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容书住了三天院,期间宋成没来过,倒是宋印良跑来看过他一次。

    贺飞星跟宋印良本来就不对付,又想起上次宋容书被这么急吼吼地送来医院就是因为这小王八蛋,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谁都没给谁好脸色。

    最后还是小余助理出来打圆场,说公司事情忙,少爷不在良总您得把公司守住啊。有的时候贺飞星觉得余祥不进娱乐圈的确是内娱一大损失,他在宋印良面前演得那叫一个生动,痛心疾首得像是在白帝城托孤的刘备,宋印良是诸葛亮。

    真要说起来,宋印良这孩子也傻,硬是给余祥忽悠得一愣一愣,还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跑回去认真工作。结果出了医院、上了车才想起来自个儿已经被撤职了,还是他哥亲手撤的。

    宋容书这身体说起来也怪,每回犯病的时候活像命都要丢了,结果医院一进、病床一躺,没个两天又好了,生龙活虎地给贺飞星说:“我要出院。”

    行吧,出院。

    出院那天是个大晴天,贺飞星开车来接他回家,宋容书用大围巾包住脸,看着年轻了好几岁,比余祥还小,像个学生。

    贺飞星下车给他开门,宋容书弯腰钻进车里的时候咳了两下,贺飞星立马紧张起来,问怎么了。

    “没事。”宋容书被他的大惊小怪逗笑,“温差有点大,没适应。”

    贺飞星绕道另一边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看见宋容书脸色苍白,又问:“真没事?”

    宋容书给他问乐了,咧嘴笑起来,没笑两声又开始咳,边咳还边乐,在咳嗽声的间隙里说真没事。

    贺飞星看他那样心里没底,但宋容书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一直问,只好开车往回走。

    他把宋容书送回家,拎着一大袋子药进门,按照小余助理的便签条把那些瓶瓶罐罐分门别类。

    先前在医院,宋容书吃的药都是护士拿来的,那时候他还没注意有这么多。直到现在回了家、自己动手收拾了,他才知道宋容书每天竟然要吃那么多的药。

    宋容书换好家居服出来,看见贺飞星一直蹲在柜子前边发呆,叫了他一声,问:“星哥?怎么了?”

    贺飞星让这一声喊回了神,他迅速地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按照服用时间和剂量依次摆好,说:“没,我在看一次吃多少。”

    宋容书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丧气,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很认真地说:“真的没事了。”

    贺飞星的心思被一眼看穿,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揉宋容书的后脑勺:“我就是心疼。”

    他匆匆把药瓶摆好,又把宋容书这会儿要吃的药拿出来,接了温水看着宋容书吃完,才说:“容容,我要出去一趟。”

    宋容书还在喝水,闻言挑了挑眉,示意怎么回事。

    “张善找我有点儿事。”贺飞星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些紧张,“他难得休息,我去和他见一面。”

    宋容书喝完了水,抓着玻璃杯看他,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行。

    贺飞星又替他接了杯温水,交代了几句后匆匆出门,一直到电梯关了门,他才拿出刚才在兜里震了半天的手机,接通电话问怎么了。

    “你到哪儿了?”吴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临时出了点儿事,你什么时候能到?”

    “我刚出门。”贺飞星频频抬头去看电子屏,“出什么事了?”

    吴哥在电话那头叹气,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吴哥的效率很高,没两天就找到了那帮放高利贷的地头蛇,帮助交涉后无果,于是决定文的不行来武的,带了帮小弟找上门,准备给贺飞星出出气。

    但情况显然并没有完全如他所料,贺飞星赶到的时候,看见吴哥带着七八个小弟正守在门口,看见他来,朝着门里头努嘴:“走吧,进去看看。”

    贺飞星的眉头皱了一路,听他这么说,当即皱得更深:“到底怎么回事?”

    “进去就知道了,”吴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飞星啊,我是真把你当兄弟,这要换别人,这事儿我才懒得管。”

    贺天恩的公司早在九年前就被宋容书来来回回整过好几次,七年前的那场工厂事故更是直接对这家规模并不算很大的公司造成了重创。这些年来天恩科技的市值一缩再缩,贺天恩负债累累,来回找贺飞星借过很多次钱周转,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

    一开始的时候,贺飞星会借给他,但随着公司的情况越来越差、贺天恩要借的钱越来越多,贺飞星终于忍受不了这个贪得无厌的父亲,于是被逼无奈的贺天恩只能去借高利贷,他在借高利贷的时候说:我一定会还的。

    贺飞星不知道这笔钱他爸到底打没打算还,反正他的钱他爸肯定是不打算还了,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跟着吴哥往里走。

    贺天恩还不上钱,高利贷就把他绑了逼着他老婆还钱。他下班的时候在车库里被人套了个麻袋揍了一顿,然后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了市郊的废弃仓库。

    高利贷老大揍了他一顿觉得不解气,把麻袋拆了之后又揍了他一顿,那天贺飞星在电话里听见的惨叫声,就是被这老大一脚踹出来的。

    贺飞星不知道他爸觉得自己弄成现在这样到底是无奈还是活该,反正他觉得是挺活该的。

    如果,贺飞星想,当初他给我妈出了那五十万的手术费,今天不管有多少钱我都会替他还。

    但贺天恩没给祝瑶出手术费,所以贺飞星也没替贺天恩还钱。

    他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他借钱给贺天恩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他还,在他八岁之前贺天恩的确对他不错,但他心里始终有隔阂。他没法像小时候贺天恩对他一样对贺天恩好,所以他在贺天恩管他借钱的时候把钱借出去。

    他用这样的方式还那八年他爸对他的好,他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多,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冷血,他经历了那么多,年少时的几次绝望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谁都不能。

    贺飞星跟着吴哥走进仓库,这仓库以前不知道是用来放什么的,窗户很少,到处都是暗暗的,没什么光也不怎么通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浓重的霉味儿。

    他看见仓库的深处站着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的旁边还有七八个头上染着五颜六色的毛、手上纹着乱七八糟的蛇的流氓混混,他们缩成一团,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围了个圈。

    “这是怎么回事?”贺飞星低声问。

    “我他妈哪知道。”吴哥道,“我按照你短信上的地址过来,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诶,那个是不是你爸?”

    贺飞星循声望去,看见他爸没骨头似的被那十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围着,其中两个左右架着他的胳膊才没让他倒下去。

    贺飞星突然就觉得这架势有些眼熟。

    他快步走上前,为首的那个注意到他,问:“是贺飞星先生吗?”

    贺飞星闻言一愣,还没开口就听见那人指着贺天恩解释道:“宋总让我们盯着他,他刚出事我们就知道了,一直在等您处理。”

    他边说边看贺飞星身边的吴哥,那意思不言而喻:贺飞星要是不管,他们就由着这帮放高利贷的撕票;贺飞星要是管,他们就帮着把贺天恩救出来。

    贺飞星的心里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想起他出门的时候还在忽悠宋容书说张善找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愧疚,正在他想着回去怎么跟宋容书说的时候,被两个保镖架着的贺天恩突然抬起头,问:“是星星来了吗?”

    他脸色憔悴、目光涣散,一看就知道这几天没过什么好日子——就算这帮高利贷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他自己吓都要把自己吓死了,刚刚贺飞星来,他也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

    贺飞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又厌恶地说:“走吧。”

    十几个保镖分成两半,一半跟着他走了,一半留在仓库善后。贺飞星独自走在最前面,听见他爸强打着精神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被这句话气笑:“筹钱。”

    贺天恩似乎被这几天的拘禁打垮了,他再也没有力气和精神维持他那副道貌岸然的精英形象,他瞪着贺飞星,用沙哑的声音尖声指责:“你有的是钱!”

    “我没有。”贺飞星说。

    “你有!你有!”贺天恩叫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不停地重复着。

    贺飞星被他那一声声的你有你有叫得很烦,他焦躁不安地抓了两把头发,冷漠道:“有我也不会借给你。”

    宋家有自己的保镖公司,嘴都很严,贺飞星不担心这些话被人传出去,他转过身,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贺天恩:“我给你的钱够多了,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再给你钱。”

    “我是你爸!”贺天恩嘶吼道,“我把你养大!没我哪来现在的你!”

    贺飞星已经出离愤怒了,他的心里很平静,没有因为贺天恩的话激起一丝波澜,他垂下眼睛,盯着他爸身上被磨烂的西裤,轻声说:“把我养大的是我妈,没我妈才没有现在的我。”

    他呼出一口气,很缓慢地说:“你上次打电话向我借钱的时候说,你实在没钱了,你的女儿连美术班都不去了。你说她最喜欢画画,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你绝对不会让她退课。”

    “那我呢?”贺飞星抬起眼睛看他,问,“当初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上音乐班?”

    “因为你要和我妈离婚,是吗?”

    “因为你不想再在我这个儿子身上花钱,是吗?”

    贺飞星平静地说出这些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平静到有些冷漠。其实这其中的绝大多数问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说了,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你到底把我和我妈当什么?”

    “你生我,你养过我吗?”

    他弯下腰,揪着贺天恩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厉声问:“你现在知道没钱有多难受了?你现在知道求人有多低声下气了?当初我妈病危、等着上手术台又没有钱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怎么过的吗?!”

    贺飞星用力把他甩在地上,他第一次如此厌恶一个人,他冷冷地看着摔倒在地不知所措的贺天恩,咬牙切齿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今往后,我贺飞星一分钱都不会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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