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愿边走边看着身边的年轻人,与幼时的变化实在太大,压根无法联系起来,若不是顾之恒特意提醒,加上稍稍熟悉的眉眼,她未必能猜出。
他和顾之恒一样身穿甲胄,不过是一身黑甲,这种甲衣十分衬人,看起来也俊朗的很。
她记忆力很好,确信自己是见过这张脸,上辈子也见过,在某一个午后,或是某一条街的转角,亦或是某一天的随便一面。
可她毫无印象。
隋愿心中不禁又开始怀疑,她上辈子为何会见过长大后的顾山?
明明在那个小山村里,她与顾山也不过几面之缘,最多她施舍了点小恩小惠,也谈不上交情。
宴席并不算热闹,可惜王韬如今不在家里住了,他与顾青青的婚事在即,便也在宁安置了处宅院,与泗水胡同隔了三条街的距离。
顾之恒又不善言辞,只能不断招呼顾庭山吃菜,两人从战场上一同回转,情谊非比寻常。
隋愿在一边瞧着,努力回想上辈子顾之恒身边是否出现了顾山,但是她一无所获。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与顾之恒没太多交流,顾之恒也压根不会带朋友回去。
顾庭山稍显内向了些,一顿饭吃的还算宾主尽欢,当然比不上王韬在的时候。
隋愿早早便让丫头收拾好客房,正想离席,便看到珠玉匆匆而来。
珠玉脸色不太好,见到客人在,便附耳过去,“夫人,不好了,小姐腹痛不止,大夫都看不出毛病。”
隋愿一惊,连忙起身,“小山,你们慢慢吃喝,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顾之恒随即起身:“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隋愿示意无碍,“没什么大事,你好好陪小山,我去处理便好。”
顾庭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顺着她而去,察觉到顾之恒看过来,连忙转头。
隋愿匆匆跑到顾明静的房中,果然见到她在榻上四处打滚,不停叫嚷。
大夫在一边拧眉不止,却也无可奈何。
隋愿听大夫分析了一大堆,也没弄明白病症,又得知药已经在煎了,看着女儿痛煞的模样,登时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明静,怎么了?到底哪里痛?娘来了……”
顾明睿连忙牵着母亲的衣角,眼泪汪汪的,口齿清晰,“方才我和姐姐在玩,正准备睡觉,姐姐就说肚子好痛,然后……”
隋愿小心抱起女儿,见她满额头的汗,想起那亚时可怜模样,不由眼泪不止。
“好乖乖,是娘不好,前些日子娘不该吼你,你今天在王府吃了什么?你跟娘说说。”
她脑中已经转了无数后宅里的阴司法子,若是真的,周珏此刻恐怕也一样,遂立刻转头。
“去,派人去王府问问,今日小姐食了些什么,顺便看看小世子是何样?千万别胡说,莫要惊动世子妃。”
顾明静窝在娘怀里,见娘这么关心自己,觉得十分满意,虚弱无比的道:“娘,我肚子好疼。”
隋愿忍下眼泪,抱着女儿柔声安慰,柔柔地帮她拍背,“没事,明静,药很快就好了,你别怕……”
顾明静想起要喝药,立时就苦着脸,可腿哥哥说了,做戏要做全,否则到时候挨打更惨。
很快顾之恒就过来了,他脚步匆匆,声调却轻,“阿愿,明静怎么样了?”
隋愿抱着已经睡着的明静,满眼担忧,“刚喝完药睡着,小山呢?他安排好了么?”
“已经去客房了,你别担心。”
隋愿知道他身上有差事,便推了推他,“你自己去休息吧,我今晚和明静一起睡。”
顾之恒直接抱起明静,和隋愿一起往卧房去,“走,我陪你一起照看,不然我怎么放得下心。”
一夜睡的迷迷糊糊,隋愿一直抱着顾明静,好在孩子一晚上没醒过。
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府里慢慢有了动静。
“阿愿,阿愿。”顾之恒轻轻叫醒隋愿,在她额头亲了亲,柔声道:“我今天要陪庭山一起去找世子,明静我已经抱到大夫那去了,你好好睡,不要担心。”
隋愿听的很明白,一颗心的确是放下了,困倦使她迷迷糊糊的再次睡着,可脑海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直到再次醒来时,隋愿看着空荡荡的床榻,才反应过来,不是梦。
她看着天光大亮的房间,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忽然想起明静,“珠玉,珠玉,明静怎么样了?”
一边喊一边起身趿鞋,满脸焦急。
珠玉急匆匆过来,“夫人,小姐没事。”
隋愿匆忙披上衣裳,“怎么不叫醒我?”
珠玉在一边帮忙,给她递衣裳,“姑爷说不用叫醒您,说是已经跟您说过了,您还应声了呢。”
隋愿恍惚想起顾之恒确实说过,她捂着额头,缓缓坐了下去。
“对对对,他是说过,明静抱去大夫那了,他要陪庭山去……”
她因着女儿的缘故,记得还挺清楚。
“庭山?”
隋愿被这个名字给吸引了,又默默念了两遍,还加了个字,“顾庭山,顾庭山?”
她念完后,不由浑身一震。
她听过这个名字,上辈子就听过,可她真没办法把顾山和顾庭山联系在一起。
天呐。
即便是她身居内苑,不理会外头的事儿,可她真的听过顾庭山的名字。
那不是上辈子后来赫赫有名的疯狗将军么?
‘疯狗’是戏称,但也很贴切。
因他心狠手辣,犹如修罗地煞,手下从不留降将,但凡胜仗,败将降将全都会亲手斩杀,甚至后来封地与玉京到了战时,他对败将一样能下得去手。
还有传闻,他最初的战功,是用自己人的人头堆砌的,手段极其残忍,杀人不眨眼。
他也是周瑾收在身边的人,和顾之恒一样受重用,听说周瑾后来极倚重他。
大概顾之恒口中也说过一两次这个名字,但她上辈子早早就忘记顾山这个人,更别提他改了名字,就更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是不是这样?
虽说对她没影响,可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是令人毛骨悚然,她得和顾之恒打听打听,万一是重名的人呢?
哎,这都什么事儿。
隋愿捂着额头,昨夜因为担心顾明静,一直没休息好,现在只觉头疼欲裂。
“昨晚王府有回话么?”
珠玉连忙道:“世子妃说小世子无碍。”
隋愿去看顾明静,见她还是躺在榻上,说是这会儿不痛了,就是没什么力气,但面色倒还好,好好安慰一番后,便直接去了王府。
她还是放心不下,想亲自去问问清楚,到时候也好对症下药。
裴宁在收拾要用的香和纸,正打算午后出发去护宁寺,如今她声名日盛,有些事只要她出现,必定顺顺利利。
“阿愿,你怎么来了?”
隋愿看她面色红润,得知周珏真的无碍,总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裴宁听到明静不舒服,也很是担忧的询问好久。
“小孩子的病痛都万万不可忽视,长此以往会出大问题的,跟去那亚的大夫你还记得吧,我让他上门去看看。”
隋愿松了口气,她记得那位老先生医术很好。
她瘫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半天才沮丧道:“女儿真是操心,我又不是个靠谱的母亲,遇到事儿就容易慌乱。”
裴宁握着她的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孩子有事儿,母亲最是感同身受,我还羡慕你有明静这个女儿呢,这不过是一点小事,别太担心。”
隋愿闻言,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丹壁,她记得,上辈子丹壁生了个女儿,后来被周瑾封为公主,十分受宠。
“裴姐姐,那个丹壁,她如今怎样?”
裴宁倒也不瞒她,坦然道:“世子没再去过了,从前还去坐一坐,现在后院如同虚设,或许也与服丧有关吧。”
隋愿却知道不对,虽然她不知道王府后院如何,但是大周对礼法的讲究却并非灭人欲般的强硬。
周家子嗣本就不丰,对这事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官不举民不纠,只要不太出格就好,若真要算账,今上当初恐怕都难以出生。
至少上辈子,顾之恒还说过,周瑾从北地回来后,十分宠爱丹壁。
隋愿不知到底是何原因,但是,这其中一定有东西已经改变了。
她一双杏眼直直看向裴宁,“裴姐姐,你如今和世子……”
裴宁太了解她,不等她说完便笑着摇头:“礼法还在,父王才去半年,先帝也才走一年,即便世子才从战场凯旋,的确需要女人服侍,但服内生子还是不好。”
那天在最后关头,周瑾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神情投入迷离,但最终并没有给她生女儿的机会。隋愿叹气:“今上不就是服内生子,也不见如何惩罚。高祖当年还说不近人情太过者有之,先帝丧时守,加上父母至亲,这么一层层下来,加起来都要好多年了,子嗣如何能丰?”
她也是白叹气,周家是真的子嗣不丰,周瑾的子嗣,就更不算多,这辈子她掺和进来,怕是要越发少了。
裴宁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抿唇微微一笑,“他也说想生个女儿,只不过,大概我是没缘了。”
从前是夫妻不同心,后来是夫妻分隔,现在有时间却不合适。
她自己看得很开,有珏儿这一个孩子,她就很满足了。
隋愿心里觉得这也很好,不禁苦笑起来,靠在裴宁肩上,又叹了口气。
“如今世子与你也算是一双人了,姐姐,倒也不用这么心宽体胖,给小世子生个伴儿也好,那个香料,要不我再送……”
裴宁知道她促狭性子,笑着去捂她的嘴:“你这么关心我生孩子,倒不如关心我要做的事儿,今天你不捐三千两出来,这事儿没完。”
隋愿大呼上当,“姐姐,我本以为自己是奸商,没想到你才是……”
她其实真的很为裴宁担心,周瑾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儿子?难道真的要和上辈子一样,广纳六宫嫔妃?
上辈子裴宁可能不会在意,这辈子怎么可能不在意?若是周瑾不与旁人生孩子,只宠裴宁,那是不是就会把那些子息都算在裴宁身上?
也免得将来那些不要脸的朝官们,整日上折子说周家子嗣不丰,逼着周瑾选妃,又趁机把自己女儿往后宫里塞。
隋愿心里战战兢兢,她多想裴宁能和她一样,幸福的过了这辈子,这是老天给她们的补偿。
隋愿又去拜见了王妃后,才离开王府,临走也‘愉快’兑现了自己捐三千两银子的话。
周珏一直等隋愿走了,才悄悄去找母亲询问情况。
裴宁不疑有他,“你怎么知道明静生病了?放心,她很快就会好起来。”
周珏在心里默默想,只要铁锤妹妹争气,这个事儿就不会露馅。
嗯,应该不会的,他相信铁锤妹妹。
顾明静在家躺了一天,浑身难受,装病比真病还难受,心里已经后悔,一想到待会儿又要喝药,顿时满脸痛苦。
她才偷偷起身,就被顾明睿发现了,心里叫苦不迭,后悔没听腿哥哥的话。
“姐。”顾明睿愣愣的看着她,“你没生病吧?”
顾明静平生第一次撒这么大的慌,一下子慌神,犯了第二个错,牛气哄哄的道:“没错。”
她说完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可看着明睿又觉得委屈,“我就是装的,怎样?你要告状吗?哼,都是因为你……”
顾明静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忽然门一下子被推开。
只见娘亲正满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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