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容书在三天后出院,余祥在傍晚的时候替他办好出院手续,刚上车就让司机拉着自己和老板往餐厅赶。

    三天前,贺飞星离开后不久,小余助理接到宋容书的父亲宋成打来的电话,要求他们尽快解决宋印良惹出来的麻烦事。

    小余助理一直很不明白宋容书和宋成之间的关系,他觉得他们比起父子更像上下级,宋容书就像是宋成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将在宋成年老后继承家族、继承集团、继承财产,但唯独不继承某种身份。

    宋家父子三人就像三头狼,只是最小的狼崽尚且年幼无知,而长子的力量已经和父亲旗鼓相当。狼群中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狼王尚未衰老,而继承者已经成长出能够独当一面的强大。

    余祥猜宋成肯定很忌惮宋容书,所以才把他发配城乡结合部,让一颗明珠在荒芜之地蒙尘。

    他拿着他的小平板简单朝宋容书介绍今天一起吃饭的这个总那个导,宋容书靠在后座椅背上闭目养神,偶尔应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公关那边已经在压热搜了,还找了水军控评……少爷,这个赵主编是好几个娱乐媒体营销号的撰稿人,咱们先放几个别的明星黑料出去转移公众视线,然后再请他给良总这事儿写个长文,把韩霞姝摘出去,您看怎么样?”

    宋容书闭着眼睛轻轻笑了一声,说:“她韩霞姝算个什么东西?”

    小余助理愣了两秒,然后道:“少爷,韩霞姝这事儿要是不赶快解决,万一有人通过照片挖到良总那里……不好处理吧?”

    宋容书睁开眼睛,盯着头上的星空顶,问:“谁会通过照片挖到宋印良那里?”

    余祥啊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意在告诉宋容书解决韩霞姝的照片事件刻不容缓,但没想到宋容书会如此反问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尴尬地说:“少爷,我就是举个例子。”

    “我告诉你是谁。”宋容书拿过他手里的平板,就着那几张照片和聊天记录截图来回划了两下,把今晚一起吃饭的人囫囵记了个全,“我。”

    “什么?”小余助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看着聪明能干,脑瓜子转得飞快,结果一到宋容书面前就傻得像二愣子,脑袋总卡壳。

    宋容书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但余祥十分敏锐地从自家老板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句话:你爸到底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像个傻蛋。

    余傻蛋跟着老板到了餐厅,没等司机停稳车就急吼吼地跑下去给宋容书开门,宋容书低头从车里出来,看他一眼,说:“嗯,小余助理下次要是跑得再快一点,我就让你降职做司机。”

    余祥听着这话就是一抖,司机摇下车窗看看他,又看看方向盘上的车标,那意思分明是:开这车?就你?

    被老板和同事双双嫌弃的小余助理拉拉个脸跟在宋容书身后,盯着老板的后脑勺出神,开始思考为什么宋容书最近那么不对劲。

    老板不对劲他这当助理的早就看出来了,但宋容书不说,他也就不敢上去问,毕竟宋容书那脾气怪的,没准他这么一问真就把自己从助理问成司机了。不对,没准连司机都当不上,直接就当无业人士了。

    宋容书是从三天前开始不对劲的,三天前正好就是贺飞星走的时间。

    不是吧,小余助理想,还没消气?那真完蛋了。

    宋容书和贺飞星的事他来上班前余叔多少暗示过几次,小余助理就算不知道那层关系也知道这俩关系不一般,不然那天慈善晚宴上宋容书怎么就在二楼看着韩霞姝眼睛里呲火呢?

    就在他跳脱地从该怎么让老板消气想到老板和贺先生吵起来我帮老板会不会被贺先生记恨的时候,宋容书已经带着他到了包间门口,余祥迅速地走到门前,低声向门口的侍者表明身份,然后请宋容书进去。

    包间内的窗户向外敞着,夜风呼呼地从外面吹进来,宋容书进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烟味,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在座的人见他进来,都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招呼,宋容书迅速用目光将他们扫了一遍,把每一张脸和照片一一对上,很容易就找到那位姓赵的主编。

    赵主编见他看向自己,笑着走上前想要和他握手:“宋总,初次见面。”

    他一靠近烟味就更浓了,浓得有些熏人,宋容书朝他笑,但没有伸出手:“我可是久仰赵主编的大名。”

    赵主编见他把自己那只手晾在原地还能笑得面不改色,挑了挑眉,然后五指并起来搓了搓,把被冷落的右手收了回去:“宋总请坐。”

    宋容书从善如流地坐下,赵主编就坐在他身边,尽管有风吹进来,但他衣服上的烟味还是熏得宋容书难受。

    宋容书一边应付着其他人有意无意的询问和调笑,一边在桌上寻找其他能坐的位置,但这餐饭吃得讲究,不仅座位正好,就连座次排序都很有讲究,轻易不好换。

    宋容书右手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问:“赵主编抽烟吗?”

    “宋总闻出来了?”赵主编夸张地抓起自己的外套放到鼻子边上,发出很响亮的呼吸声,像是不停用鼻子去闻气味的狗,“都通风这么长时间了,不应该呀。”

    宋容书心中冷笑,他靠在椅背上,盯着鱼贯而入的侍者出神,思索该怎么开口。

    尽管刚才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现得对他尊敬和重视,但说到底今天是他宋容书有求于人,这些人表面上装得再像那么回事儿,心里也难免翘尾巴。

    圈子里不缺能人,缺的是能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放正的人,仗着背后有人撑腰耍大牌摆脸色,结果把自己玩没的人多如牛毛,宋容书最清楚这一点。

    俗话说飞得越高摔得才越惨,杀人不眨眼最常见的手法就是捧杀,这些年国内不少明星就是这么让人整垮的。

    席上众人各怀鬼胎,推杯换盏之间不忘暗示刺探,宋容书坐在软椅上八风不动,一张笑脸无懈可击,标准得像是画上去的。

    酒过三巡之后,终于有人上头了,脸红脖子粗地劝酒,大着舌头说圈子里其他人的八卦,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韩霞姝身上引。

    宋容书是宋印良的亲哥哥,他的背后是信锐集团,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找宋印良的晦气,只能把炮火都打在女主角的身上。

    韩霞姝出道以来的黑料几乎被那些个什么张总王总周总说了个遍,一个比一个劲爆,听得宋容书都来了兴致。

    八卦是每一个人的本能,那些声称不八卦的人绝非真的不听八卦,不过是这一条八卦不和胃口而已。

    宋容书抓着筷子在自己的餐盘上画圈,沾着酱料的筷子头在骨瓷盘上留下一个饱满的圆圈,他偶尔笑着附和两句,但始终没有开口。

    他现在觉得这些人烦、肤浅、粗鄙,一张张肥肉脸在面前乱窜,晃得宋容书烦躁不已,没有丝毫开口的欲望。

    几个挑起话头的有些急,不停地互换眼神,一齐转头觑着宋容书的脸色,宋容书任你东西南北风可劲儿吹,我自岿然不动,稳得像是庙里供着的金佛。

    又喝了几圈,眼见着宋容书面前的茶壶见底,余祥拿着小水壶过来要加水,坐在旁边的赵主编立马站起来,二话不说抢过余祥手里滚烫的金属水壶,说我来我来。

    然而他倒水不得要领,水流控制得不好,倒得太急导致茶汤溅在壶壁上,看得余祥直皱眉头。他想出言阻止,但坐在椅子上的宋容书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赵主编这下喝得也有些多了,酒气全都上脸,一张脸红得像个软烂的大西红柿,他的身上混杂着酒味和烟味,熏得宋容书直皱眉头。

    宋容书受不住,借故去洗手间,拿着药剂快步走进隔间用药,余祥守在卫生间门口,不停地朝里张望,小声问少爷,您没事吧?

    洗手间里弥漫着很淡的熏香气味,但对于宋容书来说还是有些浓,不过比起赵主编那一身的烟酒气还算好闻。他给手里的白色药瓶盖上盖子,坐在马桶上轻声喘气,朝着门外道:“没事。”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余祥一见他,立马拿着还没熄屏的手机上前,确认他没事后把手机拿到他面前,说:“少爷,刚刚贺先生给您打了一个电话。”

    宋容书确认似的眯起眼睛去看屏幕上的名字,暗下来的手机屏上显示着贺飞星的未接来电,他眨了眨眼睛,接过手机示意余祥出去。

    洗手间里很静,显得听筒里传出来的嘟声像是响亮的雷,宋容书站在洗手台前,盯着面前的镜子出神。

    半身镜里的青年穿着深色的西装,他站得很直,像是小学里想要在老师面前好好表现孩子,安静又乖巧地等待着电话的接通。

    没过多久贺飞星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他先说喂,是我,然后又说物业给业主送了小礼物,他代宋容书收了,因为宋容书家里一直没人,最后他问宋容书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晚上。”宋容书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有笑意,“送了什么?”

    “月历,”贺飞星平静地说,“快到十一月了。”

    宋容书咧嘴笑起来,语气中带着些无奈:“送那东西干什么?他们怎么不在电梯里挂一个?”

    “挂了。”贺飞星一本正经地说。

    宋容书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真的向他求证:“真的挂了?”

    “假的。”贺飞星又一本正经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来我家拿。”

    “我回来可能要很晚了。”宋容书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星哥,要不放在你家门口吧,我回来以后自己去拿,行吗?”

    电话那边的贺飞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硬邦邦地说不行,不等宋容书再给出别的解决方法就挂掉了电话。

    宋容书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余祥接过他递来的手机,跟在后面回包厢,心中暗喜自己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

    他们这一去花了不少时间,久到包厢里的几个总都以为宋容书懒得理他们直接拍屁股走人了,是故宋容书刚一回去,就被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搂着肩膀按回了软椅上。

    这男人坐他对面,姓王,和叶家有些往来。

    宋容书听叶笑南说过几次,这位王总办事利索,主意多,但有些古怪的癖好。

    这餐饭的目的除了给宋印良那小王八蛋填窟窿外还有一个:宋容书刚回国不久,就算有人帮忙助力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捋清这个总那个总这个明星那个明星之间的关系,他得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谁跟谁一边。

    所幸吃到现在宋容书已经看明白了这帮人肚子里的鬼胎,无非是想借宋印良这破事狮子大开口讨好处,毕竟网友看不出来,他们可一眼就认出那是宋印良。

    他们掐准了宋容书不可能放着这个二愣子弟弟不管,所以一边讨好一边拿乔,就是要逼着宋容书自己开口。求人这种事儿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相当于主动将自己放在不利的一方。

    但宋容书有自己的小算盘,他现在表现得越难以开口,他们就会认为他在这件事上越忌讳、越怕被人揪住辫子。

    这些人里有他父亲那边的、有宋印良那边的,还有其他各位大佬那边的,只要这些人这么认为,那么在这之后的事情宋容书做起来就会很容易。

    他喝了一口茶压下自己心中的烦躁,一边应和其他人说的话,一边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几个喝大了的被他带着直跑,剩下几个尚且清醒的急得团团转。

    赵主编抓着瓶茅台喝得上头,趴在桌上大着舌头和其他人聊天,口无遮拦的,什么黑料都敢往外说。

    宋容书的脸上维持着微笑,心里却觉得今晚十有八九谈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正要低头看表找借口开溜,就听见赵主编说:“对了,贺飞星那事儿,你们知,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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