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29旅旅长张辛雨接到出击命令的时候,正把马厩里最后一束干草递到爱马“电龙”的嘴边。

    复职后的张辛雨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给旅里的战马找吃的,然而,阿城被围多ri,人的食物都成问题,何况是食量数倍甚至十倍于人的战马。

    虽是盛夏时节,青草繁茂,然而喂惯jing谷干草的战马却不宜直接食用青苗,且包围圈内地域狭窄,炮弹随时可能落下,根本不可能散放野牧。

    眼看那一匹匹jing挑细选、强健驯服的战马一天天消瘦下去,张辛雨是又心痛又着急,却又没什么好办法,只得组织官兵往空地上去割草,晒干后混着少量从人嘴里省下来的谷物喂马。只是草少马多,别的部队也争着来割草,没过两天,稍微安全些的空地上,原本齐膝高的青草早被割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片贴着地面的根茬。

    然而,官兵们冒着炮火流弹割来晒好的那一点干草,也很快被饥肠辘辘的战马嚼食一空,现在,就算是他旅长的坐骑,吃完这一束干草之后,也只能等着挨饿了。

    与其饿死,不如战死!

    出击的命令来的正是时候。

    天还没亮,俄军的疯狂进攻又开始了,在连ri的重炮轰击和人浪冲击下,城北防线终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成千上万的敌军如决堤之水,狂涌而入,作为全军预备队的骑兵29旅,理所当然要立即赶赴前线,堵住缺口。挽回危局。

    “长官,能不能给我一匹马,我也想……”

    卫兵张鱼抚摸着“电龙”的额头,明显底气不足地要求道。

    张辛雨拍拍手上的草沫,摇头笑道:“我看你不会骑马。”

    “我正在学……”

    张鱼的反驳毫无说服力。

    “那等学会了再说。”

    张辛雨拔出腰间地马刀,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块干净洁白的手帕擦拭起来。

    “等学会了……还有马给我骑吗?”

    “不一定,听说禁卫军的骑兵旅都改成装甲旅了,兴许过一阵子,我的电龙也得换成战车什么的了----不管怎么样,小伙子。你还年轻,只要这次你能活下来,骑马也好,开车也好,总有时间慢慢学,听你老张哥的,好好留在这看家。什么事情回去了再说。”

    说话间。刀已擦完,即刻回刀入鞘,解缰跨马,扬鞭绝尘而去。

    半小时后,全旅除早先作为下马步兵被调去前线填战壕的骑兵3营外,各战斗单位集结完毕,一千八百余名官兵,近两千匹战马,皆披挂完毕。整装待发。

    情势紧急。张辛雨没有时间人模狗样地阅兵训话洒狗血,只简单召见各单位官长,三五分钟即布置完任务,一声“出发”,各自上马,奔赴本部执行。

    经历了撤职又复职的曲折,亲身体尝了一线战壕中的生死煎熬之后。张辛雨坚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更辉煌的未来在等着自己,这复职后地第一仗,非打出个名堂来不可。

    双腿一夹,马鞭一抽,“电龙”撅蹄嘶鸣,骑兵旅----出击!

    塞米巴拉金斯克,西北方面军前方司令部。

    方面军司令长官梁天河元帅右手夹根香烟,左手曲在背后,柱子般肃立在地图前,与其说在思考,不如说在发呆。

    桌上摆着二装集司令官陆凯平上将一大早发来的电报,内容是请求宽限反攻阿城的时间,以待后续兵力的集结整合,“兵力厚集之后,可一鼓作气,与前进部队里应外合,破敌于阿城周围,进而北取巴尔瑙尔,直至新西伯利亚、托木斯克,断克城之敌后路……”

    外面的参谋们已经就此讨论了一番,又赞成的,也有反对的,未成定论,参谋长严沧龙天没亮就赶去塞城西面防线巡视,梁天河想等他回来,听听他地意见,再做决断。

    陆凯平地建言,乍看起来颇为诱人,然而风险亦极高,若宽以时ri,导致作为诱饵的前进部队被敌歼灭,这就不仅仅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军心重挫不说,作为司令长官的梁天河声名必然受辱。更进一步说,梁天河既然背负着与刚刚被整肃的刘百良、张遥前一党关系暧昧的嫌疑,在开战以来帝国陆军有胜无败的大背景下,其一手兴建栽培的西北军若果真遭此耻败,难免不令他人产生种种联想,而某些刚刚站对了位子、急于表现自己忠心的中枢大员亦难免不捏罪参劾,拿他梁天河给主子做献祭。

    其实梁天河刚看到电报时,心中已有定论,然而个中私情,难以明说,参谋当中,又恐有他人耳目,只好先放众论,再以待听参谋长意见为托,将最终决断的责任分于严沧龙一份。

    此时不如从前,八月二ri政变之后,梁天河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只道自己问心无愧,又一手缔造西北军,无人敢动,直到陆续通过私人渠道,渐渐了解内情,才知事态严重,女皇夺权改政之势汹汹,站队不及者必受大祸,赶紧收敛谨慎,以免为别有用心者所趁。

    “报告,萧司令官来电。”

    阿城来地新电报打断了梁天河那耻以启齿地思绪,与此同时,手指传来的烫灼感提醒他:你夹的烟烧到屁股了。

    条件反shè地甩掉烟头,左手迅疾抄过桌上的不锈钢保温杯,往被烫的手指上浇了半杯冷茶水。

    “长官,你没事吧……”送电报的小副官关切地问。

    梁天河挥挥手,放回茶杯:“没事,小事,快念。”

    “是……敌凌晨五时起猛攻北线西端,至午前一时,阵地易手,敌步骑大股涌入……已调集预备队并抽调他线守兵,势做最后一搏……惟望长官体察守军之艰困,速以陆部战车来援,并多发空援,炸shè阻拦……职部萧斌代守军全体泣血叩谢……”

    听罢电文,梁天河原本紧蹙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股皱麻。

    “回电:弟勿惊慌,敌连ri受挫,已成强弩之末,弟当沉着以应,以战车骑兵回击突入之敌,迅速填塞缺口,稳固防线。陆部装甲集团必按时出击,空援必刻ri以增,再坚守三天,大局必然逆转……”

    说到这里,稍稍一顿,揉了揉刚刚被烫出泡地手指,忽地斩钉截铁添道:“对俄全局,系此一战,留你在那里,不是为了听你诉苦地,不要让我失望,我也绝不会让我一手培育的子弟兵白白牺牲!”

    小副官记录完毕,抬头疑惑道:“长官,最后一句,要按原话发吗?要不要……”

    “不要修凿,按我地原话发。”梁天河沉沉道。

    “是----”

    副官转身离去,迎面却碰上了刚刚视察回来的严沧龙。

    “又来了什么电报?”一脸烟尘的的严沧龙截住副官,又探头询问梁天河。

    “阿城北防线被突破,萧斌说要做最后一搏了,催我们增援

    “长官怎么说?”

    “我要他无论如何再守三天----小李,刚才的稿子给参谋长看看。”

    严沧龙扫了一眼电稿,又拾起桌上萧斌发来的电文稍稍浏览,摇头道:“萧斌一向冷静沉着,当初承接守阿城的任务时,也是当仁不让,现在从他这份电文看来,已经乱了方寸,只想着搏命送死了,可见形势已经恶劣到极点。这个时候我们还坚持三天后再发动总攻,恐怕会逼着他破罐子破摔,以必死之信念做出鲁莽无谋的举动来,还请长官三思啊。”

    梁天河咂咂嘴,伸手捏得下巴上的胡渣沙沙作响,长叹道:“哎,真是越急越出问题,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还好你来得及时,要慢了几步,电报一发,我不就是把萧斌往死路上赶嘛……”

    “长官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安抚萧斌,许诺立即派陆凯平部折回去增援,让他镇定沉着,不要做傻事。同时,可先命陆凯平以少数兵力,大张旗鼓,多路出击,给俄军造成二装集全军杀回的印象,分散其兵力,也算给萧斌一个交代。陆航集团也应竭力出击,不惜代价协助阿城守军渡过这个难关。”

    梁天河赞许道:“还是参谋长想得清楚,这样吧,给萧斌和陆凯平的电报,你来拟,陆航这边我来解决----小李,你去打个电话,叫方永杨来见我。”

    刚刚吩咐妥当,外头又报,海军喀尔巴什湖支队汪兆铭少校前来报到。

    梁天河抚手笑道:“海军的炮艇队总算到了,塞城西面的反攻有盼头了----快,快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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