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到底还是不放心宋容书独自离开,一连在沙发座上蹭了好几下才勉强起身,他叫来经理扶他,陪着宋容书往外走。

    宋容书嫌他烦,不大想他跟来,快步走在前面,只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说两句话。

    洋洋身体不听使唤但脑袋没醉,他被经理搀着往前走,球鞋拖在地上发出摩擦声,但很快又被音浪盖住。

    “这会儿笑南不在,你给我说句实话。”洋洋把他送到门口,让经理去后面等他,自个儿撑着酒吧大门站住了,问,“你他妈那天,在你家玩儿那天,贺飞星是怎么回事?你打一开始就知道他住你家楼下吧?”

    宋容书垂头盯着自己的卫衣衣摆,捋平打皱的布料,问:“你说什么?听不懂。”

    “得了你,”洋洋扒着门框,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容书,要我说,那种圈子里的人咱们还是少搭理,你看看韩霞姝那屁事,才半个月扯出多少人。人都是会变的,你们分手七年多了,你就知道他干干净净?”

    早就等在门口的余祥看见宋容书出来,正想上去接,又见他和洋洋在门口说话,只好抱着外套伸长了脖子不停地朝这边张望。宋容书叹了口气,转身和洋洋面对面,无奈道:“有屁快放。”

    “你俩能有什么结果?”洋洋的脸被玻璃门挤得变形,说话含混不清,“就他,他那么多粉丝,找个女朋友都能被喷成筛子,何况是男朋友?还有你,你现在什么处境你不知道?你那傻逼弟弟要知道这事儿不得揪着你的辫子不放?”

    宋容书不以为意,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在一阵骨骼扭动发出的咔咔声里无所谓地说:“他不敢说,他七年前就知道了。”

    “你说你……”洋洋挪了挪腿,努力站直,“妈的,行,要处就处,你处归处,你他妈还搞这些干嘛?你要跟他处对象,那贺飞星还能不肯?”

    宋容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还不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再说再说,再说个屁!妈的,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是时候?我现在真是看不懂你了,你满脑子都想的什么啊?”

    “想得肯定比你多。”宋容书面不改色地回道。

    洋洋见说不过他,酒气上头,烦躁地嗷了一嗓子,他口腔里的热气混着酒气飘出来,在玻璃门上吹出一片朦胧的雾。

    “你他妈就想吧!”洋洋气得转身就走,站在不远处的经理见状立马过来扶他。

    宋容书等他摇摇晃晃地回了酒吧才往车边走,小余助理立马快步上前把外套披在他肩上,边走边说:“我们买完夜宵之后就把贺先生送回去了,贺先生猜到了是您让我去买夜宵的。”

    “本来也没打算瞒他,”宋容书坐进车里,示意余祥也上后座,“宋印良那边呢?怎么样了?”

    余祥认真工作的时候神情很严肃,他板着脸,用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然后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平板递给宋容书。

    宋容书迅速浏览了几个营销号最新发布的内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现在的粉丝不去考警校真是可惜。”

    余祥知道他意有所指,道:“少爷,既然他们已经从车和小区摸到这里了,查出照片里的人是良总只是时间问题,咱们之后怎么处理?”

    “处理?”宋容书放下平板瞥了他一眼,“宋印良的事,我处理什么?”

    小余助理尚且不像他的父亲老余助理那样经验老道,以至于他时常不能在第一时间就领会宋容书话中的含义,宋容书见他没听懂也懒得解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问:“贺飞星几点到家的?”

    余祥觉得自己得将功补过一下,迅速回答道:“我们到楼下的时候是九点五十多,到家应该快十点。”

    宋容书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余祥能感觉出来他今天很疲惫,于是小心翼翼地靠着车门工作,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到他。

    夜已经深了,但主干道上的车辆还是很多,川流不息的机动车搅动着城市的夜晚,追求刺激的富二代们已经抓着方向盘蠢蠢欲动。窗外不时传来喇叭声,余祥摇上车窗,升起隔音板,然后又轻轻地把外套盖在已经睡熟了的宋容书身上。

    连轴转的工作显然让宋容书的身体变得很虚弱,就连他睡着后的呼吸都比普通人急促粗重很多,余祥靠着车门悄悄打量他,目光从他乌青的眼眶落到略微向内凹陷的双颊,觉得他像一朵从边缘开始枯萎的花。

    由外至内,一点一点衰败,一点一点失去生命力,直到最后彻底枯萎。

    司机把车开到楼下,余祥私心想让宋容书多休息一会儿,坐在后座没叫他,但宋容书很快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望着头上的星空顶眨眼睛。

    过了好半天他才清醒过来,用力闭了闭眼睛,问到了?余祥轻声说到了,然后推门下车,跑到另一边替他开门。

    宋容书慢吞吞地穿好外套下车,余祥把他送进电梯,直到电子屏上一直不停变化的数字停止、显示出宋容书家的楼层后,敬业的小余助理才转身离去。

    宋容书在车上睡了一觉后困意愈发明显,直到进电梯他也没彻底清醒,只好垂下脑袋把大半张脸都埋进外套里,然后双手插兜,闭着眼睛养神。

    等电梯内响起叮声提示、金属门缓缓打开后他才睁开眼睛,迈着疲惫又拖沓的步伐回家。

    困意像海浪一样席卷而来,他贴着墙慢慢地走,在转过走廊拐角的时候看见家门前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宋容书几乎在瞬间就清醒过来,他睁大了疲惫充血的眼睛,诧异地望着站在家门前等他的贺飞星,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困倦,贺飞星皱着眉头上前,语气颇有些不满:“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宋容书唔了一声,伸手推开他往家走,应付道:“我说了要谈事情。”

    “谈你弟弟的事?”贺飞星转身问他,语气有些不善。

    宋容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含混地发出一个单音,贺飞星见他不肯正面回答,只当他是默认,稍稍拔高了声音:“为什么不找我谈?”

    宋容书抓着金属门把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门把,指腹从识别区域擦出去,引出了门锁内突兀的女声:“指纹识别失败。”

    “用不着。”宋容书眨了眨眼睛定神,重新输入指纹后朝贺飞星道:“进来吧。”

    贺飞星不是第一次来宋容书家,但上次他急着给宋容书拿药,也就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两眼,还是十分仓促的那种,是故这次宋容书邀请他进门,贺飞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了进去。

    宋容书家的装潢和他平时的气质并不很相符,一看就是在国外什么都没管过一回国就拎包入住的那种,而且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帮他装修房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叶笑南。

    贺飞星对叶笑南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他和叶笑南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都不是,压根就没有交集,没必要在意那么多有的没的,但叶笑南显然对他敌意深重。

    随便吧,贺飞星想,她爱怎么样怎么样。

    宋容书进门后从鞋柜里拎出一双拖鞋放到贺飞星脚边,不等他换好就独自开灯进屋,他随手把外套扔进衣帽间,然后踩着软拖鞋去关窗。贺飞星换鞋进屋,正好看见关好窗户的宋容书慢吞吞地往厨房走。

    他双手抱臂,站在玄关门口看着宋容书的行动轨迹,皱着眉头问:“没吃晚饭?”

    宋容书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牛奶,拉开塑料扣往杯里倒:“今天事情太多了。”

    贺飞星无奈地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牛奶盒放到一边,弯下腰盯着他:“你晚上就喝一杯牛奶?”

    宋容书这会儿困意又上来了,催得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他眨了眨困顿又酸涩的眼睛,下意识摇头,温吞地说:“再吃点别的吧。”

    贺飞星认命地叹气,拉开门刚想看看他家冰箱里有什么,就听站在他身后的宋容书说:“余祥前两天好像买了年糕,我想吃那个。”

    这边贺飞星还没说要给他做晚饭呢,那边宋容书倒是毫不客气地先替他说了,还说得理直气壮,像是认准了贺飞星不可能把他扔下不管似的。

    贺飞星循着他的指示去拿塞在冷藏室最底下的年糕,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包年糕抽出来,抓着包装看了两眼,然后把印着生产日期的那一面拎到宋容书面前:“什么时候买的?过期了。”

    “前几天吧。”

    “几天啊?”贺飞星看着他家那满满当当动都没动过的冰箱就头疼,“你多久没在家吃饭了?你们家阿姨都要失业了吧?”

    宋容书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脑袋,垂着眼睛说没多久。

    贺飞星拿他没脾气,只能扬手把那包年糕扔进垃圾桶里,年糕砸在垃圾桶底部发出很响的声音,那是贺飞星在宋容书面前撒不出来的火。

    他抽出一袋挂面,又拿了几个鸡蛋和西红柿,问:“给你下碗面,行不行?”

    “行。”

    于是贺飞星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宋容书坐在沙发上等他,越等越困,上下眼皮直打架,一碰上就能失去意识。

    等贺飞星端着面碗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贺飞星只好把那碗面端到茶几上,然后坐在他身边叫他。

    “容容,吃饭。”

    宋容书醒来时的呼吸声陡然加重,他仿佛受到什么惊吓般猛地吸了一口气,发出嘶嘶的倒气声,把贺飞星吓得差点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接过贺飞星递给他的筷子,刚要吃第一口,又放下筷子道:“星哥,你去放首歌吧。”

    贺飞星看他那样就上火,想起那天在医院就更上火,但他上火归上火,总不能冲着宋容书发脾气,只好压着满腔怒火乖乖走到唱片机边上准备放歌。

    贺飞星的目光在一片摆放整齐的黑胶唱片上游移,想找一首适合现在听的曲子。

    宋容书家的装潢虽然和他本人的气质不相符,但物品的摆放显然很符合某位完美主义工作狂的要求,所有的唱片都被分门别类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柜子里,远远望过去像是一面花纹对称的墙壁,齐整又美观。

    贺飞星为了给他放一首合适的歌找了一排又一排,甚至开始怀疑宋容书买这些唱片压根就不是为了听,因为这里面的歌没有一首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买了这么多十有八九是为了装修好看。

    贺飞星有些烦躁,他啧了一声,弯腰往下看,最后想要的歌没找着,反倒在下排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没有标注名字的唱片。他诧异地将那张唱片抽出来,有些好奇里面的内容。

    这张无名唱片对于追求效率和统一的宋容书来说实在反常,贺飞星拿着那张唱片观察了好一会儿,之后,鬼使神差的,他拆开了外面的包装,然后将那张黑胶放在了唱片机上。

    很快,唱片机里传出前奏,同时响起的还有瓷碗被重重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宋容书匆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上前阻止贺飞星,但已经晚了。

    刚才还蹲在唱片机前的贺飞星此刻也站起来了,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的宋容书,身体紧绷,目光茫然。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迷茫、疑惑,他惊惶地望向宋容书,不知该如何自处。

    ——藏在宋容书家无名唱片里的是贺飞星的歌,一首宋容书十八岁那年他作为礼物刻进光盘里的、他从来没有在任何音乐平台上发布过的、没有在任何演唱会上演唱过的、只送给宋容书一个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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