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瞧着魏融意,许久没有说话。

    “县主这怎么不说话。”

    慕容婉莞尔,“容婉嘴笨拙,不晓得如何回娘娘的话。”

    这话落了,倒叫魏融意有几分下不来台。

    “容婉县主,丧父不久,打扮简单了些。”

    吴扎库氏见此,开口打了圆场,笑意盈盈道。

    众人听到此,本想这话就此转过,却不晓这位蒙古格格,究竟是哪儿得罪了令皇贵妃娘娘。

    魏融意穷追不舍。

    “容婉县主是阿巴嘎部老郡王之女,定然对草原很熟悉了。”似嗔似讽地说道。

    “够了!”

    乾隆皇帝大怒,出声呵斥。

    一时之间,宫宴瞬然安静。

    令皇贵妃娘娘脸色惨白。

    她浑身颤抖,却也强作镇定,低着头,眼睛微抬,偷偷看着乾隆皇帝。

    “朕今日已有些疲乏,这宴席便散了吧。”

    “和亲王福晋带容婉县主早日回去歇息吧。”

    三言两语,这宴席便散了。

    余下伶人还未上台表演。

    便被礼部官员带走了。

    宗室命妇也携各家个个贝勒散了。

    路上,车舆内。

    吴扎库氏给她盖了毯子。

    “天寒,莫冻着。”

    “谢谢,福晋。”

    和亲王福晋打量着她的脸色,看了许久,也瞧不出她喜怒。

    “你莫要因着宫里头的事儿闹心。”

    吴扎库氏想安慰,却也不晓得该不该继续说。

    令皇贵妃忌惮永璂也是应该。

    她膝下养有皇子,如今在后宫也是风头无两。

    吴扎库氏忖度令皇贵妃是有争储的意思。

    只是这事儿,她私下自己想想便也罢了,说是说不得的。

    他们和亲王府一贯不参与这些纷争。

    慕容婉清浅一笑,“福晋,您真的不必为我忧心,容婉便是有一好处,便是万事不挂心。”

    这话算是真心的话,来了京都这般久,她第一次跟人说这掏心的话,感念吴扎库氏待她真心,也不愿她多为她烦忧。

    听得慕容婉这话,吴扎库氏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替她这心大的性子开心,还是该忧心她未来成为十二阿哥的嫡福晋,前朝潜邸争斗之心弱了,恐被人欺负了。

    “各人有各人的性子,各人有各人的路,天无绝人之路,真若要绝人,那也挡不住,消散天地也是最终归途。”

    她这话说完。

    吴扎库氏连忙道,“呸呸呸,小小年纪,何故如此悲哀。”

    吴扎库氏礼佛,却也心念她别有一番通透,只是这份想法不该这个年岁有的,合该是老态龙钟、银发苍苍之时应有的。

    令皇贵妃急匆匆寻了乾隆。

    “皇上,臣妾,臣妾也只是一时好奇。”

    乾隆皇帝凛然。

    “后宫事务繁杂,你竟还能分出心思关心草原上的事?”

    这几年,皇帝显而易见的沧桑了几分。

    青胡茬未剔,眼里带着血丝。

    夜色昏暗,点着灯也逊色白日的亮堂。

    这几年,朝堂宫廷,都不顺遂。

    乾隆三十二年,正月繁霜冷寂。本想着春节佳宴,也算沾沾喜气,去去晦气。

    未曾想,过得也不顺畅。

    清军征缅失利,这事儿已经惹得乾隆皇帝几夜未曾好眠。

    便穿着明黄色的里衣在院中走了走。

    冬日风瑟瑟。

    太监总管李玉瞧见了,立马吩咐身侧的小太监给取来鹤氅。

    深蓝色的鹤氅给乾隆皇帝披着。

    “你远远候着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披上鹤氅,皇帝自己系上绳子,对李玉说道。

    “是。”李玉恭顺应承道。

    原里橙黄色的君子兰开着,在一片冬色中,分外艳丽。

    朝堂上近年来让乾隆皇帝糟心事儿诸多。

    这两年边境不宁,自二十七年至今,孟艮土司连年骚扰边境。前年也就是继后断发那年骚扰得更重,多次劫持掳掠百姓钱粮。

    缅甸同暹罗之间有战,沿途军饷不足,便多次掠夺大清百姓钱粮。

    战争之初,乾隆以为是寻常土匪作祟,所以就让云贵总督刘藻掌兵,刘藻是书生一介,并未认出过来寻麻烦的缅甸正规的军队。

    没达成皇帝命令——“穷力追擒,捣其巢穴”。

    刘藻也在去岁自刎身亡了。

    春雪消融。

    李莫愁给慕容婉来了信。

    过来寻她。

    李莫愁入了京,刚下了朝,在酒馆吃酒的魏清泰正瞧见了她。

    一时骇然,连忙给了酒水钱,撒腿便跑。

    魏清泰是令皇贵妃娘娘的父亲,从四品包衣佐领。

    回了魏府。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这番急匆匆的。”杨氏见他一脸焦灼,也跟着焦灼道。

    “你速速递牌子入宫。”

    杨氏眉头一凛,“我此前不久刚递牌子见了娘娘,眼下娘娘正被。”

    说到此处,杨氏凝噎,魏清泰一脸焦灼,半分未曾减轻。

    “正被禁足,去了不好吧。”

    “哎呀!”

    魏清泰听得她的话,急得跳脚。

    速速靠近她,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魏清泰耳语罢了,杨氏也跟着一脸错愕,小声说道。

    “那寻几个宫里头的体己人儿,给娘娘去个消息?”

    魏清泰点了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魏融意得了宫里的宫女传来消息的时候,正在佛堂前跪着。

    见了宫女递来的条子,魏融意恨不得杀了李莫愁。

    当初皇上为了李莫愁几次出宫,这事情她也知晓。

    李莫愁又跟薨了的继后长得一模一样,一切都让她忧心。

    她本就对她上心,只是李莫愁远在杭州,还嫁给镖局大掌柜的做妻子,魏融意自觉她不成威胁。

    只是自慕容婉上京,她又三五不时来见她,乾隆皇帝更是被她迷了心窍,这桩桩事件都让魏融意魂不守舍。

    若是往日,她定然会在乾隆皇帝跟前上眼药,明里暗里点着李莫愁的诡谲身份,为人危险。

    但自上次春节佳宴,她惹恼了皇帝。

    被罚禁足一月,抄录佛经。

    她在皇上面前的信用便降低了,再加上清缅战争屡屡败北,扰得圣上连日怒火繁发,这段日子,她一直低调作人。

    李莫愁到了京都,并未前去和亲王府,而是去了慕容婉往日置办的宅子中。

    信笺中李莫愁并未详细说明此次前来的意图。

    慕容婉有感,她过来绝非一般。

    吴扎库氏和慕容婉经常在一起吃茶点,顺道也会聊些管家话题。

    后宅女子不议朝政。

    她俩交谈中从不谈论朝堂。

    多是议论怎么赚银钱,怎么管理家中开销。

    和亲王的身份,虽说不插手朝堂,但无论是官府还是商户在生意场上都会卖他面子。

    慕容婉和吴扎库氏也不怎么聊其他皇子王爷后院的秘辛。

    偶尔也谈谈书画。

    自打入了京都,慕容婉也不似在镖局那般同伙计们肆意谈论政事侃大山。

    清朝本就文字狱严重,便是在镖局他们说话也多是不敢太过线。

    进京以来,她虽不惧生死,却也不喜无事生非。

    给镖局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清晨,慕容婉跟吴扎库氏说了要出去一趟。

    吴扎库氏也没多问她去哪儿。

    只细心叮嘱一番。

    出了和亲王府。

    便去了此前在京都购置的院子。

    院子被管事的规整得很好。

    慕容婉见了院子,就瞧见李莫愁躺在摇椅上。

    三月花开,又是新雨后,空气带着植物的香味。

    听见慕容婉的脚步声。

    李莫愁睁开眼,起了身。

    庭院放了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了枣泥桂花糕,做糕点用梅花模子,做出糕点是梅花样式。

    慕容婉捏起一方糕点,吃了起来,

    眼睛一亮,是熟悉的味道。

    “你从钱塘给我带过来的?”

    李莫愁点了点头,“是啊!桂芳斋的点心。来的时候特意给你装了盒。”

    “还是莫愁待我好。”

    见着她吃得欢喜,一个接着一个,李莫愁的眉眼里也透着笑意。

    吃了几块,还给她倒了茶水。

    茶也是桂花茶。

    喝的时候,慕容婉眼睛变得更亮,盯紧了她。

    “去岁做的茶,已经褪了火,带给你的,想你自幼长在钱塘,料想这些吃食都是你喜欢的。”

    听到李莫愁的话,慕容婉心里一阵感动。

    侍奉的丫鬟婆子,慕容婉来了,便让她们下去各自忙活。

    眼下院子里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时不时地还有鸟儿啼鸣。

    “云南边境缅甸战争,你听说了么?”

    慕容婉显然没料到李莫愁会说这事儿。

    颇有几分意外。

    好在身边没有侍奉的丫鬟婆子,否则倒平增几分事端。

    慕容婉放下手中糕点,轻轻呷了一口茶。

    “听过,缅甸战争自乾隆二十七年打到现在,屡战屡败。”

    “杨应琚屡次谎报军情,称清军大捷。后傅恒之子福灵安去了前线,回来禀告圣上,得知事实与之相反,不久前刚被处死。”

    李莫愁对她如此了解清廷军事,显然有几分诧异。

    慕容婉笑了笑,“清朝好歹是我所在时代的历史。”

    她清朝历史学的虽说不好。

    但重要事件也多大差不差地通晓,只是诸多事件记不得确切时间罢了。

    “倒是你,怎么对这事如此上心。”

    “纪子墨虞修然去了战场。”

    “啊?”

    李莫愁带来的这个消息,着实令她诧异。

    “这事儿,怎么没人给我说呢?”

    慕容婉皱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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