘记过去,忘记他,不再接受他的资助,自己找份工作,把对他的小爱转化成对大家的大爱,去爱更多人,这样你就会被更多人的爱包围,你能不幸福吗?孩子能不幸福吗?”

    看到她在犹豫,白陌遥又继续说道:“第二条,拿出真正爱他的样子,去找他,告诉他你依然爱他,想和他结婚,共同抚养孩子。”

    她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关新雅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害怕了?”她笑着问。

    “我……他……他不喜欢我死缠烂打。”她说着低下了头,神情黯淡。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白陌遥说得非常有把握。

    “为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用更加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他前些天也来这里了,我给他开了一幅药方,现在估计已经见效了。他心里的孤独感要强过你和孩子,这是你的机会,你一定不要拱手让人了。”

    “真的吗?”关新雅双手紧握放在胸前,又兴奋又觉得难以置信。“他需要我,他真需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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