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哥!不行……不!不行!”
房间里很暗,夜半微弱的光源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里倾泻出来,在被顶成小山包的羽绒被上拉出一条又长又亮的光线。
卧室里的地暖烧得很热,热到宋容书呼吸急促、燥热、想逃,他用力拍着贺飞星揽在他腰上的手,叫道:“星哥!星哥!”
贺飞星如烈马般在他的身上驰骋,他一手捞着宋容书的腰,一手按下他的脊背,床上由羽绒被堆起来的小山轰然颤动了几下,很快又倾泻出宋容书惊慌的叫声。
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灯光躲在窗帘后面偷窥卧室里的秘密,过了很久,羽绒被里伸出一只热得泛红的手,宋容书掀开被子逃出来,又被贺飞星拦着腰拖回床上。
他仰面躺在床上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力气,抬腿踢在贺飞星胸前,那一脚软绵绵的,被贺飞星一把握住脚腕,笑着问他怎么了。
宋容书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滚下去!”
贺飞星跪坐在床上,将窗帘缝里漏进来的光全都遮住,灯光把他的后背照亮,在强劲有力的身躯周围晕出一圈毛茸茸的边。他盯着宋容书看了很久,突然扁了扁嘴,像只干了坏事被主人训斥的小狗。
逆光打在他的后脑勺上,连带着把侧脸也照例,宋容书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藏得很深的难过和委屈。他用毯子把宋容书裹起来,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凑在他耳边说:“容容,你不能这样。”
宋容书听出他语气里的埋怨和苦闷,他偏头去看贺飞星,两个人的鬓角擦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贺飞星把头埋进他的肩颈之间,闷闷地说:“你不能只让我想你。”
滚烫的气息喷在宋容书的颈窝里,一口又一口,他觉得那一小块地方变得很烫,仿佛要被蒸熟了。他叹了一口气,抵着贺飞星的脑袋,像互相依存、相依为命的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的脸颊。
环绕在腰间的手立时缩得更紧,贺飞星像是生怕他跑似的,很用力地抱住他,不确定地问:“是真的吗?”
宋容书眨了眨眼睛,问什么?
“刚刚说,喜欢我,爱我,想让我高兴。”
宋容书被他的坦率和直白问得不知所措,一时间无法回答,只好迷茫地望着床下那两双被踢得散乱的拖鞋,过了很久才说:“是。”
贺飞星又执拗地问了一遍,仿佛一定要得到他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的答案后才肯罢休。
这次宋容书没有说话,但很用力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贺飞星又闷声笑起来,像个还没长大的、情绪化的孩子,他吸了吸鼻子,把头埋得更深,“小声也没关系,不敢说也没关系。我知道了,容容,我知道了。”
他说出那声容容的时候,语气中已经染上了一点点哭腔,宋容书低头去看勒在他腰间的手,觉得那两条铁臂的灼热温度已经穿透了毯子和皮肉,一路熨进他的灵魂里。
“星哥,”他问,“你哭了吗?”
“嗯。”贺飞星很大方地承认,“我哭了。”
他们依偎在一起,彼此温存,细碎的吻拂过对方的脸颊和唇角,躲在隐秘的角落里背着月亮互表爱意。
宋容书闭着眼睛承受贺飞星接连不停的亲吻,周围空旷又安静,他仿佛化身银河的旅客,随着不停流动坠落的星河前进,在千万年后抵达这颗躲藏在宇宙角落里的星球。
这颗星星渺小、孤独、不引人注目,贺飞星曾在这里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因为宇宙偏僻、空旷、没人看得见。现在宋容书来了,他还可以哈哈大笑吗?可以,当然可以,因为现在宋容书就是他的宇宙。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贺飞星穿上浴袍抱着宋容书去浴室,坐在浴缸边上问他:“宋印良的事怎么处理?”
宋容书闭着眼睛打瞌睡,听见他问,迷迷糊糊地应道:“管他怎么处理。”
贺飞星怕他着凉,频频把手伸进浴缸里试水温,听到回答后诧异地问:“真不管了?”
“管。”宋容书睁开被热气蒸得雾蒙蒙的眼睛,“但不是现在管。”
贺飞星应了一声,觉得水已经从滚烫变得温热,很快就要往凉飕飕的方向发展,于是他起身去拿浴巾,听见宋容书在浴缸里跟他解释:“等总公司那边有动静了再说。”
贺飞星的脸上露出笑意,拿着浴巾过去给他擦身体。宋容书一边伸手任他擦身上的水,一边说:“最晚明天,我爸肯定得找我。”
“转身。”贺飞星用浴巾把他裹住,抱着他偷乐。
不过贺飞星对此刻的自己还是有些不满意,他觉得他现在太容易满足了,宋容书只不过领悟到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他就已经高兴得快要找不着北。
他觉得这样不行,觉得不能再被宋容书牵着鼻子走,于是他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问:“那前段时间每天忙成那样,也是装给别人看的?”
宋容书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那你是因为这样才每天等我的?”
贺飞星没想到他恢复得那么快,明明回家前还傻兮兮的任人搓扁揉圆乖得要命,这还没过几个小时呢,就已经变回了原来那副精明又狡猾的样子。他揽着宋容书走出浴室,说:“没有,就是想等你,想你。”
“哦,你就这样想我啊?”
宋容书这会儿明显是缓过劲儿来了,学着刚才贺飞星在外边儿时的语气跟他说话。这句话一语双关,他说得理又直气壮,反倒把贺飞星说得尴尬心虚,贺飞星只好转移话题,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俩刚刚和好,情趣这种东西适当可以,玩多了就过了,宋容书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也不咄咄逼人,只穿好衣服坐到床头,一边装模作样地叹气说行吧,一边偷偷去瞟贺飞星的脸色。
贺飞星拿他没办法,站在床边举双手投降,然后抱着他缩进被子里,闻他头发上清爽的洗发水味,说:“我明天下午要去首都。”
宋容书早就困得不行,现在脑袋里更是糊成一团,想什么都不清醒,眼睛也睁不开,他强打着精神跟贺飞星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去干什么?”
“录个综艺,”贺飞星把他翻过来,用毛茸茸热乎乎的脑袋去拱他的肩窝,“做一期飞行嘉宾。”
“什么时候回……”宋容书的意识终于彻底模糊,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闭上眼睛,缩在贺飞星的怀里睡着了。
一直没拉拢的窗帘虚虚掩着,窗外已经陆续熄灭、变得微弱的城市灯光艰难地从缝隙里冒头,看见贺飞星轻轻吻住宋容书的额角,对他说:“晚安,容容。”
爱人之间相处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天亮得很快,宋容书在生物钟强势又霸道的作用下睁开眼睛,迷茫地盯着头顶的灯,觉得这盏灯陌生极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贺飞星家。
天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刺得他直眯眼睛,宋容书烦躁地抓起被角把脑袋罩住,正好听见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贺飞星端着杯榨好的石榴汁进来,一见床头的羽绒被鼓起个小包就知道他醒了,笑着上前掀被子,伏在他耳边哄:“起来了。”
早高峰已经开始,宋容书艰难地爬起来,坐在床上望着远方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出神,一辆又一辆的车首尾连在一起,像是组成长队往巢穴里搬运食物的蚂蚁。
他抓了两把睡乱的头发,抓起手机看时间,被贺飞星偷偷调了静音的手机安静得像块砖,唯有屏幕上显示着的未接来电在告诉他:还有电。宋容书拿着手机下床,皱眉走到窗边回电话。
急得直冒火的小余助理终于等来了老板的电话,接通后还没等宋容书开口就火急火燎地嚎:“少爷!少爷!您总算接电话了!”
宋容书把手机拿远,等着急忙慌的小余助理嚎完了才问:“什么事?”
“今早宋董的秘书联系我,让我改一下您的行程,请您下午回总公司,商量良总和韩霞姝的事情。”余祥在早高峰的车流中迅速滑动膝盖上的平板,说,“昨晚有人把良总的私人信息贴出来了,还放了照片,有网友做了对比,说照片里的人就是良总。”
小余助理着急上火一宿没睡,急得嘴巴边上起了一圈水泡,那声音大得贺飞星都能听见。贺飞星冲着宋容书挑眉,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宋容书摆手示意他等一下,然后冲着电话说:“还有呢?”
“还有,还有!刚刚值班保安给我打电话,说现在已经有粉丝到了公司楼下,要我们给说法。”
宋容书嗤笑一声,莫名其妙地问:“我给什么说法?”
“少爷,您刚回国不久,不知道国内的粉圈是什么样的,那些极端的粉丝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现在去接您,直接送您去总公司,就别回去了。”
宋容书撩起眼皮看了贺飞星一眼,说:“不用。”
电话那边的小余助理啊了一声,忧心忡忡地问怎么了。
“我下午自己去,你先去处理那些……”宋容书想了好一会儿才措词道:“疯狂的粉丝。”
经过父亲疯狂恶补后的小余助理显然很快就明白了宋容书的意思,但仍旧放轻了声音,问:“您一个人去吗?”
“贺飞星和我一起。”宋容书说,“你不用管这些,结束之后来总公司接我。”
余祥一连应了几声,又说把相关事宜发宋容书邮箱,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才挂电话。宋容书吁出一口气,随手把砖似的手机扔一边,冲着贺飞星笑:“真烦。”
贺飞星把果汁给他,走进浴室去给他挤牙膏,边走边跟他开玩笑:“贺飞星什么时候说和你一起了?”
宋容书站在窗户边上看他忙活,故意拔高了声音:“贺飞星不跟我一起啊?”
他说着就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大步走进洗漱间,叹气说:“那好吧。可我已经让余祥别来了,只能自己叫车了。”
贺飞星本来就是逗逗他,没想到他还来劲,才走到门口又回过身一把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朵笑:“逗你的,洗漱好出来吃早饭,给你买了蟹粉小笼。”
宋容书哼着歌刷牙,洗漱完毕后关窗往餐厅走,窗外的秋风想往屋里吹,无奈被挡在外面,只好趴在窗台上看满屋的春意和浪漫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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