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凝歌一脸阴沉的抬头看着嬴江,握紧了拳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嬴江冷漠的摆摆手,身后的几个天兵用捆仙锁将孟凝歌绑住,带了起来。
“传我命令,临南之主孟凝歌以下犯上,默许临南少主云迹打伤多名仙人,压入天牢,待我奏鸣天帝,再行处置。”
“是。”
孟凝歌被押解的天兵带走,临行之前她冷冷的看着嬴江和沈子衿,眼中冷漠的没有一丝情绪。
沈子衿同样看着她,不在意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他垂眸,手垂在一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凝歌被带走。
“月下仙人伤势如此之重,倒不如去三十三重天找老君讨几颗丹药,恢复一下伤势。”嬴江冷漠的收回三尖刀,三尖刀瞬间变成了折扇,说完,便带着天兵天将离开了。
沈子衿静静的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的看着嬴江离开的方向:“不劳烦司法天神费心,小仙明白。”
……
……
天牢幽静,地处偏远,位于欲界四重天,这里有形形色色的欲望,被困于欲界四重天的犯错神官会被心中的欲念魇住,然后渐渐因为欲念所侵进而失去力量,沦为废人。
最后,再根据天规,再行定夺犯错仙人的惩罚。
对于仙人来说,初灵之本是他们的命脉,若失去了初灵之本,就相当于失去了在天界的根基,他们就再也无法待在这里。
其实被关押在欲界四重天,也算是变相对仙人的一种惩罚,仙人要求清心寡欲,真正无欲无求的仙人是不会被欲界四重天的欲念影响,能被影响,就说明仙人耳根不清净,这对一向要求仙人清心寡欲的天界来说是一个丑闻。
但这欲界四重天对孟凝歌来说,却并没有什么用。
天牢中,孟凝歌静坐调息,丝毫不被欲念所影响,云迹静静的坐在一边,环抱着自己。
孟凝歌似乎感受到了云迹的无助,结束调息,睁开眼睛看向云迹:“小迹,过来。”
云迹抬头看向孟凝歌,犹豫了一会儿,才一步一步挪了过来,把头靠在孟凝歌肩膀上,声音有些委屈:“母亲……”
孟凝歌摸了摸云迹的头发,将他护在怀里:“身体不舒服吗?”
云迹摇摇头:“对不起,母亲,我连累你了。”
孟凝歌无奈的笑了一下:“傻孩子,哪有母亲会觉得孩子连累自己呢?你是我儿,我只担心你受没受伤,有没有受委屈,别的,我从来不在乎。”
云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孟凝歌怀里,汲取着她怀里的温暖。
过了半晌,云迹才闷闷的说:“阿娘,你是不是还在思念着月下仙人?因为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你的心情,您看到月下仙人的那一刹那,心情是愉悦的。”
孟凝歌叹了口气,道:“大概我还不算真正无欲无求的仙人,要忘记一个人,实在是很难,你知道吗,小迹,孟婆汤我改了两百年,才有了如今连神官都能影响的功效,但也仅限于弱化神官的感知,消除凡人的记忆,可若是一对有情人,就算是消除了记忆重新轮回,命中注定也是会被对方吸引的。”
“那您和月下仙人……算有情人吗?”
这回孟凝歌没有再回答云迹,她靠在墙边,轻拍云迹的肩膀。
一股舒缓的力量通过孟凝歌缓缓转移到云迹身上,云迹的眼皮慢慢变得沉重,他乖巧的像只白兔,沉沉在孟凝歌怀里睡了过去。
做好这些后,孟凝歌的眼神冷淡了下来,看向牢房外:“出来吧。”
很快沈子衿出现在孟凝歌眼前,经过几天的休养,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刻的他静静的站在牢房外,看着孟凝歌。
孟凝歌说:“刚才的话,想必你都听到了吧?”
沈子衿没有否认:“我只是好奇,你在四重天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孟凝歌只道:“什么也没有。”她曾是人界最尊贵的存在,入了司空界也是临南之主,要什么有什么,因而没有欲望。
沈子衿自嘲道:“我挺羡慕你的,不像我一样活的那么辛苦。”
“我此刻已是天界的阶下囚,你说这些,是嘲讽我吗?”孟凝歌冷笑了一声,“沈子衿,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废话那么多。”
“阿淮,如果我们没有成神,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你后悔了?”孟凝歌闭上眼睛,她听到自己说,“可惜晚了。”
“……”
过了很久,沈子衿才堪堪开口道:“阿淮,对不起……”
孟凝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低下头,没有看沈子衿此刻的表情:“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就会想起过往的种种不幸,我的哥哥是怎么因你而死。”
“……”沈子衿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临了,他回眸看向孟凝歌,孟凝歌却没有再看他一眼,轻声哄着怀里的云迹。
沈子衿垂眸,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话:“我会救你出来的。”
……
……
沈子衿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没过多久,陆判大人就将孟凝歌和云迹救了出来,之前的事就好像一笔勾销了一样,再无人问起。
孟凝歌只当陆判大人神通广大,用强权堵上了天界的悠悠众口。
当然,回到司空界的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魏之策和昀光骂了一通,而云迹又因为这件事被陆判大人禁足在临南一百年,也算是间接保护了云迹,免得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魂力殃及到无辜。
孟凝歌的生活也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但她始终忘不了那日在欲界四重天和沈子衿的对话。
她记得她对沈子衿说,她没有在欲界四重天看到任何东西,因为欲界四重天展现给神官的是他们心中的欲和贪。
但有时候执念也是一种欲,可她……却没有在欲界四重天看到过她的执念所化。
也许……对沈子衿的感情……不是欲,而是……爱。
孟凝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配置孟婆汤的手一抖,一道药材落入了盛有孟婆汤的琉璃瓶中,绿色的液体很快变成了黑色。
一旁的昀光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在工作的时候,这么心不在焉。”
孟凝歌若无其事的倒掉失败的孟婆汤:“你看错了,我只是手抖。”
“得了吧。”昀光显然不信这种鬼话,“我看你状态就不对,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
“……”孟凝歌放下琉璃瓶,看向昀光,“昀光,你说……神官能拥有小爱吗?”
昀光说:“那得看你想要的爱是什么,一般来说,神官只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断情绝爱,因为情爱与天下相比微不足道。”
“……”
“我听说你在欲界四重天关了几天,你不会有欲念了吧?”
孟凝歌摇摇头:“没有。”
“那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干嘛?”
“……”孟凝歌这回沉默了。
昀光忍不住道:“自古以来,欲和爱就不分彼此,因为有爱必有欲,因为爱萌生了对爱人的占有欲、征服欲,这是人性的缺点,你是神官,该懂得规避。”
“……我明白。”
“这就对了,左右你的执念已经放下,以后就踏踏实实的待在司空界,有陆判大人保着,不会有太大的变故发生。”
“嗯……”
……
……
可是,孟凝歌虽答应了昀光,内心却茫然了,爱和欲,真的就不分彼此吗?
那她对沈子衿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欲?
……
……
这个问题,就是到了现在,孟凝歌也没有解决。
如今,却是借着故事的形式告诉了褚澜。
褚澜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除了古神,其他所有的神官都是由人飞升的,有七情六欲很正常。”
“可是神如果不断情绝爱,稍有一些难处理的事情傍身,我们就会因为同情心泛滥而饶过旁人,如此一来,规则就会崩坏,或许,这正是神律的顾虑。”孟凝歌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陈述着一个可悲的事实。
褚澜却道:“久居凡尘的神官,是会被人间的烟火气息包围,继而变得有人情味的,在我看来,断情绝爱本就是不可能的,就是古神也无法真正做到。”
“……也许吧。”
“那么你现在,还喜欢沈子衿吗?”
“……”孟凝歌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瞒着他,他瞒着我,我们俩之间扯平了,我实在是忘不了他,哪怕重来一遍,哪怕有那么多选择,我还是选了他,可他仍和从前一样,只懂得如何算计别人。”
“……可能我在他眼里始终是个笑话吧。”最后,孟凝歌笑的很难看,笑着笑着,她就落泪了,“可我……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真的……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褚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安慰道:“……这是爱,不是欲。”
他是活了数万年的上古神兽,被神律委派到下界教化尚未开智的凡人,对他来说,除了看凡人之间打来打去,最大的消遣大概是看凡人之间相恋吧。
爱,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人跨越时光,至死不渝的让他记着另一个人。
或许,神律缺的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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