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蜉蝣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卷,正是寒骨林地的详细地图。白天路过巽州城时,路过闻风阁,便买了一份。如今眼看着快到乾州地界,往后的路自己也不熟悉,这地图也算是有备无患。

    自己和杜少甫能知道匠神下落,想必夏侯琰一行,也能知道。那日遇到铁算子,自己侥幸活下来是因为对方心思不在杀伐之上。可若是自己和杜少甫遇到其他人,对方还会不会手下留情可不好说。

    蜉蝣儿不禁一阵头疼,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怕杜少甫独自遇上那一行人。按他的性格,如此深仇恐怕肯定会按捺不住,没准因此丢了性命,只能是希望自己早日追上杜少甫。

    突然,客栈一楼传来一顿打砸声,还夹杂着那客栈老板求饶:

    “大人,我们这里真的没空房了......”

    蜉蝣儿闻声走出房门,朝楼下看去,只见一名壮汉在楼下打砸着桌椅,墙边的酒坛已是碎了许多。

    壮汉此刻正一脸不耐烦地呵斥着掌柜: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是想我冻死在外头?你这要是没客房,那就把你的房间让给我!总之今晚我住定了!”

    就在此时,只见一道人影自二楼飞身落下,挡在了壮汉身前,来人正是蜉蝣儿。壮汉暗自打量着:茬子硬,扯呼!随即转身朝门外跑去。

    蜉蝣儿见状,一脚挑起地上酒坛碎片,又跟上一脚踢向了门框。那碎片“咚~”的一声,已经死死的钉在了壮汉耳旁的门框上。

    壮汉咽了咽口水,不敢再逃,立马又回身奔向蜉蝣儿。眼见得壮汉快到跟前,不知对方来意的蜉蝣儿抬起佩剑凤求凰,大有随时准备出手的架势。

    那壮汉见蜉蝣儿此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却是依旧向前行进,速度甚至也没见慢多少。顺势还张开双臂,大有上前抱住蜉蝣儿大腿之意。嘴里开口喊道:“少侠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指望我养活!还望好汉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蜉蝣儿与周围之人此时心中对这壮汉脸皮之厚,深感无语。前后变换之快,可以说是非常熟练了。而且那一句句词说出来,总让人觉得,这人在外也没少说过。

    “放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了你!你叫什么?做何经营?何故半夜赶路于此?”

    那壮汉甚至连蜉蝣儿问题都还没说完,就立马开口回话了:“小人吴稻德,在巽州城经营着一家米行,因着急探亲误了时辰,所以才深夜在此间投宿。”

    听到这名字,周遭一片哄笑,饶是蜉蝣儿也笑出了声:“无道德,果然人如其名,没有道德啊!不然也不会半夜拆人家店子!”

    吴稻德闻言,脸上也泛起了一阵红。他这名字,从小到大,被人说没道德可不是第一次了。但如今这么多人嘲笑,自己也只能解释起来:

    “少侠说笑了,小人吴稻德,乃是口天吴,稻米的稻,品德的德,小人是吴稻德,不是没有道德!”

    “行了,行了,知道了。名字的事算你过了,但是其他的事你这么骗我,是觉得我看着好骗吗?”蜉蝣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冰冰的看着吴稻德。

    此时吴稻德已是冷汗直冒,也不知眼前这位存在,为啥变脸这么快,结结巴巴解释起“这,少侠如此精明,小人怎么敢欺骗少侠呢?”

    “第一,你说自己经营米行,身上却无半点米尘,显然不像是经常出没在米仓的人。第二,你此前靠近我时,你手上布满老茧,倒像是长期手持兵刃之人。第三,你若真是自家在巽州开了米行,又怎会让家中母亲与妻儿住在乾州?”

    蜉蝣儿说着这些话,左手拇指已是缓缓将佩剑推出一截剑身,大有吴稻德再不说实话,自己定会让他血染当场之势。

    吴稻德见谎言皆被拆穿,立马磕起头来,嘴里开始说起了实话:

    “小的本在巽州劫道,前些日子截了一伙人。从他们嘴里得知,近期似乎很多江湖人士都在赶往寒骨林地,好像和那传说中的‘洛书’有关。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想着人多水浑,万一能混水摸鱼,就此悟出天道道纹,那也不必再做这种生计。”

    “小的发誓,这些年虽劫财,但小的也只劫财,从不伤人性命。”

    蜉蝣儿伸手点向吴稻德咽部,趁着吴稻德咳嗽时,立马往他嘴里塞下一物,并逼着他咽了下去。

    “行了,今日你就在这客栈柴房住下,不得向掌柜索要被褥之物。刚刚你吃下的毒药,若明日清早见不着你,没我解药,十二个时辰后自会发作,届时七窍流血而亡。”

    “谢少侠饶命,小人今夜定好好看守柴房......”

    蜉蝣儿做完这一切便转身回到了二楼客房。刚刚他塞进吴稻德嘴里的哪是什么毒药,不过是趁吴稻德不注意,随手在桌上碟子里拿的一枚花生米罢了。

    可是吴稻德的那番话,却让蜉蝣儿陷入了思考当中。似乎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让寒骨林地的水越来越浑浊了。还是说,匠神在寒骨林地搜寻之物正是“洛书”?若真被匠神拿到此物,到时候不仅要从夏侯琰手里保住匠神,恐怕还得防着其他人惦记。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么多人,到时候浑水摸鱼,偷偷带走匠神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蜉蝣儿心中如是安慰自己。

    第二天一早,蜉蝣儿下到客栈一楼,昨晚的狼藉此时早已被收拾干净。吴稻德更是早早等在一楼,见得蜉蝣儿下楼,立马上前请安。

    “少侠,昨夜可还睡得安生,本来我是打算去了柴房老实睡觉的。可不想半夜又是猫叫又是耗子吵。我一听哪行,这可不能让这些畜生吵了少侠,所以昨夜帮少侠尽皆驱赶走了。”

    这客栈柴房本就漏风,加上真以为自己中了毒,担心随时毒发,这吴稻德昨夜也怎能安心入眠。

    昨夜见识过吴稻德说瞎话的本事,蜉蝣儿倒也没过多理会。前台结账之后便离开客栈出门了。

    “少侠,少侠,您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吴稻德一见蜉蝣儿都不理自己,赶忙追了上去,叫住了蜉蝣儿。心底里嘀咕着:小爷我的命可不能折在这啊,希望这位主说话算话。

    见吴稻德欲言又止的模样,蜉蝣儿开始充楞装傻:

    “我没忘记什么啊!钱给了,东西也都带上了,好像没忘记什么了吧。哦...对了!”

    说到这蜉蝣儿装作想起什么似的,故意拖长了语气,顺势还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几下。

    吴稻德心中大喜,对对对,就是我,我的解药啊!

    “我忘了出恭了,不然路上肯定得憋得难受!”

    ......

    乾州北境,两匹快马在官道上疾驰而过,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寒骨林地入口处。再往后面的路,已经全是林间小路了。而这路口,此时早已聚满了各种生意人。

    “公子,你看看我,我这里可是有秘制的防寒汤,要不要来一碗!”

    “少侠,不如你看看我这件袄子,这可是上等狐裘貂皮缝制而成啊!若是想在这待寒骨林地待上一段时间,穿着这身准保暖和。”

    “你这马累成这样子,一看就没少赶路。不过看在少侠气宇轩昂,我二十两收了这马。”

    蜉蝣儿和吴稻德刚下马,便被附近的几个商人围了起来。

    那所谓的防寒汤,不过就是白开水放着几片姜罢了;而那所谓的狐裘貂皮,做工粗糙,多半也是那羊皮狗皮之物缝制而成;收马的人更是离谱,自己这马虽也算不得什么良驹,但若是在城里,六七十两银子也不一定收得到。

    蜉蝣儿刚欲开口拒绝,却被一旁的吴稻德打断:

    “那收马的,流老瓜(一大锭银子,约为百两),这两匹马你自牵去便是。至于这几片叶子(几件衣服),赶紧边上去,莫碍了眼。”

    收马的一听这话,赶紧递上银两,牵走了马匹。心里却暗骂晦气,本以为遇到哪家富家子弟,还能宰个肥羊。谁知道竟是绿林中人,这种人可都是自己不敢招惹的。

    吴稻德接过银两,得瑟地对着那商人说了句:“算你攒儿亮(懂事)!”

    处理好这些,立马回过头恭敬地将银子递给了蜉蝣儿:“少侠,这些银两您收下。”

    那日吴稻德得知自己没有中毒之后,便暗下决定这一路跟着蜉蝣儿。这年轻公子哥,虽是嫉恶如仇,但是却对自己并无杀心。自己也实打实交代了过去种种,皆是劫富,从不难为穷人。

    蜉蝣儿也是庆幸自己让这吴稻德跟在自己身边,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事。

    不过想到此时已经到了这寒骨林地,再往里自己还得寻杜少甫和匠神下落,况且这一路,吴稻德也算殷勤。蜉蝣儿顺势又将刚接过的银两抛还给了吴稻德。

    吴稻德见着手中的银两,惊讶地看着蜉蝣儿:“少侠,您这是?”

    “咱俩就此别过吧,我对你们说的那‘洛书’没兴趣。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是来寻人的。”

    说完蜉蝣儿转身离去,独自进入了那寒骨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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