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年轻,毕竟宫里很安全,火炉烧得也很旺,李余恢复的也就很好很快。

    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了,但睡觉睡到自然醒,也是很让人心旷神怡的嘛!

    更何况,今天姑姑还要来了呢?

    嚼烂柳枝蘸上青盐扑上香粉,坚决拒绝了嬷嬷们要给自己打腮红的不良企图,李余揽镜自照,赞一声“你小子真帅”,就兴冲冲地接,呸呸,迎客去了。

    整个上阳宫,也是洋溢着一派喜气,处处张灯结彩,昨日因李余突然倒下而凝聚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那些或参与或旁观或被殃及的池鱼,也不过是变成了天后书案上简短的一行数字,就再也没有了一丝涟漪。

    就连天后,也极其少有的站在殿门口,迎接自己的女儿。

    至于女婿?

    你个外人,就别把自己当颗葱花了吧!

    甫一下轿子,一身白裘的太平公主,就像只精灵一样飞了过去,直入天后的怀抱,实实的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这要是扑倒了天后,可怎么办?

    天后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嘴巴一撅,佯怒道:“你这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疯疯癫癫的?摔着了怎么办?”

    “这不是想念母后了吗,哪有您这样一见面就训人的?您要是不喜欢,我可就回去啦?”对天后的脾气,太平公主拿捏的那叫一个稳当,根本就不在乎天后嘴上说什么。

    嘴上说的再好听,哪有实际做出来的有用?

    天后拍拍自己女儿的脑袋:“你呀,这么大了还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驸马会不会嫌弃朕教导无方呢?”

    太平公主一瞪眼:“他敢?”

    回头又问充当背景墙的驸马薛绍:“你会讨厌我嫌弃我吗?”

    手里牵着一个娃怀里抱着一个娃的薛绍:“呃……”

    太平公主又邀功似的转回头,看向天后:“母后您看,他不会。”

    薛绍:“……”

    在你娘家人面前,你让我怎么说才能不被揍死?

    千言万语,不如一默啊!

    天后却是有些不高兴了,轻声斥责道:“你府里难道缺少一个使唤的婆子,怎的让驸马自己抱孩子?定然是你刁蛮成性,不顾夫妻相处之道。这夫妻之间啊,还是要互相尊重些才好。”

    驸马薛绍,是高宗同母妹妹城阳公主的第三子,跟太平公主是妥妥的亲表兄妹,不是寻常勋贵。

    也就是城阳公主去世了,否则,就太平公主这个做派,还真不一定能在自己的婆婆兼姑姑那里讨了好。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太平公主一边极其没有诚意地敷衍着,一边拉着天后的手往里走,“母后您是不知道,长安那边可是冷死了,我大年初一就想往东都这边来,都怪三郎说不合规矩,这才……”

    走着走着,太平公主忽然觉得,旁边好像多了个人,一回头就看见了李余忍不住说道:“这谁呀,怎么这么没规矩?”

    李余急忙自报家门:“姑姑,我是李余。”

    “哦……”太平公主似乎想起来了,“是李余呀,你有事吗?”

    都说一孕傻三年,太平公主琴瑟和谐,婚姻圆满,家庭幸福,三年抱俩,还有望四年抱仨,所以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就可以理解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薛绍挑来一担同情,辩解道:“贱内不识礼数,还请这位公子不要见怪。没请教台甫是?”

    得,没一个人认识李余是哪根葱的。

    按规矩,这个时候李余应该表明自己大侄子的身份,跟姑姑姑父组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群聊才对,奈何太平公主又说话了:“你说谁贱?谁是贱内?薛绍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娇憨和刁蛮的差距,只在一线之间。

    一个女人在外人面前,如此口吻直呼丈夫的名字,无论怎么论都算是失礼之极。

    天后立刻就生气了:“令月,这就是你的为妻之道?朕真是对你太过娇纵了,才让你如此不知进退!还不速速向驸马道歉!”

    李令月嘴一撅:“道歉就道歉!”噔噔噔走到薛绍身边,盈盈一礼:“驸马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家可好?”

    薛绍哪敢接受,只得还礼:“娘子客气,小生担待不起呀!”

    “就知道你担待不起。哼!”

    李令月傲娇地往驸马怀里一靠,示威似的看着天后:“我们俩和好了,母后您看?”

    天后笑得乐不可支:“你呀,也就薛绍的性子能受得了,换个人非得被你给气死不可!薛绍,你可别怪舅母管教无方哟!”

    一声“舅母”,算是给今天的活动定下了基调。

    今天没有君臣,只有长辈和晚辈,哦,还有李余这个更晚的晚辈。

    摆宴的间隙,李余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自己这个大名鼎鼎的姑姑。

    武后一朝,名女辈出。

    有日月当空的女皇,有才貌俱佳的上官婉儿,有金莲转世的韦皇后,还有就是这个“几乎拥有天下”的太平公主,李令月。

    此时的李令月,正是“小乔初嫁了”的时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刚成年女子的稚嫩,少妇的成熟,天之贵女的雍容,就这么奇妙地融为一体。再加上那丰腴的身材,把薛绍迷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李余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杨过。但薛绍不在乎,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李令月,似乎想把她看进眼里、心里,一刻都不想放开。

    也是,看自己的老婆,合理合法,怕啥?

    天后这个过来人,焉能不知年轻人炽热的情感,掩嘴轻笑了一下,拉着李令月问了几句体己话。

    问的什么不得而知,但李令月的回答倒是很响亮:“别看长得还是那么回事儿,那方面,其实……一般。嘻嘻……”

    薛绍大怒:“我……我怎么就一般了?!”

    虽然李令月说的话与事实严重不符,但苦于无法拿出证据证明自己龙精虎猛卓尔不凡,薛绍只能以无力的“哼”结束这个话题。

    见爱女的生活幸福美满,天后欣慰地拍拍李令月的手:“你们俩也不用这么作怪,故意逗母后开心。虽然你们离得远,但朕身边还有你四哥,哦,还有李余陪伴。”

    “怎么没提三哥?”

    薛绍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被李令月岔开了话题:“怎么不见四哥?还有这个李余,究竟是哪位宗亲?”

    什么叫尊贵?

    尊贵就是我可以看不见你,你却不能看不见我。

    李余笑眯眯地站起来,躬身行礼:“侄儿李余见过太平公主、驸马都尉。”

    李令月这才想起来,恍然大悟道:“哦,你是李孝……我二哥的儿子,好像最近还挺出名的。那个什么跟什么,好像就是你写的?”

    “哈哈,略懂略懂。”

    太平公主不是上官婉儿,李余也没打算跟她谈论诗词,就打算随口敷衍过去。

    李令月却不干了:“咱们第一次见面,你难道不该送点礼物给你姑姑吗?写首诗吧,我不挑!”

    你是不挑,但是不是搞反了顺序,难道不是你这个当姑姑的长辈给个见面礼或者大红包吗?

    “看你那抠搜样儿!”李令月随手扯下薛绍腰间的玉佩,丢了过来,“拿去,够你的润笔费了吧!”

    薛绍一脸的便秘。

    这一趟探亲之行,玉佩也不知道丢了多少了,就这最后一块,也保不住了。败家啊,败家啊!

    李余接过来一看,上等的和田玉籽料,换一首诗绰绰有余了。当即背诵,咳咳,就吟诗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谢姑姑赏赐,这首诗就送给姑姑了。希望姑姑姑丈能够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诗仙的名作,自然非同凡响。

    薛绍听得眼睛直放光,拉了拉李余,小声说道:“这首诗,对外能不能说是姑丈我写的,而且是特意给你姑姑写的。”

    “行啊,加钱!”

    “这……”

    薛绍就不明白了,都是文人的事儿,怎么还要钱呢?

    天后笑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呀!薛绍,你就给点钱打发你这个穷侄子吧!”

    姬无断也凑趣道:“奴婢们也想沾点喜气,求驸马赏赐个三瓜两枣的,可好?”

    薛绍:“……”

    “哈哈哈哈……”

    除了薛绍,整个上阳宫洋溢着欢笑声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如果李显没出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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