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他问。
显然,这个样子的金予冥是愤怒又生气的。
银月将自己隐在兜帽里,见到来人,她本来的警惕一下松懈了,只抿着嘴,站在那里,手紧紧抓着衣服,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金予冥从空中跃到她面前,向她走近。
“不告而别?”隐忍着的怒气让银月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你要去哪里呢?”金予冥朝她伸出手,意图抚摸她被帽檐挡住的脸。
银月害怕他把帽子掀开,不得已她避让着往后躲去。
金予冥的手顿了一下,停在半空,也许是没想到对方会躲开。
随即他呵笑了两声,“我家小月儿真的长大了呢!”
银月抓着衣服的手越来越紧,“予冥!”她轻喊出声,心里难过着,不忍着。
对于金予冥的这个样子,她是一直不喜的,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生气过,具体什么时候?
她不需努力回想,那画面就自动出现在了脑海。
那时,她还很小,予冥也不大。
那天,她采了一朵黄色的花回去,花瓣层层叠叠,花芯是一颗深红色的小珠子。
予冥第一眼见了,就叫出了它的名字,“葵斑花!?你怎么找到的?”
他看到这朵花时的表情,她现在都记得清楚,惊讶中夹杂着担心。
她手上的花虽是极好地能迅速愈合伤口的药材,但它也是一种剧毒,它的花芯部位只要稍一碰到,沾染上一点它花芯上的花粉,皮肉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泛黑,接着像中毒了一样的浑身疼痛瘙痒不已。
只是这种花很难见到,它生长的地方要求极其苛刻,湿度,温度,土壤的营养成分都要恒定一个值,它才会开花,而且如果在它还是花苞的时候采摘,它就会立即枯萎,所以采摘只能在它花开全盛的时候,这时候也是药用价值最好的时候。
基于此,予冥才会是那样的表情吧。
那时的她。
是怎么回答的呢,天真又烂漫,既看不到予冥隐在面貌下的心思,也没有过多在意自己采的花是那样不同寻常,自己只想为了予冥的一句夸奖而高兴地说:“那里有好多,我带你去。”
果然,予冥赞赏地说了一句“我们家的小月儿也能做事了呢。”他一边夸奖着还一边摸了摸她的头。
对于这个,银月可是很受用的,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
“嗯。我会做很多很多事的。这么多。”她用双手以最大限度地展开给予冥看。
“小月儿真棒。”她再次得到了予冥的夸奖,如果身后有尾巴,她想那时的她一定是翘得老高吧。
予冥也是像刚才那样,伸手过来抚摸着自己的脸,他的表情是笑着的,她以为的真心笑容。
现在,看不到了。
她半合着眼睛,不敢看现在阴沉着脸,咬合着牙齿的他。
那时,他也是叫她小月儿,一个只有小时候才叫过的,或者是在他心情很愉快或是很生气的时候叫过的小名。
“小月儿。”他的声音收起了几分友好变得低沉,也带着几分严肃与正经。
这让银月莫名的紧张,因为予冥生气的时候,也是这种语气,银月以前不喜欢予冥生气,现在也同样不喜欢。
“嗯?”那时她用花挡在自己眼前,隔开了予冥一本正经的目光,然后小心翼翼地偷看。
予冥见她这样,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面带笑容,“没事。”小银月以为他又要训斥自己,没想到只是叫自己一声。
“你摘花的地方远吗?”他的语气又变得格外温柔起来。
小银月听他这么问,提心吊胆的心瞬间落下,她把放在前面的花拿开,开心地说:“不远的。我带你去。”
那么纯真,那么简单,只有对予冥才一点也不设防。
“好。”
“现在就去。”银月挺起小胸脯,站得笔直,头还要微微昂起,生怕予冥见不到她那骄傲的寻求表扬的模样。
“好。”予冥不自觉露出兄长般宠溺的笑容。
这种笑容,银月想每天都看到。
银月带予冥来到一山窝处,这地方夹在三座山的中间,位于森林的西南方。
正好跟他们住的村庄处在对角线上。
离村庄很远,很远,远得不像是一个小小孩该走的距离,可是她不知道,也不在意。
因为她正牵着予冥的手,带他去她自己一个人找到的宝物的地方。
她对此非常骄傲,甚至骄傲到看不到后面予冥逐渐收起的笑容,也没有感觉到他逐渐收紧她牵着的手。
“你怎么找到这的?”予冥看着这处地方,问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银月。
还处在兴高采烈状态下的银月猛然停下欢快的脚步,快乐的粉红泡泡一下搓破了,她停在那里一时语噎。
秘密,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守着它,还是有些难的,尤其是在予冥面前。
这要怎么说?难道说是自己晚上偷偷出来,任务的时候发现的?
不行,不能说。
这时的银月脑中做着天人交战的挣扎,闪过一片风暴,无数个理由骤然出现,随即消灭,因为她发现,每一个都用得上,可每一个都经不起推敲,那么,要怎么躲避予冥这一波的盘问?
她只得努力地打着哈哈,快步走到一株花前,“看,这朵开得大不大?”
转移话题,试图避开那个致命问题。
“小心一点,别碰到花芯。”予冥见她这样,急忙劝诫。
不过即使这样,她也依然没有躲得过去,因为予冥又问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的?”
他好像打定主意要让她说出来。
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晚上频繁地外出,以及自己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
记得之前,他还问过来着,被她给唬弄过去了。
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就等着她自己自投罗网呢。
“嗯,前几天。”她背对着予冥,小心拨弄花瓣,这会她十分心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这几天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很好,她忘记了,这段时间予冥没有出去采药,两人白天压根就没分开过。
“呃,那个,就是…”这要怎么说,我趁你不在的时候来的?不在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上茅房的时候?可这距离一小会地分开也不能找到呀。
予冥不是傻子,那会的她却是个小小傻瓜。
想到这里,银月凄然一笑。
她怀念那样的时光。
自从爹爹不见了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就…”她就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大声说道:“是里天告诉我的。”说完还觉得挺合理的,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加强这个理由的合理性。“嗯,没错,是里天发现的。”
小小的银月还在扯着谎,殊不知,予冥心中已经有了数。
“可你刚刚不是说你自己发现的吗?”那时的予冥心里跟明镜似的,压根就不信她这撇足的理由,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起的。
而且里天那武痴,整天到晚都想着打败老爹,哪里有闲情来找花?
那个理由让银月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搞笑。
“那个,我不是想让你对我刮目相看吗?”银月觉得即使自己现在怂了一点,撒谎也总比真相说出来要强,不然,予冥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就半夜三更不睡觉,出去打架,怎么想都会被骂吧?
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心里的鬼主意一摞一摞的。
“小月儿,我昨天看到你半夜出去了。”予冥终于决定开诚布公地说了。
估计他也觉得这拐着弯地问,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得到答案吧。
而且,照小月儿这尿性,估计实话很难套出来,不是打诨就是转移话题,能拖就拖的功夫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被她运用得炉火纯青,这点他可是门清着。
小银月心里咯噔一下,心中的不安一下窜了出来。
那时的自己面对予冥时,可是心惊胆战的,这跟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没变呢!一直没变。
银月想哭,想抱着予冥撒娇,就跟小时候一样,可是不行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绝不能停在这里的。
“你去哪了?”那时他也是这么问。
“我没…”她还没说完,予冥沉着声音再次告诉她:“我看到了。”
“我去茅厕了。”她找了个新理由。
“去了大半夜?快要天亮才进屋?”予冥的声音隐隐有要动怒的迹象。
“我,我没去哪。”小银月还在倔强辩驳着。
“跟我说实话。看着我说。”他走到银月前面,不怒自威地看着她。眼睛里的那团怒火让银月害怕得心颤。
她实在委屈,可哪里委屈?她又说不上来。
就跟现在一样,一直都是一样的。
即使那时予冥才七八岁,心智却已经那么成熟,在小银月面前已然有了兄长般的威严。
那时自己心里害怕,予冥地质问,不是她想要的。
现在也不是。
予冥的沉默很可怕。
小时候被他这样看着,现在也被他这样看着,看得银月心虚得越加不敢看他。
最后她是怎么躲过那一劫的?
好像就是眼睛一闭,心一横,想着死就死吧。
于是,最后的最后,嘴巴一轱辘把事情真真假假掺杂着全说了出来。
就是在那时,予冥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
银月受天地孕育诞生于世。
从一出生便是‘规则’,这就像是一种职业,工作内容就是为了维持布尔斯卡大陆的秩序,惩治判决违规之任何物种,即罪罚。
然后根据罪的轻重而执行不同的处决。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刻就已经知道自己将要履行的职责与任务。
只是力量觉醒,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因为根据传承的意识,应该会更晚一些才对。
她的记忆又跳跃到了更早些时候。
可这会,已经容不得她多想,随着她的沉默,予冥只会越来越生气。
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那么,面对予冥,她必须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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