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初春。
陶娇娇漠然的观望着四周,目之所及,皆是陌生。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小店,陌生的舅舅,还有一个满眼好奇不知道矜持一直盯着她的李尖尖。
陶娇娇忍了忍,最后还是被盯得有些烦了,抬眼瞪了李尖尖一眼,奶声训斥她:“不许看我。”
李尖尖被娇娇的突然开口惊的瞪大了双眼,小嘴变形字母为o,反应半天才欢天喜地的跳起来,指着陶娇娇冲着屋里的爸爸开心喊道:“爸爸!爸爸!爸爸————”
内室房间的门是被从里锁上的,因为小女孩的大声喊叫,半晌,房门才被人大开,走出来的第一位大人就是小女孩喊的爸爸李海潮,后面跟着的是娇娇的亲妈李海清。
李海潮刚出门就被他的女儿李尖尖抱了大腿,然后就是一顿夸张的喊叫,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漂亮妹妹不是哑巴,刚才开口和她说话了。
听着女儿的李海潮哭笑不得,尖尖口里的漂亮妹妹是他亲妹妹的女儿,也就是娇娇,初见时,李海潮也是惊艳的一愣,真的就像是尖尖小声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的那一句:这个妹妹好看的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一样。
过分的精致,会让人恍惚,她是否是真的。
李海潮被堂妹的突然到访弄得手忙脚乱,端茶倒水给刚刚相认的外甥女娇娇送上家里最好的零食玩具,李尖尖自从知道娇娇是她妹妹后,刚开始扭捏了一会儿,等到李海潮有事要和李海清密谈,进屋前再三交代尖尖要好好照顾妹妹。得到尖尖的应声保证后,李海潮和李海清进了屋里,他俩的谈话主要就是为了避开孩子。
娇娇很乖的坐在沙发上,眼神却一直关注着谈话的房间里,警敏着周围所有的动静。
当然,这段时间里,李尖尖自以为是的悄悄的一步一挪凑到了陶娇娇的身边,看娇娇没有关注到她,李尖尖便暗自欣喜,小心翼翼的挨着坐在陶娇娇身旁,又觉得侧着头看娇娇脖子不舒服,干脆就转身跪坐在沙发上,正面视线好不隐晦,放肆的盯着陶娇娇的侧颜看。
哈哈,爸爸说漂亮妹妹是我的姑姑的女儿,也是亲妹妹~
哈哈,我也有妹妹了~
哈哈,妹妹真好看~
哈哈,我有一个好看的妹妹~
哈哈,不过妹妹怎么一直不说话?
咦?妹妹是不是不会说话?
嗯?那我要不要和她说话?
那我要是和妹妹说话了,她却不会说话,妹妹听到我说话会不会难过?
李尖尖的小脑袋天马行空的发散思维随意想象,陶娇娇最后也不过是被她长时间盯的不耐烦了,才终于回头瞪了她一眼,奶声奶气的斥责李尖尖你有事说事,别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不放~
被陶娇娇突然的开口说话吓了一跳的李尖尖,反应过来就是惊天地的喊叫。
哇~爸爸爸爸,你快来,漂亮妹妹开口说话了耶~~~
陶娇娇不关心李尖尖为何突然尖叫喊爸,倒是先去看了眼她的亲妈李海清,眼睛红红的,更像是刚哭过的。
就一瞬间,陶娇娇的心里失望更大于哀伤。
到底,她还是决定不要她了。
谁说小孩儿不懂事?其实,小孩很敏感的。
所以,小孩的世界也是脆弱的。
李海清离开的时候,陶娇娇甚至没有见她一面。
为了赶火车,李海清早上4点就离开了,送她走的只有她的亲哥李海潮。
李海清走之前又去看了娇娇一眼,红着眼忍不住的流泪,只觉得心如刀绞,千万的不舍。
可回想过去,再想想以后,李海清狠咬着下唇直到血腥弥漫口腔,这一口血水如今忍痛咽下,决然转身,提着行李箱头也不敢回的疾步离开。
李海潮亲自将李海清送到了车站,看着她进了站台,默默的看着她没了身影后,站在原地怅然了一番,才转身离开。
就这么突然的一天内,李海潮见到了分别有十年的妹妹,还相认了一个外甥女。
也是这么一天的时间,李海潮知道了妹妹这十年里的婚姻,幸与不幸参杂间,有苦也有甜。
回头想,李海潮也是感慨,他这个妹妹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打小性子就倔,长辈们都说那是犟,认准了一个人,哪怕家里反对,放狠话,都没能让她退让一步。
可那个让李海清认准的人,用十年的时间去证明了一件事,那人让她不值。
“没有感情了吗?”李海潮疑问。
李海清沉默,良久苦笑:“感情有什么用?他那样的家庭,感情不是能决定所有事的。”
“他也有那样的想法吗?”李海潮又问。
想到那个人,还有那个人的妈,李海清不禁冷笑:“是啊,虽然没有明说,但所作所为不就是放任着他妈的做法,说到底,他就是默认了那个意思。”
李海潮听到这不免有些生气,女孩怎么了,女孩多好多乖啊,他就喜欢女孩,他家尖尖多可心啊,是他这一生最珍贵的心尖宝贝。
“那你把娇娇的抚养权要走,对方他们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干脆的放手了?”李海潮还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重男轻女到这种地步的家庭。
娇娇可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孙女啊!
李海潮想起娇娇那精致漂亮的模样,心里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孩,不应该啊?
李海清垂眸黯然,“她爸爸还是不舍得,可他家老太太一心想着给她儿子续弦传宗接代,得到好处后,就很干脆爽快的让我带走了娇娇,抚养权也给了我。”
听到这,李海潮除了一声艹蛋的长叹,就是沉默的无语。
“那你真的决定去南边?不带着娇娇?”李海潮轻声问。
李海清也无奈,眼圈立马就红了,哽咽道:“我没办法,娇娇她太小了,我舍不得。”
李海清要到娇娇的抚养权还有个附加条件,离婚她净身出户。老太太精明算计了一辈子,她怎么会吃亏。
当年被情爱昏了头,嫁了个那么个为娘是从的男人,纵然婚后的日子里,他也为她反抗过,处处为护着她,为了她搬出老宅子。
起初那几年的婚姻,李海清觉得还是很幸福的。
后来,娇娇的出生,李海清才慢慢的察觉到枕边人的变化。
娇娇是个女孩儿!
可惜了,娇娇是个女孩儿。
遗憾的是,李海清生娇娇时被算计,伤了身子,以后再孕会很艰难。
富贵人家门里的事,有时候还真的电视剧里的一样,狗血俗套,不是当事人可能觉得看着过瘾,可当事人只觉得日日煎熬。
“哥,娇娇我就交给你了。我信你,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待娇娇如自己女儿一样。”李海清临走前再三的感谢李海潮,把娇娇留给李海潮养着,是李海清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李海清很了解李海潮的为人,她这个表哥,简单两个字评价:好人。
其实,就是心善。
李海清没有办法,她无依无靠,想来只有这个自小待她如亲妹的哥哥能帮她了。
为了以后能好好过,为了以后能过的好,为了娇娇,李海清憋着一口怨气决定独闯南方创业,她自信,依着她的眼界和手段,未来的她一定是成功的。
可眼下,最苦最难得时候,李海清不想让娇娇跟着她受苦受难。就当是她这个当妈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可,当亲妈的李海清是真心的,宁可把孩子留给李海潮照顾,也不想孩子跟她一起闯着那个能想到很艰苦的初期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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