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儿,你帮我把这几页单独抄出来。”薛玄凌将账本交给圆儿,自己起身,捧着那地方志靠在桌边翻阅。
扬州有什么值得楚王图谋的?
海运这些都在户部单独的管辖内,楚王就算想染指,也找不到入口,只能望而兴叹。
那么,还剩下什么?
盐。
薛玄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盐。
如果说楚王已经将手伸向了扬州的盐场,那么他这账本上的大额进账就解释得通了,毕竟寻常买卖做不到这么多,也做不到这个长久。
“满儿。”薛玄凌高声喊了句,说:“帮我拿套深色的衣裳,我要出门。”
“娘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满儿快步进来,一边找衣服,一边关心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打掩护这些的,是肯定要的,所以满儿压根不会问。
“说不准,你们帮我看顾着点就是了。”薛玄凌放了地方志,走到妆奁前收拾了一下发髻,随后接过满儿递来的衣服,“要是姜青鸢再闯进来,你们就说我病了。”
换好衣服,薛玄凌走后头的围墙,直接翻出了玲珑院。
巧的是——
薛玄凌这刚落地,便对上了昏暗中的一双黑亮的眼睛。
“三……哥……”薛玄凌挠了挠头,小声喊道。
虽然不知道薛柏耀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但薛玄凌还是先喊了他一句,并立刻发誓道:“三哥我是馋了,夜里溜出去买吃的,这不还没到坊间落钥嘛……”
“你是……玄凌?”
结果开口说话的,却并不是薛柏耀。
到这时,薛玄凌才借着远处昏黄的灯笼光,看清楚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薛柏耀,而是要比他略微高一些的男人。
眉眼相似。
“大哥?还是二哥?”薛玄凌很快就意识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可她同时紧张了起来。
大哥和二哥镇守边关,非召不得入长安。如今这深夜出现在家后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是二哥。”薛柏桦的声音里有几分哽咽。
他似乎是想要上前几步,拥抱薛玄凌,却又在挪动步子后,局促地搓了搓手,停了下来。
“二哥,可是出了什么事?”薛玄凌主动迈过去,抬手将薛柏桦揽入怀里。
薛柏桦常年待在军营里,身材健壮,薛玄凌合臂一抱,也只是堪堪抱住了他的两条手臂。
“我们收到夫人的信,说……说你最近在查母亲?”薛柏桦低下头,小声地询问道。
薛玄凌眼神一凝,眉头蹙在了一起,回答:“是,我在查母亲的死。就我现在所得的情报来看,当年父亲和姜青鸢,都对母亲的死有责任。”
黑暗中,薛柏桦叹了一口气。
“我的被拐,也是因为跟在我身边的乳母以及婢女都是母亲的老人,她们或许知道当年的某些真相,所以有人容不得她们,只能借故发卖。”薛玄凌继续说道。
听风刚从玉州回来,就会收到薛玄凌给他的信,并照着信上的情报,开始追偿当年那些婢女的下落。
至于密阁。
则需要厘清姜家与楚王到底有多深的纠葛。
薛柏桦摸了摸薛玄凌的头,柔声道:“玄凌,是兄长不好,如果当年兄长跟着你一起,即便有人刻意,你也不会被歹人拐走。”
“二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薛玄凌松开薛柏桦,眯眼一笑,宽慰他道:“没了上元节,也会有中秋节,只要他们想,拿捏我这个幼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月亮一点点爬升。
清冷皎洁的月光照在薛柏桦的脸上,照出的他满脸的疼惜。
“二哥只是为了这个回来的吗?未免太冒险了些,若是叫旁人看到,怕是要惹祸上身。”薛玄凌拉着薛柏桦靠院墙这一侧站着,随后又说:“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也可以为自己负责,二哥其实不必太过担心。”
“不单单是因为你。”薛柏桦犹豫了一下,再次压低声音,说道:“军中有流言,说是副将军宋云被调走,将军长孙越有独断专权的趋势,所以陛下有想法将大哥攫升为副将军。”
好事吗?
似乎是好事。
但这流言起得尤为突兀。
且长孙越手底下早就有几个副将是有大功在身的,即便要提拔,也是提拔他们,轮不到薛柏清的身上。
而且,最先传出这个流言的,是一个收到长安寄出的信件的小兵。
薛柏桦和薛柏清本来就担忧妹妹,又正好碰上这个事,两人一合计,便打算先让一个人偷偷回来,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倘若薛柏清真的要被擢升为副将军,那么薛亦涯这个做父亲的不会不知道,薛家也不会平静如水。
倘若只是一个祸水东引的局,那么薛柏清就得尽早置身之外,免得到时候招惹上麻烦。
可惜薛柏桦还没翻进家门,就先看到妹妹身姿矫健地翻了出来。
“二哥觉得,这流言的目的是什么?”薛玄凌问。
薛柏桦抬手摸了摸下巴,说:“目的,无非是挑拨大哥与那几个副尉之间的关系,要么就是让长孙将军忌惮大哥。”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奔着让薛柏清不好过去的。
林含章似乎也是这个意思,点到即止,不再继续追问,转而开始称赞薛玄凌这茶汤煎制得非常好。
晚膳时,应薛柏耀的邀请,林含章留在薛家吃了晚饭。等林池下了值,过来接他时候,几人又于月下小酌了几杯。
送林含章跟林池出府后,薛柏耀转道进了玲珑苑。
他一进屋,就问薛玄凌:“含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当真只是送礼?”
迟钝如薛柏耀,都品出林含章这反常举动背后的含义了。
“是呀。”薛玄凌捂嘴笑了声,说:“三哥怕是想多了,难不成林司业过来还是为了什么其他事吗?他与我并没有私交,想来是看了父亲的面子吧。”
见薛柏耀站在门口不走,薛玄凌抬手散了发髻,打趣道:“我这可要梳洗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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