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飞星的心中腾起一股被人戏弄的恼怒感,他不由得冷笑出声,目光阴沉地看向宋容书,问:“宋总,什么意思?”

    宋容书端着水杯看他,说:“没什么意思。”

    没人说得清宋容书的“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贺飞星把那张卡片推回去,抖开餐巾,说:“我不要。”

    “随便你。”宋容书喝了一口水润嗓子,偏过脑袋看向窗户外面,“反正我也没换号码。”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贺飞星不要那张卡片,也能闭着眼睛拨通他的电话。

    贺飞星用力地把餐巾摁在腿上,谁都看得出来他说不过宋容书,但偏偏这人还很有分寸,话说一半留一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让他难堪,反倒给足了他面子。

    贺飞星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也得给宋容书留点面子。

    穿着得体的侍者前来上菜,贺飞星兴趣缺缺,目光在不同的菜品上游移。他发现余祥很聪明,大概是因为宋容书没有交代过贺飞星的口味,他几乎让人把每个菜系的招牌菜都上了一份,不管贺飞星喜欢什么,都或多或少能吃上一点。

    但贺飞星不是来吃饭的,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气饱了,而罪魁祸首正坐在他对面,用筷子夹起一颗虾仁往嘴里送。

    “宋总想和我谈什么,说说看。”贺飞星率先开口,他希望这场变相的谈判能够速战速决,因为和宋容书待在一起对于他来说很是折磨。

    他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和下意识的习惯,可宋容书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宋容书了。任何人看见对方出格的举动都会感觉被冒犯,不管对方是谁,前任也不行,是谁都不行。

    但宋容书显然是真饿了,他抓着筷子不停地往嘴里送菜,看都没看贺飞星一眼,更遑论谈生意。

    小余助理在这时候才匆匆赶来,看见把人晾在一边专心吃饭的自家少爷,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低声朝贺飞星道:“贺先生,实在抱歉,宋总今天没怎么吃东西。”

    贺飞星皱起眉看他:“他没吃东西?”

    “就早上的时候喝了碗粥。昨天吹了风,回去一晚上没休息好,吃不下东西。”

    贺飞星不说话,余祥还以为他气没消,又朝他道歉,说实在不好意思。贺飞星没工夫在意小余助理的好意思和不好意思,他看着面前的宋容书,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宋容书的身体真的很差,受点冷吹点风就能咳一晚上。当初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贺飞星没少熬夜照顾他,常常是贺飞星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没过两秒宋容书马上又咳起来。

    尽管疲惫又难熬,但贺飞星还是很怀念那些夜晚。他们之间的温情大多都在宋容书犯病的时候,因为只有那个时候的宋容书是柔软的,像只刺猬,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刺,只把温热柔软的肚皮露出来。

    贺飞星不说话了,他不想打扰宋容书难得的好胃口,他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宋容书,想起刚才在摄影棚里宋容书跟他咬耳朵时说的话,觉得自己可以勉强原谅他一下。

    宋容书的吃相很好,吃东西快但不急,而且嚼得很细,往往要比别人多嚼上十几二十口才会咽下去,然后再吃第二口。贺飞星坐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

    余祥就站在不远处,一开始还以为贺飞星等得不耐烦要走人,刚要叫宋容书就见他把一碗汤推到了自家老板面前,张开的嘴不仅没合上,反而张得更大了。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宋容书终于吃饱,他用调羹在汤碗里搅了搅,勺起几片百合就着汤下肚,然后接上刚才贺飞星的问句:“余祥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贺飞星没应声,垂眼看着面前的菜,觉得这些菜从摆盘到分量都像没动过,只有那盘炒虾仁明显见少,但也只是少了肉眼可见的一小点点。

    宋容书的饭量跟猫似的,像是扒着颗指甲盖大小的猫粮都能吃上半天,他想起昨天晚上去医院的时候,他把宋容书抱在怀里,隔着厚重的大衣都觉得硌人。

    他靠在椅背上,答非所问:“再吃一点。”

    宋容书一愣,啊了一声,问什么?

    “再吃一点。”贺飞星加重了声音重复。

    于是站在旁边的小余助理亲眼看见自家老板不情愿地重新拿起筷子,在贺大明星的目光逼迫下又吃了两个虾仁。

    余祥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在做梦,猛掐了胳膊一把,结果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宋容书把那两颗虾仁咽下去,把筷子并好放在碗边的筷架上,说:“我真的吃饱了。”然后他不等贺飞星再说话,招手示意余祥过来,从小余助理的手里接过两份文件,递给贺飞星。

    贺飞星仍旧靠在椅背上,没起身也没伸手,只目光冷淡地看着宋容书,仿佛刚才那个让人家多吃点东西的人不是他似的。

    余祥看看宋容书又看看贺飞星,想去接宋容书手里的文件,帮他放到贺飞星面前,但宋容书抬手把他挡开了。

    他看着贺飞星,说:“贺大明星,不看看吗?”

    人前求他的时候一口一个星哥叫得欢,人后倒好,连名字都省了,直接阴阳怪气地叫他贺大明星。

    贺飞星看着那张笑脸,心里泛起一股充满报复意味的恶意,他扬起下巴示意宋容书把文件收回去:“不看,宋总说给我听。”

    站在一边的余祥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贺飞星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宋容书,想看看那张脸上除了笑还会不会露出什么别的表情。

    但显然贺飞星失望了,因为坐在他对面的宋容书笑容更甚,他把那文件收回手里,翻开一份,摊给贺飞星看:“这是你和恒星的合作协议。”

    说完,他随手把两份文件放在桌上,没再翻开另外一份。

    贺飞星挑起眉看他,用眼神示意他说说下一份。宋容书摇头,把手按在文件封皮上,身体前倾,盯着贺飞星:“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但现在不能看。”

    贺飞星终于动了动,他也靠到桌边,眯起眼睛和宋容书对视。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仿佛鼻尖都要抵在一起。贺飞星能感觉到宋容书比常人略微急促和粗重一些的呼吸,热气扑在他的鼻尖,他看见宋容书在笑。

    那双桃花眼弯弯的,笑的时候眯起来,像抱着人手撒娇的狐狸。贺飞星想起小时候在电视里看见的妖精,觉得宋容书勾魂摄魄的本事简直和妲己一模一样。

    但宋容书很快抽身,他坐回座位上,撩起眼皮去看贺飞星,补充道:“足以展示我诚意的礼物。”

    贺飞星也靠回椅背,他伸手摸了摸鼻尖,觉得那里被宋容书呼出的热气喷得很烫。他抬眼打量宋容书,再次觉得自己遭人戏耍,宋容书恰到好处的言语和撩拨让他想入非非,如果不是宋容书当初走得太过干脆,贺飞星甚至要怀疑他们刚刚旧情复燃。

    是的,旧情复燃。刚才的宋容书给了贺飞星这样的感觉,贺飞星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好。”

    宋容书起身,站在他旁边的小余助理眼疾手快地把那两份文件拿起来抱在怀里。他看着贺飞星,没打算伸手也不准备再示好,只说:“那我等你。”

    宋容书想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贺飞星站起来,垂下眼睛看他,坏心眼地问:“去之前,我该打哪个电话联系宋总?”

    这句话问出口后余祥觉得他们之间又剑拔弩张起来,他比小科聪明,不肯站在这俩人中间当炮灰,抱着公文包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宋容书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侧身把椅子往后拉了一点儿,从座位里出来,走到贺飞星面前,微笑着问:“星哥,你想打哪个?”

    贺飞星转过身看他,嘴角带着笑,但眼神是冷的:“看我心情。”

    宋容书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把刚才那张没有送出去的卡片塞进贺飞星胸前的口袋,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用一个很慢很慢的速度把贺飞星领口的褶皱抚平。

    做完这些,他后退一步,问:“这样你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贺飞星的眼底终于泛起一点笑意。

    他和宋容书一起走出酒店,车就等在门口,司机正站在后座旁边,拉开车门等着宋容书上去。宋容书侧首看了贺飞星一眼:“你自己回去吧,今天我就不送了。”

    贺飞星嗤笑一声,说:“用完就扔,管杀不管埋,宋总这么绝情?”

    宋容书置若未闻,他一路走到车门边,临上车时才回头,道:“签了合同以后有的是你使唤我的机会,哪能让你现在占便宜。”

    他弯腰坐进车里,等小科领着司机来酒店把贺飞星接走后才按了按眉心,靠在椅背上。余祥坐在副驾,低声问:“少爷,快十一点了,咱们还去吗?”

    宋容书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没吭声,只稍稍扬了扬下巴。余祥会意,但还是有些犹豫,他让司机先别开车,说:“少爷,咱们合同还没签,您就这么帮贺先生,万一他到时候……”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宋容书倏地睁开眼睛,目光森寒地盯着他。余祥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先是一愣,然后立马闭上了嘴。

    宋容书的目光像是领地被入侵的兽,他看着紧张发抖的余祥,过了很久才伸手拍驾驶座的椅背,冷声道:“开车。”

    轿车缓缓启动,驶入川流不息的主干道,宋容书升起隔音板,扯掉领带,用一种无奈的、充满悲伤和后悔的目光望着窗外:“不管他签不签,都是我欠他的。”

    另一边,小科急吼吼地把贺飞星送回了家,提着顺路买的大包小包往冰箱里塞东西,边收拾边喊:“星哥,冰箱里这些都过期了,我给您扔了啊!”

    贺飞星应了一声,抓着手机没再多说话。

    从他下车开始,他的手机就一直在响,不停的震动几次吸引小科的目光,提醒他说有电话。

    此刻,他的手机上已经有四十个未接来电,而第四十一个就在刚才打进来,正在坚持不懈地点亮手机屏幕。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手机转了个圈,正好露出屏幕上的“贺天恩”三个字。

    贺飞星的眼底有些红,他怨憎地盯着不停响动的手机,想起了七年前的某一天。

    他想,也许当时的贺天恩就像他一样,看着手机上的几十个未接来电,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然后起身离去,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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