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李蕊蕊并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她还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一个梦,这个梦让她大汗淋漓将被子都踢到了一边,但是醒来时却觉得好像十分的平静,似乎于什么不好东西做了和解,似乎是追回了别人对她的亏欠,总之她再不起床冲个凉水澡就会马上迟到。

    “啊,我讨厌闹钟!”

    她在整个宿舍诧异的眼神中飞快的下了床,随手将整头边几个月之前捡到的一个破电子词典丢到了自己床下的纸篓里。

    “哎?室长,你不是很喜欢这个电子词典吗,怎么丢掉了。”

    加菲问她,她此时正在给自己刚洗好的头发吹干,因为卷发很难维持,所以每一次的洗发和吹干都必须手动的用卷发梳做好固定以达到平日里的蓬松和造型,而她这项工作每天早上都会占用近二十分钟,这让蕊蕊觉得十分钦佩。

    “这个词词典好像坏了,一直闪屏,还卡在一个页面上,应修不好了。”

    丢下这句话,蕊蕊本人已经在洗手间里了。

    在门口的燕儿似乎有点心疼这个被丢掉的电子产品,她将那个可怜的词典从垃圾堆里拿出来,果然已经是在闪频并且不能运行了。

    有点可惜,但是燕儿还是笑着跟着说:“确实是坏了啊,满个屏幕只能看见几个字了,嗯……各复归其根……?好眼熟啊,这是哪一篇文章里的?”

    “不记得有了,不过确实耳熟。”

    加菲不在意的摇摇头,继续给头发上精油,满屋子都是被烘热的芬芳香味,让结束快速冲凉出来的蕊蕊闻得神清气爽。

    山城人吃早饭有个特异功能,那就是“边走边吃”。

    住在市区的人天天在早高峰的时候都能看见许许多多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端着一次性的食盒,就算是踩着高跟鞋也能保持相当快的步调几口吃完。初级的就是买些糍粑,饼子之类的,方便拿在手里还不耽误拎上办公包,但是高级的吃货就连早上也会抓紧一切时间美美的吃上一碗二两的红油小面,碳水迅速升糖带来的快感能让人立刻做好应对一天的准备。

    在山城上学的北方人们刚来时都用一种类似于欣赏某种杂技表演的眼神崇拜的看着一个个用真功夫吃饭的路人,这种情况就算是在学校里也十分多见,越是起的晚的学生,胆子越大,吃的也就越夸张。

    “我实在来不起,这样边走边吃真的好奇怪啊!”

    岚夕皱着小脸,鼓足了勇气才尝试着掏出了早上在食堂买好的早餐,她和蕊蕊都起晚了,两个人已经没有时间坐在食堂里慢慢享用早饭了,今天上午又是四节课全满,并且全是山上的课,最近的食堂来回就得十分钟,实在吃不得早饭,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学学本地人,谁知道还是学不来。

    “实在是噎得慌,走一下就噎一下,喝水都不管用,不吃了。”

    岚夕首先宣布放弃,她从自己的流苏包包里搜索湿纸巾。旁边的蕊蕊却一直没有出声,岚夕转头一看,好家伙,因为一边走上坡路一边吃,蕊蕊已经将一个滋饭团糊了半张脸。

    终于在半山腰把粢饭团吃完,蕊蕊在吞咽和换气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被呛到了。

    “咳咳咳,哎呦我的妈,太难了。”

    她忙不迭去喝手里的豆浆,看久了蕊蕊一直板着脸像个小老头一样死板的作态,今天却突然解放了少女天性,岚夕不由得哈哈大笑,觉得放飞自我的蕊蕊十分可爱于是顺手抽了一张新的纸巾让她擦擦脸上的糖。

    “完蛋了我一定是要长胖了,刚刚这个甜的的滋饭怎么这么好吃?虽然我很饱了,可是感觉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简单的白糖和糯唧唧的糯米饭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美味?”

    “你也是奇怪,也不是第一次吃了,你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哈哈,好像是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终于爬到了半山腰,新建好的教学楼里不少学生都在门口把饭两口吃完后才进去,不把食物带到教学楼,学校内约定成俗的习惯,并不是硬性规定。

    在教学楼门口,老远的安琪就冲他们招手呼唤。

    “蕊蕊!听说我们换老师了,是个大帅哥!”

    哪里有安琪,哪里就有阿冰,蕊蕊跟岚夕并不意外的看着阿冰正坐在树下跟班里的同学“科普”新来的老师。

    “你们有眼福了,这个老师是本部那边的研究生,但是他是本科毕业,创业之后才考的研究生,已经有自己的公司了。”

    阿冰在说话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骄傲。

    “阿冰,你怎么知道的?”有人问她,“说得好像是你家里人一样。”

    “不是我家里人,但是我妈妈跟他一起,嗯……一起吃过饭!”她说话时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下。

    安琪拉着蕊蕊和岚夕从人群中出来,小声道:“她妈妈和这个‘老师’是在酒吧认识的。”这句话让大家都觉得很诧异,难怪阿冰要说成是“吃饭”认识的,原来是在酒吧。

    阿冰的家庭情况起初大家都没去在意,只看得出来她是个富二代。在大家都只舍得购买三四千元的平价笔记本带来学校的时候,阿冰第一学期就带的是过两万的设计专业本,但是在一起久了,一个班级总共也没有多少人,慢慢的互相之间都会有所了解。像阿冰这样外向的,偶尔也会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一些,然而最近从她的寝室室友之间开始流传另外一种说法。

    原来阿冰的母亲只有38岁,而阿冰已经21岁了,光是年龄的差距小的不太科学也能理解,很多偏远地区的或是少数民族的在那个年代或许并不算是什么夸张的事情,但是传的更多的,是阿冰的父亲,他已经退休了。

    这种老少搭配很明显富有强烈的传播元素,所以基本上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关于阿冰家里的特殊状况:她的父母并非原配,甚至她的母亲是她父亲原配心知肚明的允许存在的“小的”,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小三”。只不过她的母亲是在首都某个夜店贩售啤酒杯当时已经中年的银行行长看中,每个月付固定的“生活费”养起来的。

    这种包养行为一直存在的非常和谐,阿冰在十岁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非法的夫妻,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工作非常繁忙,并且不能随便联系,而她的母亲也并不是因为爱慕父亲才跟着他的。阿冰成年后她的母亲好像也是“退休了”,她再也没看见过自己的父亲来家里吃过饭,过过夜,只是每个月固定的钱会被分别打到她和她母亲的账户上,她们母女俩在申都的房子由她的父亲转给了阿冰,但是这栋房子很快在她母亲的怂恿下被卖掉折了现。

    因为年轻,阿冰的母亲还保留了少女一般的身材,在第一学年的运动会上,她穿着超短裙配长皮靴来过学校,妆容和穿搭很有些艳俗。

    阿冰知道她的母亲虽然年轻但是有些不太好的习惯,比如跟辅导员或者老师们说话时都站的十分接近,这让她很没有面子,所以她的母亲被勒令再也不能随意出现在她的学校里,原本她每周末都会回家“陪”自己的母亲,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母亲开始夜不归宿,甚至每次出门都穿的过于性感,慢慢的虽然在山城就有“家”的阿冰开始和蕊蕊一样,常常几个月也不太爱回家。

    上课时男生们都不太爱坐在前排,所以当进到教室后,前三排只有李慎行一个男生自己坐在那里,他已经跟新来的代课老师聊上了,所以蕊蕊她们进门时,他随意招手,示意她们坐到他的旁边来。

    “所以您平时已经不用去公司了是吗?专心教学?”

    以坐姿抬头看人,常常会把人看丑。但是明显不适合对面这个还是研究生的“老师”,这个年代,男人们常常不爱雕琢自己,能坚持每天洗澡打理胡须,更换内衣,可能就是一个男人爱干净的标准了,但是这个年轻的老师显然不仅仅如此。他的衣服是明显经过搭配,洗过之后还被好好的熨烫的,皮肤、手指都非常干净,他手腕上没有带手表,而是一个造型非常雅致的金镯子。

    男人,老师,带金手链。这种组合放在别人身上总是让人感觉土豪并且些许油腻,但是这个男人清瘦的手腕,干净的皮肤却让他显得有些奶气,好像这个手链并不是装饰品,而是某个疼爱他的长辈的关爱。

    李慎行还在跟他闲聊,阿冰随着一众听课赶在上课铃之前进了教室,一眼找到了安琪,连忙从狭窄的折叠座位上挤了过来。

    “你怎么走了也不叫我?”阿冰一边放好课本,眼神扫了蕊蕊一眼。

    蕊蕊见她圆圆的大眼睛里情绪非常明显,显然是怪安琪跟自己先进了屋子,并且看她的眼神,蕊蕊觉得自己好像偷了她的固定搭档。

    “上课了!同学们,收起你们的手机,虽然我是个没有证的代课老师,但是希望在我的课上能给你们带来跟正规教授不一样的视角。”

    蕊蕊看他用秀气的手指捏住一截粉笔,随意地在黑板上写下。

    “实用主义”

    站在讲台上离得远了一些,蕊蕊得以看见这个男人的全貌,他长的并不是“好看”的范畴内,但是就是让人第一眼就觉得他的五官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就算他严肃的面无表情,却也让人觉得没有攻击性,在一个可以让人完全放下戒心的范围内。

    相由心生,不知道这话准不准,否则的话这种具备完全亲和力的长相要是用来做坏事那就不得了了。

    讲台上的年轻老师已经泰然的开始了自我介绍。

    “张老师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暂时不能继续给你们上课,学校就找到了我,本人,”他在黑板上再次起笔,潇洒的字体跟他本人很不相符,横竖撇捺之间都带着尖锐的收尾,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笔锋。

    “杜悠之。悠可不是忽悠人的悠,悠是悠然见南山的悠,老师比你们大了没几岁,所以,你们可以叫我杜哥,或者杜总。”

    他说话时还是一脸严肃,但是底下的女生们还是被他深沉嗓音说出来的“杜总”两个字撩拨得小鹿乱撞,没办法彼人虽没有带金丝眼镜,却长了一张堪比英国人的薄嘴唇,浅色的嘴唇原本会叫人显得刻薄,但是这个人却像一团面似得,就算种种表现都说明他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但是天生的亲和力叫谁都无法对他升起一丝丝的防备心。

    “学校找到我的时候,实际上我是不太愿意来的。不因为别的,一所普通的全日制大学里的学生们,如果正好有相对美好的家庭条件,身边的人也都相对虚假的话,这种情况下的学生往往非常缺少主动学习的动力,更加缺少对于像我这种‘社会人士’说的话的信任度,简单来说,大多数类似于咱们这两个班级的孩子们来说,你们都过得稍微有些过于的理想化。”

    “刚成年不久的孩子们,会出现过分张扬自我主观性的表现,例如,在老师说话时一直想要插话的人,还有自己一无所有把父母的成就默认带入自己身上的人。而在上我的课之前你们可能要自动清醒一些,在我的课上,你们就不是我的学生了,对于将你们社会化这种事情,实际上并不简单,但是学校的领导们考虑的比别的学校要好一些,与其让你们毕业之后面对不公平社会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哭,还不如现在就让你们脚踏实地的了解一下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社会。”

    “老师,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吗?我们虽然是大学生,但是也知道钱难赚的。”

    杜悠之站在讲台上看了一眼,发现是有不愿意冒尖的偷偷在底下喊了一句。他几乎一直板着的脸此时有所松动,低低的笑了一下。

    声音好听的人就算只是笑一下,也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当然仅限前几排坐着的女孩子们。

    “言归正传。张老师告诉我,他给你们上的这一部分课基本按照这本书的节奏来的,我在昨晚看了下,书没有问题,但是你们看待书的角度有问题。这本室内设计是以设计师的角度写的,适合已经工作的,或者有相对丰富设计经验的设计师们去做自我提升的时候来阅读,而不是给你们这些连设计需求都没有的人去学习的。”

    “都知道作为设计师第一要点就是要了解客户的基本需求,但是如果放你们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出了社会,那么很可能客户更你说他要驴头,可能你给的是马嘴,所以这节课,咱们的第一节课,我来做乙方,你们是我的甲方。”

    “甲方?乙方?”学生们一头雾水。

    蕊蕊也不明所以,倒是坐在后面的李骁及时给学生们解了围。

    “客户是甲方,咱们做设计的绝大多数都是乙方,就是那句话你们没有听过吗?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

    “好像懂了,又没有懂”蕊蕊觉得真的是被老师说中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岚夕因为家里是在鹏城做园林设计的,所以还算了解,悄悄的跟蕊蕊解释了一下。“不管是不是做设计的,客户就是甲方,商家就是乙方,甲方的主要任务,就是提出要求,乙方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决需求,达到签约目的。”

    阿冰有些想不明白。

    “除了设计其他行业也是这样吗?我以为价格合适讨论讨论就签合同了,不是这样?”

    “不都是这样”岚夕继续解释,“我经常看见我爸爸喝酒,赶场子,就是为了谈生意。”

    “竟然是这样。”

    “难道不是他们要跟狐朋狗友约会吗?”

    “哈哈,那是你爸爸,别人大多都是为了谈生意的!”

    “哈哈哈哈……”

    ……

    学生们自己已经开始了讨论,过了一会儿等杜悠之再继续上课时,基本上所有学生都对马上要开始的课程有了些兴趣。

    “开始提要求吧,我亲爱的甲方们。”杜悠之将一套毛坯房的基本信息投屏在阶梯教室的大屏幕上。

    一套两室一厅一卫的毛坯房。

    “这节课我们先从小家开始学习,先了解小家,然后了解大家,如果张老师一直不回来的话,我们的城市规划将作为本学期课程的大作业之一。”

    “啊,突然觉得上课很有使命感是怎么回事。”安琪突然兴奋,抱着蕊蕊的肩膀大晃。

    “好了,上课了,幼稚。”阿冰冷冷的说了一句,似乎对安琪抱着蕊蕊的手臂很不满意。

    蕊蕊就算不敏感,也察觉出阿冰已近将安琪作为自己的固定搭档了,突然想起姜枝娆那张带着美人痣的漂亮脸蛋,蕊蕊觉得有些方案,轻轻地把安琪的手推离自己的手臂。

    早上的四节课上的众人既疲惫又过瘾,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还在兴奋的讨论。

    “阿萌,你怎么睡着了?哎!脸掉饭里了!”

    跟蕊蕊一起吃午饭的阿萌突然满满的低头,竟然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睡着了。

    “她早上四节课一点也没睡,现在困得忍不住了吧。”岚夕对她很了解,每一次上早课都会迟到,睡起码两节课的主儿,这还是第一次算是清醒的上满了四节课。

    而李蕊蕊饭还没吃完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到了学校的警务室时,最深处的一间问询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分别是370的所有人,设计专业的辅导员,还有一个留学生,一堆人挤着坐在长桌的一边,而另一边只坐了两个男警,一名女警。

    领头的男警察有些年纪了,看蕊蕊进来后只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她。

    “身份证带了吗?”

    “嗯,这是要干什么?”

    警察话还没说完,同寝室的加菲一头扎进蕊蕊怀里。

    “室长我害怕。”蕊蕊更加疑惑,也有些害怕的看着辅导员。

    束手无措的辅导员尴尬的咳嗽一声,他似乎不能多说话,看了下警察的眼睛后才招手叫两个女孩子坐下。

    “行了,身份证给我。”蕊蕊照做。

    “手伸出来,先右手。”一边的女警官出声。

    蕊蕊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看着女警将自己两只手的指纹都录取下来,之后用一个小小的白色机器取了自己一滴血液、

    “行了,这个外国人跟我走。”另一名警官将留学生和他的老师带去另外一件问询室,只留下蕊蕊寝室的五个小姑娘以及什么话都不敢说的辅导员。

    “你是这个寝室的室长?”警察说话时只有嘴皮在动,眉眼和面部简直就像是假的,压根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嗯。”

    “你跟李子衿的关系怎么样?”

    原来又是问她的。

    蕊蕊听闻后反而放下心来。她一只被加菲紧紧抱着,全宿舍年纪最小的就是加菲,平时虽然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吓得几乎哭出来。蕊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室友们的脸色,估计这个李子衿失踪后凶多吉少。

    她思忖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更不用说一屋子的女生都是品行很好的好孩子,倒是这个李子衿,不管她发生了什么,她都是那个最会惹祸的。想到这里,蕊蕊不仅仅觉得委屈,还觉得跟这么一号人坐了室友是真的倒霉。

    “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一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蕊蕊一边安慰的拍拍加菲,一边皱着眉有些生气的回话。

    似乎是察觉出李子衿的风评确实不佳,警察被蕊蕊生气的回答之后也将语气放缓了一些。

    这时所有人的指纹和血样都采集完毕,只有加菲还害怕的闭着眼。蕊蕊越发的觉得火大,看着什么也不说的辅导员也觉得他懦弱的不顶用,什么事情连个说明也没有就把一屋子学生叫过来采血。

    辅导员也被蕊蕊的目光盯得有些惭愧,他再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警察。

    “说实话就行,不用害怕。你跟李子衿的关系不太好?”

    顶着一肚子火气,蕊蕊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对,不好,我很讨厌她。”

    “你不要说气话。”辅导员终于出声。

    “气话?不是的,我是真的不喜欢她,虽然她只在我们宿舍没有住几天,但是她又邋遢,又没有礼貌,还会动别人的东西,说话的时候连正眼看人都做不到,我为什么要喜欢她?”蕊蕊说完,对面的警察中有人也将她的话都记录了下来。对此蕊蕊不屑一顾,她甚至反问询问的人。

    “我们下午还有课呢,李子衿到底怎么了,你要把我们都叫过来?又是指纹,又是血液?”

    “我们还在调查,等查清楚了,你们老师会跟你们讲的。”警察看一眼旁边的同事,见她已经安置好所有指纹和血样,就打算结束这场对话。

    被挥挥手就赶走的蕊蕊拉着加菲的手和自己的室友们出了警务室。警务室马路对面就是学校的一处休息花园,这花园是旧址上遗留下来的,虽然陈旧,但是植物茂盛花鸟丰富,蕊蕊跟自己的室友们没有走远,就在这个花园的石凳上坐了。

    加菲吓得不轻,捏着同样被采了血样的手还在啜泣。实际上这个采样机并不夸张,只扎了一下手指,所以蕊蕊也不明白为什么加菲哭那么久。

    似乎是看出了蕊蕊的疑惑,燕儿悄悄地给蕊蕊解释了一下。

    “你来之前,那个外国人,就是那个间谍的室友,他跟我们说李子衿跳楼了。”

    “什么?”

    “说是跳楼了,但是不知道在哪里跳的楼,只说是她从家里跑出来之后,先去了留学生宿舍,然后又走了,据说她跳楼的时候把,把肚子里的小孩子摔出来了。”

    她话说完,蕊蕊总算是明白了加菲哭泣的缘由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却发现自己心里有些过于的平静,假装叹了口气,蕊蕊安慰了加菲几句,就准备下午上课去了。

    提前到了艺术教学口,蕊蕊坐在这栋造型独特的水泥建筑的正门前玩手机,因为整个学校大多数的建筑物都在山体上,所以即便是铺了柏油马路也天天会有被挤压出来的山体细流从各种缝隙流出。蕊蕊在艺术楼门口坐着发呆,还在疑惑为什么今天太阳这么大,这门口的水泥地上还是湿湿的。

    “蕊蕊!你怎么不回我的信息?”安琪和岚夕呼哧带喘的上了山,终于找到了蕊蕊。

    “我刚刚打了个盹。”蕊蕊连忙看信息,确实受到了很多未读信息,但是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捏的静音了。

    “怎么没看见阿冰?”蕊蕊顺嘴一问,还在穿粗气的岚夕立刻给了她一个眼色。

    “干嘛问她?我又不是她们家的人,我哪知道。”安琪过于瘦削的脸此时因为爬山和生气微微红润,倒是显得她比平时气色好很多。

    “哎,你别光说我,听说你们宿舍原来住的那个李子衿跳楼了?”

    蕊蕊点点头,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她自己知道的最少。

    岚夕坐在她旁边好好地喘了会儿气,终于平缓了之后理解就问蕊蕊。

    “听说你们中午被约谈了?”

    蕊蕊无奈点头。

    “没事,我们跟她都不熟悉,但是听说她是怀着孕没得?警察还来找你们,感觉不像是自杀。”

    “不像是自杀?谁还会杀她做什么?她那种”蕊蕊直直自己脑部位置。“就她这里有问题,谁杀她干什么?变态吗?”

    “不懂,但是我跟你说你们宿舍要是还有她的东西,赶快烧了吧,我们那里有这样子的说法,反正怀着孕没了的就会比较凶,什么东西都不能留。”

    蕊蕊无所谓的点头,准备下课之后回宿舍跟室友们商量一下。

    下午在艺术楼上课的学生并不很多,基本都是来跟杨教授学习毛笔字的,杨教授坐着学校的游览车轻松的上了山,保安悄悄跟他说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就抬头去看,这一下意识的动作立刻被保安制止,蕊蕊她们上前跟杨教授打招呼时,只听到一句。

    “您最近晚上还是回宿舍就行,回头看看办公室里少没少东西,特别是吃的。”

    杨教授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人类有一种很神奇的共性,就是当一群人中有一个人抬头看式,会引发很多人一起抬头去看。蕊蕊就在杨教授笑着回应她们的问好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了一眼,午后偏斜的太阳正好就在楼顶位置,闪烁的阳光让蕊蕊晃了晃,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正好你们来的早,上次的速写我都打好了成绩,你们帮我把它们搬到二楼的12教室去,上课了先发还给你们。但是这不是完整的,有些同学的部分速写作业我拿去本部参展了,展后再还给你们。”

    跟着杨教授三个女孩子第一次顺利的找到了他的办公室,以往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别的原因,想要找到正确的房间就没有不多走路的。

    说是速写作业,但是是全班学生在写生最后几天的所有作业。虽然班级里人不多,但是每个人都上交了二三十张小景,所以三个女生去抱也还是有点费力。

    蕊蕊走在最前面,她平时记忆里最好,并且是被老师评价过的“对于三维图形认知能力很好”,所以这栋教学楼虽然她也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构造,可是一般去过的教室她还是能记到的,所以自然地在前面带路。

    抱着一堆不同材质的速写本,蕊蕊必须两手张开环抱从而避免这一堆速写本滑落,突然后背被撞了一下,蕊蕊以为是身后的岚夕摔倒了,等她回头看时,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

    “我……草……什么情况?”她手上的速写本突然滑落,再看看前面时,前面也是没有人了。

    蕊蕊慌了,她立刻叫了一声。

    “岚夕!安琪!你们去哪儿了?!”然而空荡荡的走廊一点回音也没有。

    蕊蕊只好强作镇定,她看了一眼目之所及的走廊尽头,那里有阳光斜斜的照过来,有阳光就有窗户,她可以从窗户处确定自己的位置,或者寻求帮助。

    她抛下那堆速写纸。快速奔跑起来,但是那阳光确越跑越远,就在她真的慌了的时候,脚下被突然出现的台阶绊倒,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啊!”

    “哎呦,蕊蕊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岚夕的声音突然传来,两个人抱着的速写本都掉在了地上。

    蕊蕊了满脸的汗在回头时被安琪看到。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蕊蕊?”

    “嗯?对,我来那个了,肚子有点疼。”

    “哈,我说呢你今天状态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我来搬吧。”

    两个人迅速把蕊蕊抱着的那堆速写本分摊了,在铃声响起时向教室走去。

    “一天八节课,神仙也吃不消啊。”安琪伸了个懒腰,面目狰狞的打了个哈欠。岚夕给蕊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手机。

    岚夕(绯色晚照):她和阿冰是不是吵架了?我看阿冰一下午都坐在东北小姐妹的那一排,人家都有自己的主心骨了,她硬插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蕊蕊回复了个“摊手”的表情。

    晚上例行几个小姐妹聚餐,聚餐的人数不是固定的,但是来来往往都是这几个人,显然今晚阿冰不会过来,照顾着几个女孩子一起来了“大姨妈”,今晚就没有惯例去吃太过辛辣的山城火锅,而是安排了一场清淡的豆米火锅。

    开在学校西门美食街里的豆米火锅,是一位中年的贵州阿姨自己开的,她唯一的孩子也在这所学校上学,于是她就卖掉了所有家产过来开了一家没有装修的小店。好在学校是重新翻修扩建的,西门这里是一处非常朴素的村庄,这个少数民族的阿姨即使每天还维持着她独特的民族装扮也并不显得突兀。

    豆米火锅是一种非常有地域特色的美食,但是因为它的酸甜口味,所以大多数豆米火锅的忠实爱好者都是女孩子,所以这家店即使毫无装修,也因为不缺乏忠实的爱好者而天天爆满。

    “啊,真的是活过来了。”

    蕊蕊、安琪、岚夕都先干了一小碗汤底,热乎乎的骨汤混着番茄的酸甜,带着锅气的热乎劲很快驱赶走一天八节课的疲惫。

    “我的天,阿萌!你流海快要沾到水了!”安琪一把把阿萌的脸接住努力地往后掀了掀,蕊蕊用湿巾拍了拍她的脸,好歹算是把这个家伙拍醒了。

    “站起来啊萌萌!你这是咋回事?长身体吗?”

    安琪揉了揉对方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她耷拉着的眼皮,很是忧心的问蕊蕊和岚夕。“她这样的要不要去看医生啊?天天能吃能睡得,关键还不长肉。”

    阿萌挣扎着撑开眼睛,摸索着干了一碗豆米锅汤底,呼出一腔热气后终于提起一点精神。

    “啊,我爱豆米火锅,干什么看我?干饭啊姐妹们!”

    蕊蕊等人相视一笑,赶快加入了干饭的队伍中。

    四个女孩子吃到晚上八点多才往宿舍去,虽然平时艺术学院的门禁并不严格,但是女孩子们还是都自觉地早早的回去了。

    和其他小伙伴告别后,蕊蕊独自路过三楼洗衣间对面的活动厅,活动厅的灯照例被关着,这样能隐蔽的看楼下篮球场上打夜球的男生们挥洒汗水,常常女生门会拿着零食席地而坐,以超棒的视角安静的观赏,偶尔有小型的学生演唱会,这里也是抢手的超级贵宾席。

    “呜呜呜……你别这样,刘渠……别不要我……”

    一阵伤心的哭泣从黑暗的大厅里传来,蕊蕊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结果安琪的信息突然传来,手机闪烁了一下。她立刻调成静音。

    安琪(安羽琪琪):阿蕊~人家想喝避风塘,你换衣服了没?陪我去一趟?

    没有网名君:嘘!路过西边的活动厅,有人在这里哭

    安琪(安羽琪琪):马上到!

    没有网名君:????

    蕊蕊被迫躲在黑暗里,看着对面明亮的走廊里猫俏的过来两个人,安琪竟然把自己的舍友也带了过来。

    八卦的女生遍地都是,蕊蕊隔着一个大厅,跟对面拐角的安琪和小薇挥了挥手。

    小薇是个齐刘海的直发美人,为人特别和善,但是从来不介意别人说她的八卦,这姐妹完全是个玩得开的主儿,上学以来男朋友换了四五个,各个开过房,都是对方上赶着求美人给机会,可人家有自己的标准,小薇家庭状况非常好,但是她任然要求男友要有车有房,有“特长”。

    “没车没房想让我养也行,但是得赛过彭于晏。”薇薇女士如是说。

    介于小薇同学家里实在不缺钱,所以黑子们往往都张不开口,偏偏薇薇女士每次恋爱都大大方方,甚至连各种花样睡衣都要在宿舍换好了再出去,所以蕊蕊的情报都来源于跟她同宿舍的安琪同学。

    “我才知道,被人按在全景玻璃上,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安琪同学悄悄说,一众女孩子都尴尬的红了脸。

    现在隔着这薄薄的黑暗,三个人都闭了嘴,蕊蕊远远看着好像小薇还开了录音。

    躲在黑暗里哭泣的女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眼瞅着快要背过气了,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没了耐心,想要挂掉电话。

    “别!别挂,刘渠,我是真的爱你,你怎么能这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传声筒在这漆黑的活动厅隐约还能听到。

    “好了,别哭了,好聚好散,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贴得太紧的。”

    那女生哇的大哭,似乎是非常委屈。

    “说好的爱我的!你怎么能骗我!我都跟了你一年多了,说不要就不要了?刘渠!你还有没有心?”

    对方干脆的挂了电话,偷听三人组立刻站起来准备各自往反方向走,走了没有两步,就听见那女生的手机传来“支付宝收款五万元整”,三个人的身形立刻都停顿了一下,继而装作无事的继续向前走。

    第二天的校园网,一则八热贴被顶到了首位。

    《交际花惨遭抛弃,刘渠到底是何人》

    蕊蕊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楼主是谁,谁知道点进去后楼主竟然大胆到没有匿名,并不是安琪和小薇。

    昨夜楼主在阳台上收衣服,就听见楼下那层的活动室里有美少女在哭泣,内容之劲爆,结局之唏嘘都让楼主感动的在楼上的活动厅里大气都不敢出,硬生生站了近一个小时,给你们留下这个大瓜。

    附件:音频。

    蕊蕊看了直拍大腿,她以为本层的偷听者只有三个人,却才发现忽略了楼上楼下,还有三楼挨着活动室的左右各个宿舍,非要听墙角的话恐怕以三楼活动厅为中心,周边起码几十个人都能听见,而且还很清晰。

    绝了,蕊蕊感慨。

    果然楼下好几个女生都回复表示也听到了。

    5楼:我认识她,本年级的交际花,明码标价的那种。

    6楼:楼上说得对,就是她,以前学校门口停的车大多数都是为她而来,现在副驾驶上的奶茶也是她的客户。

    7楼:干净如我怎么会误入如此盘丝洞

    8楼:虽然都是女生,但是这样道德败坏真的很不好

    9楼:有苦衷的吧?都21世纪了,真的会有人这样糟践自己吗?

    10楼:就是这种人拉低了社会对于大学生的期望值,确实不好,但是还是不要网暴她吧,这种人见到就躲开就好了,不知道原因不去评论

    11楼,哎,我来强行歪楼!昨晚谁在宿舍煮螺蛳粉了?到底还做不做个人了?我洗好的裙子被熏得就跟才从大粪池子里掏出来的一样!!!

    12楼:哈哈哈哈,楼上的好惨

    13楼:哈哈哈哈

    14楼:绝对不是我,楼上的学姐……

    15楼:小屁孩们懂什么,那个小姐姐只是爱喝蜜桃口味的奶茶罢了

    16楼:楼上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男主?

    17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你们好像都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啊啊啊啊!!!

    18楼(楼主):简而言之,附件里的录音就是说,小姑娘被月租,然后这个月她把钱都花了去买名牌了,还有准备去三亚和土豪游玩,但是土豪突然断租,搞得这个小姐姐只剩下一堆名牌,没有赚到现金,所以想要点分手费,我以为土豪会直接挂电话,没想到最后给了5万块钱分手费!!!壕无人性啊!!!

    19楼:厉害啊

    20楼:不知道土豪的性别能不能不要卡的那么死。。。

    21楼:兄弟你忘记匿名了,已截图

    22楼:!!!!

    23楼:女主本人在吗?现在打折吗?

    24楼:你们也收敛点,无语

    25楼:这些说s话的你们真的别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给我们丢人

    26楼:希望这种帖子还是不要再发了吧,说实话资本阶级的打击对于很多家庭比较困难的女生来说,诱惑确实太大了,她们所经受的诱惑比小康家庭的大很多。

    27楼:活捉女菩萨,哪个朝代都有出卖身体的,就是不爱惜自己罢了

    28楼:现在这个年代来说,成本真的太低了,只要豁的出去几乎没有风险,我觉得学校领导们看见了还是要好好做一下这个姑娘们的思想工作,确实现在只要不残疾,只要想生活,又怎么会饿死呢?欲望,欲望太大了。

    …………

    帖子不知道被谁举报,又一次被删除了。

    删除了也好。

    蕊蕊这样想着。关于这个女孩子的讨论让蕊蕊有些唏嘘,有的人从这件事情上看到的是有机可乘,有的人悲悯众生,有的人恨铁不成钢,也有的人觉得少年当自强,或许也会有人觉得改变这些事情是自己的一份责任,如果有这种人,说不定学校在十几年后也会出现不得了的大人物。

    受网络价值观的侵袭,这件事虽然在网上闹得轰轰烈烈,但是就连老师都没有找那位女生谈话,因为大家的意识里都已经把这个定义为了那位女生自己的事情,属于她自己的交友自由。

    新来的老师在两个星期之后宣布自己的工作室需要5名实习生,每个月没有课的时候就去上班,500元的车费补助,没有工资,工作内容就是跟着公司里的主案设计师做助理。因为各个主案设计师本身就已经有自己的绘图员,测量师、以及业务经理,所以这些什么都不会的学生去了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以学习很多东西,所以这五个名额实际上就是为了带学生见世面的,然而另老师没想到的是,竟然连报名的都没有,这让老师们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没有学生报名?”

    副校长听说了这件事情,很是重视的过来和杜老师商谈。

    “有学生说,实习生没有工资是犯法的,呵呵,这些家伙什么也不会,上来就谈钱。”另一位中年教授也觉得十分可笑。

    “杜老师,我觉得,你约谈一些学生问一下,我不相信,大家都是因为工资问题而不来的。”

    杜悠之摇头笑笑,“王校长,我这里实际上已经有措施了,原本跟学校签订的每年提供5个实习机会,你看这样吧,我今年改一下,改成2个,顺便搞个招聘海报往校园网上挂半天,招满了我就撤,你这边今年顶住压力,给学生们增加一些社会性相关的选修课吧,不然咱们学校刚起步,搞不好就会培养出一些不务正业的富二代出来,风评很重要。”

    “可以,你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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