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了正常上课的作息,一众学生们敞开了心怀在这座被群山包围的象牙塔里挥洒,追逐着青春。
有大落地窗的第六教学楼里的植物开始悄悄变色,到了初秋之际已经有很多植物从绿叶悄悄变红,变黄,从窗口望去渐渐的绚烂起来。
山城是没有冬天的,整个街上找不到任何一家卖羽绒服的店铺,就像这里没有任何一家卖电动车的店一样,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都与蕊蕊熟悉的北方平原毫不相同,但是就是这种全新的环境,让蕊蕊仿佛抓到了重新生长的机会,她原本瘦弱的小身板在每天拎着各种艺术器材乐此不疲的上山下山中得到了锻炼,属于年轻人的流畅肌肉线条让大多数的学生变得更加意气风发。如果不考虑寝室里那个处处格格不入的怪人,蕊蕊的大一生活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在学期结束的时候就连李骁都夸赞她的变化。
“你这半年真的很开心啊。”
李骁递上一个打包好的汉堡,在摇晃的火车硬座中,因为学生们特有的提前购票的机会,整个硬卧车厢里基本全是来自山城各个高校的青春少年。蕊蕊所在的这节车厢更是基本都是认识的各个年级的“老乡”,李骁光是汉堡就购买了十几个,这个家伙似乎非常喜欢交际,这半个学期中他已经混熟了“老乡会”,因为班级里的同学都在不同的寝室,他通过组织各种“联谊”和“饭局”,早已经跟其他班级出尖的人混熟了。
蕊蕊不是个傻的,原本她以为自己的恋爱来的真的那么容易,现在看看也是自作多情了。但是她没有戳破这层纸,因为相交不深,所以有些无所谓的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相处,也没有什么坏处。
分完汉堡的李骁被几个同乡的学长留下来打牌。李晓这人虽然长袖善舞,却并不唯唯诺诺,这得益于他做建筑的父兄。这人句句是实话,但是句句留余地,想起开学时的他的自我介绍,有些喜欢低看人的已经被他用一句“包工头”给排除了,现在还能与他有较深交流的也是多少有些用处的,比如蕊蕊,他在两人认识不久就跟蕊蕊确认了李父是那间歌舞厅“大老板”这件事,似乎让李骁跟她说话格外亲热,不怪蕊蕊误会。青春的年纪里也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对自己的身世不自觉的夸大,李骁似乎出于某种不明确的目的在排除这些人。
蕊蕊并不在乎这些事。
她此时一手托着腮坐在车厢走道边上靠窗的折叠椅上,得益于家里从小的纠正,她的后背以及腰杆时刻都是挺直的,即便是这样看似随意的偏坐在嘈乱的车厢里。
看着刚入冬就白雪皑皑的这处深山,播报器里宣告距离长安市市区还有一个小时,看来这里就是千年古都的外围了。蕊蕊盯着大片大片拍打在火车窗上的雪花,感慨于人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竟然是在相对于故乡更南的地方,思维放空中火车在这深山老林中逐渐降速,几分钟后便慢了下来。
火车会车,是很平常的事情。
戛然而止的火车发出一声钢铁摩擦的艰涩响动,车厢里不时有路过的乘客从蕊蕊身边擦过,出乎意料的蕊蕊听见了某节车厢打开了车门的声音,立刻又有冬天清新的冷空气从蕊蕊身后的通道中吹来,中和了供暖过度的闷热车厢,甚至带来了一些清新的雪花气息,蕊蕊的厚外套早就脱下放在了安静的上铺中,此时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毛线连衣裙,粗粗的将长发变成松散的四股辫,脚上穿着的低跟绒面短靴,在背景白茫茫的山林衬托下,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中场休息的李骁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人坐在窗前的蕊蕊。
“你们打吧,今天我手气不好。”
李骁不顾几个学长的挽留,向蕊蕊对面空着的那个位置走去,快要走到时火车震动一下,晃得人站不稳,等李骁站稳时,蕊蕊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穿一件磨得很旧的大袄,脸上竟然还有未化的雪花,大约五十岁的样子,毛发极其浓盛,眉毛又粗又黑,将眼睛都遮盖了一半,两边的眉尾长近十公分,像长错了位置的头发似得被车厢中残存的细微气流吹得翩跹飞舞。
这种眉一般被称作“长寿眉”,蕊蕊知道一些男性的老人眉毛会长得特别长,但是看着男人也不过半百,眉毛就这么长的还是第一次见。
李骁看他一双鞋子像是泡在泥水里才捞出来的,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捡最靠近蕊蕊的那张下铺坐了,他此时与蕊蕊也就间隔一个狭窄过道的距离。
“蕊蕊,你到这里坐。”
李骁开口,他拍拍自己做的这张下铺,因为与这下铺的人也是相熟的学长,那学长正在牌局里,所以蕊蕊没觉得会打扰到别人,看对面的中年男人似乎要长坐,她也觉得有点别扭,便听话的做到李骁旁边。
虽然做到了别人的卧铺上,但是放枕头的里侧一般人不会去坐得,蕊蕊的裙子虽然干净,但是她也顾及这并不是自己的床,所以只好贴着李骁一起坐在这下铺的床尾。李骁对蕊蕊的贴近很满意,他刚想开口问蕊蕊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没想到刚刚还坐在蕊蕊对面的长眉男人忽然起身,跨过李骁的腿直接坐到蕊蕊的对面。
李骁略略皱眉,警惕的盯着对面看,原本没注意的蕊蕊看着对面没脱外套直接坐下的男人,也有些嫌弃的缩了缩腿,她尽量维持脸上的不在意,但是慢慢的缩回了腿,避免在这逼仄的空间中碰到对方还在滴水的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旧解放鞋。
“你是哪里人?”
蕊蕊和李骁都没想到对方会首先开口搭话,并且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甚至带了一些京腔。
蕊蕊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李骁却先回答了,原本嫌弃对方的衣着过于脏污,但是这人一开口李骁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我们去滕县。”
李骁冷静开口,沉稳的回答。蕊蕊听他多报了另一个站点的名字,知道他是故意没说实话,连眼都没抬,装作默认。
长眉男人突然“呵”的笑了一下。他脸上褶皱很多,粗糙的皮肤上有被风雪皴出的红痕,嘴唇也有很深的沟壑,像是很多天没喝水的流浪汉。
这一声嗤笑让李骁和蕊蕊都提起精神,蕊蕊有了换个座位的想法,她并没感觉到这男人有恶意,但是学生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为上。结果未等她将视线转回来,那男人伸出一条腿将两人的去路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你和你父亲真是一脉相承。虽然你是个丫头,但我看你比你弟弟更像你父亲。”
男人悠哉哉说出让蕊蕊震惊的话,他一条腿颠颠的晃起来,蕊蕊安慰自己或许跟别人聊天时说过自己有弟弟这回事,这人一定是偷听到了,必定是个骗人的神棍。她立刻决定换个座位,坐到打牌的学长中,李骁也跟在后面,隔开那男人和蕊蕊。
学长们牌打得激烈,蕊蕊仗着自己是女孩子,跟一位学长换了铺位,这个铺位处于李骁的上一铺,再左右两边都是自己的学长的情况下,应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在临时的群里提醒大家车上有神棍注意提防之后,李骁看见那男人竟然再次跟了过来。
把蕊蕊安排在众人最里侧,李骁加入了牌局,男生们心领神会,故意不理会这个奇怪的男人。
最里侧的蕊蕊也低头装瞎,甚至带上了耳机假装打开了音乐,再次看向窗外。
“呵呵,薄情,薄情!”
男人不顾路过的人的侧目,有些醉了似得再次做到临近的过道折叠椅上。
那男人从旧外套的内力翻出随身带的小小的不锈钢酒壶,与他邋遢的外表不同,这酒壶是常见的前苏联传过来的军用款式,不锈钢的材质,壶身还裹了一层修了边的皮革。崭新的酒壶与这男人的外表格格不入,蕊蕊一直看向窗外,从车窗倒影上看见他满足的呷了一口酒,又细心地将酒壶放回怀里。
“你妹妹脱了李家的骨血,反倒是好事。虽然多受苦难,但是与你们断了干系才最是明智。”
蕊蕊顾不得伪装,立刻回头定定的看向这男人,她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流过产的,但是并不知道是男是女。
刚刚还在打牌的男生们以为自己这唯一的同乡“师妹”是不堪其扰,纷纷将牌摔在临时的小桌板上站起身挡在蕊蕊前面。苏北的男孩子们大多有鲁省的血统,正如千百年前的孔子一样,很多都是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李骁站在最前面,还算客气的打了个预防针。
“这位叔叔,您的座位似乎不在这里,您喝多了不好找的话,我们帮您找找。”
他语气不卑不亢,但是也没有挑事的矛头,近10位青壮年的怒视下,男人悠哉哉从口袋里把自己的票掏出来,皱巴巴的红色线下窗口票已经比较少见了,他顶着几人的怒视,一边装作看座位号,一边继续“骚扰”蕊蕊。
“呵,根子坏了,长出来的树枝互相打架,也结不出什么好果,弃果自肥,本末倒置,我看这大树是要朽了哦!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唱着说完这一句话,蕊蕊听得半解不解,只觉得不是好话,但是当着同学的面又不好追问,火车晃动间不知道谁看情况不对告知了列车员,列车员赶来时那男人干脆躺在车厢地板上捂着肚子笑。学生们向来不想惹穿制服的,立刻落座,指责中年男人耍酒疯骚扰女乘客。
“这人骚扰你?”
列车员问蕊蕊。蕊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地上的人笑得更加猖狂,连火车的轰鸣都盖不住他疯狂的嘲笑。蕊蕊觉得在同学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心烦的攥紧手,但是脸上还是冷冷的没漏出神色。
列车员用对讲机叫来临近车厢的管理人员,三四个人一起把那男人从地上拽起来,再去检查车票时,却发现这车票压根就不是这一趟车的,甚至都不是这一年的。
不知道哪年的车票,虽然还是红底白边的款式,但是上面的油墨早就氧化消失,看不见日期,在仅有的能看出的列车序号显示的也不是这趟车的。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逃过检票空票上车的了,列车员最终将这男人带走,作为一个逃票的人,就算补票也很难在大学生放假高峰期补到卧铺票,这趟旅途上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李骁暂时放心,招呼学长们坐下,再去安慰似乎被吓到的蕊蕊。
“没事,今晚我就睡在你的下铺,他再回来的话我们哥几个都提防着。”李骁原本就长得不像学生,说话做事也颇有一种社会历练过的老成感,这时候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男人刚毅的保护欲仍然感染了蕊蕊。蕊蕊微微笑着点头,对各位学长道谢。
能有机会英雄护美,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能提升自我满足,这种事情不分男女,荣誉感或是虚荣心都是维持自信曾强生活快感的重要途径,所以大家也都一笑而过,除了蕊蕊心有余悸,没人在乎这种醉汉的酒后疯言,火车依旧在巨大的噪音中平稳前行,向着黑夜疾行,落日的余晖追逐着车尾,一个又一个穿山的隧道之后,车窗外彻底归于黑暗。
传统硬卧车厢的设置都是每隔间六人,左右各三人,分为上、中、下三个床位。蕊蕊依旧睡在上铺,相较于中铺和下铺虽然不太好行动,但是对于女生来说确实安全一些。
车厢晃动中很多乘客被迫与熄灭的顶灯不得不回到自己的铺位上,一时间只有车外铁轨的摩擦声规律的传来,车厢内的温度在夜里总是高很多,这让过夜的人们不比在寒冷中度过,然而此时蕊蕊和衣躺着却并不安稳,她的裙子不算厚,可是因为热气都聚集于车顶,这让她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甚至觉得燥热难耐,她干脆悄悄下了爬梯,企图去洗手间换一身更轻便的衣服。刚落地,中铺上的李骁起身一把抓住了她握着栏杆的手。
蕊蕊吓了一跳,李骁的头发已经睡乱了,他似乎睡得不踏实,就这么拽着蕊蕊的手坐了起来。
“要去洗手间吗?我陪你去。”
他随手扒拉一下自己的短发,轻快的从中铺翻身而下,蕊蕊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只好默许。
从洗手间换好宽松轻薄的衣服出来,一阵冷风吹得她发丝飞舞,车厢连接处有通风口,蕊蕊把长发随便拢了一下,以前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好像营养不良似得,也不知道这半年是山城养人,还是心情愉快的原因,她不仅长结实了,头更是变得又黑又粗,在结构实验课上她甚至用一根头发拉起了近270克的苹果,这让一些女同学颇为羡慕。
乱飞的发丝被归拢好,双手还抱着换下的裙子。蕊蕊抬头就看见李骁站在晃动的某个车门前抽烟,原本正在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不知名的城市夜景,看见蕊蕊出来了,对方立马将烟取下点头招呼蕊蕊。
“换好了?上铺很热?要不要我跟你换一下?”
他一连三句话都是礼貌的的关心,蕊蕊摇摇头也站到车门前。
车门处细微的冷风把刚刚拢好的发丝再次吹得飞舞,李骁将手里的烟抽完丢入到一旁的洗手间中,回头见看见长发被吹起的蕊蕊的背影,车窗外突然有反方向的列车驶来,蕊蕊后退一步,抱着衣服背靠在墙上,她脑子里不自觉的在想那醉汉话里的意思,原本只是一个醉汉的疯言疯语,却句句都像刻到了蕊蕊的心里。
“也许这些神棍就是广撒网,所有信息蒙对一个是一个。”
蕊蕊在心里安慰自己。突然一双半挽起袖口的结实臂膀突然就将她压在墙上,属于男人粗糙的胡茬贴着蕊蕊的侧脸,贴近的胸腔中立刻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胸腔有力地颤动。
“冷了吧,小心感冒了。”是李骁。
蕊蕊诧异了一下,对方的体温很快透过衣服传来,这种温暖的感觉让蕊蕊松了一口气,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烟味,蕊蕊没有做出推开这人的动作,甚至将更多重量导向李骁。
没有拒绝?李骁立刻放心的将一只手放在蕊蕊的发丝中,顺着身高差距低头吻了下去。车窗外那不知名的城市夜景戛然而止,火车再次驶入隧道,逼仄隧道让火车发出的震动声突然变大,蕊蕊和李骁就在这轰鸣停止时浅尝辄止。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
李骁维持着搂住蕊蕊的姿势,看着蕊蕊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连脸都没有红,眼神也过于平静。
意识到自己被看着,蕊蕊抬头看了李骁一眼。
“我喜欢你的痘印,但是不喜欢胡茬。”她说这话时依旧没有小女生惯有的羞涩,甚至坦然的过分。
“你……”李骁还想问什么,一行值班的列车员从旁边的过道鱼贯而过,蕊蕊站直了身体,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
“回去吧,有点冷了。”
被蕊蕊抛下的李笑有些诧异,但是他立刻反应过来:他看错了这个小姑娘,她没有拒绝,但是也不想拉进两人的关系,她只是……单纯的享受自己怀抱而已。这么想通后,李骁的眼立刻亮了起来,也许两个人的“友谊”可以维持的更久一点。
回到上铺的蕊蕊还未来得及坐好,就发现自己床上多出来的东西,这东西要是今天下午之前出现,蕊蕊或许会不以为意,但是这时看见,就很难维持平时的冷静了,躺在白色床单上的,正是那张退了色的火车票,他的主人是谁不自不用说。
蕊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骁还在车门处抽烟,她浅薄的安全感立刻让她身不由己的颤抖起来。借着手机屏幕的灯光,蕊蕊探向这张车票。车票上有被醉汉和乘务员捏出来的褶皱,蕊蕊不知到这人是否下了车,也不知道乘务员会怎样处理他,这趟车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才会到达目的地,时间是在太久了。
爬梯上有了动静,蕊蕊看到李骁抽完烟回来,就坐在过道里,她感到一阵安心,才将目光对向这张褶皱的火车票。刚看了一眼,蕊蕊只以为这就是一张或许是被风吹起来的退了色的旧车票,但是再看去时,让她胆寒的景象出现了——车票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有字渐渐浮现!
“啊!”
蕊蕊惊呼一声,将票丢开,那票原本应该被丢到床下,现在却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气流打了个转儿吹回蕊蕊怀里。
“一定是凑巧,一定是凑巧!”
蕊蕊努力安慰自己,她鼓起勇气颤抖着看向那票时,票上的字体已经都显示结束,是一张非常普通的火车票,但是蕊蕊细心的发现了它更加诡异的地方——这是一长来自一年后的车票。
这种离谱的日期错误反而让蕊蕊确定了这就是一场恶作剧,票上显示的出发地倒也还是山城,但是目的地却是一个全球闻名的旅游胜地,这应该就是有人发现自己买到假票后随意丢弃的,然后被风吹到上铺的。
蕊蕊刻意让自己认定刚刚一系列的诡异时间都是错觉,她将车票揉成一团,想随手丢掉,但是李骁还坐在下面,身边也并没有垃圾桶,她咬着嘴唇思忖片刻,还是皱着眉头将它临时放到外套的口袋里,准备明天就把它丢掉。
原本因为那个不走心的吻,蕊蕊也发现自己情绪上的改变,她这半年开始不想父母形容的那样爱说爱笑,反而时刻小心翼翼,大多时间说话都是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越来越像刻意说出来附和一样,原本她认为自己的叛逆期来得较晚的缘故,现在看自己对于这种少男少女的亲热之事有点过于冷静,就好像自己压根不在乎一样。
带着对自己变化的茫然,蕊蕊被摇晃的列车渐渐哄睡,这一觉一如往常的酣甜,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见亮了。
回到青河镇还需要转两次车,李骁的车是开学时新买的,干脆就放在他在学习外租住的房子附近没有开回家。
大巴摇摇晃晃,蕊蕊和李骁坐在一起,他们的腿贴着腿,肩膀贴着肩膀,距离为零却并不亲密,两个人心里都纯粹享受不受束缚的暧昧关系。李骁心领神会,只用手背贴着蕊蕊的手背,在大巴驶上回青河的高速时,忍不住的捏住蕊蕊的手,侧头贴着她的耳朵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愿意公开?”
他的气息贴着蕊蕊的柔软的耳边喷过来,蕊蕊立刻觉得那处的皮肤有些发热。她心里还想着其他事,虽然那张车票已经被她丢掉了,但是心里还是惴惴的,李骁刚毅的眼神和皮肤接触处传来的温度让她很享受,似乎有了依靠,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言说,把类似于荒唐的梦魇的事情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不说搞不好自己会被冠上“精神病”的称呼。
蕊蕊没有马上接话,她收回看向窗外广袤平原的视线,转头时两人的鼻尖几乎贴着,李骁以为她在索吻,主动上前凑近一些,两人已经很靠近时却被蕊蕊用手挡住了。
“我们玩归玩。”
蕊蕊的睫毛扫在李骁脸上,他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蕊蕊额头抵住李骁,此时他们已经亲密无间,大巴车上的人大多都在睡着或者玩手机,没有人去看这座位里的两人,即便看见了,也会觉得只是普通的爱意正酣的小情侣罢了。
李骁反应过来时,蕊蕊已经坐正了身体,但是她没有将那只还被李骁捏住的手抽开,就由着李骁揉捏着。
“是我小看你了。”李骁低低笑一声,微微使劲把蕊蕊拽到他怀里。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喜欢的人所以不愿意公开?”蕊蕊淡褐色的瞳孔就在眼前,但是李骁却在那里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我们俩不可能走到最后的,你要找的不外乎贤妻良母,”蕊蕊低垂着眼,看向自己被捏住的右手,低声道“我可不是。”
李骁忍不住哈哈的笑出声,他握着蕊蕊的手,十分喜爱的亲了一口。
“谢谢,但是你还愿意继续这样?”
“这样”是怎么样,蕊蕊也明白。
她无所谓的回答。“你找到正确的人之后,咱们就只是同学了。”她冷静的眼眸再次看向车窗外,半年没回青河,她觉得这里有些过于陌生,心情也不自觉地沉下来,蕊蕊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排斥这个被叫做“故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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