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周日,楚擎没有像以前一样睡到中午。
心里有事,早上8点多就醒了。
出门望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没有一丝要下雨的征兆。
坐在床上做了一上午化学题,和刘浩他们一起去学校食堂解决了中午饭。
饭后,刘浩、邵强、周林去教室看电视。
学校配电视是为了让大家看《新闻联播》的,配dvd是用来播放教学录像的,但没人用。
理科生不关心时事政治,老师也更习惯在黑板上秀书法。
电视台和dvd平时都锁在铁柜子里,钥匙由班长楚擎掌管。
周末老文不来教室,楚擎就把钥匙给刘浩,再给他10块钱班费。
这家伙拿钱去镇上的光碟店租碟,带回教室放给同学们看。
内容多是港片,《古惑仔》《阴阳路》系列深受大家喜欢。
有拳头,有枕头,还有一群小鬼头,真是百看不厌。
和刘浩等人分手后,楚擎出了校门,径直来到隔壁9号监狱。
他在家属院转悠了一整圈,站在高处偷偷打望高墙内部。
犯人们在狱卒的管束下,或锻炼身体,或做工劳动,没发现任何异样。
苍穹之中,烈日炎炎,耀得人睁不开眼。
那帮悍匪去哪儿了?
楚擎狐疑着,离开了监狱范围。
大门值守的士兵怀抱95式,已经死死地盯了他好久。
再不走,自己就要被当成劫匪了。
来到大街上,行人寥寥。
一切安宁详和,和往常没什么分别。
那帮悍匪别是从市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吧?
不然没法解释。
“呼。”
楚擎松了一口气,走进自己住的小巷,准备回住处睡个长长的午觉。
就在他拿钥匙开门的当口,一声炸雷响彻天际。
“轰隆隆!”
雷声位置极低,似乎就在头顶上方十米左右。
楚擎一激灵。
不是吓到,而是这一声雷来得太过突兀。
他猛然想起昨晚偷听到的悍匪对话。
打雷可以掩盖枪声。
李雷师……
楚擎耳朵嗡鸣,迅速开门,从床垫下抽出那把的不锈钢尺子,藏在校服内,快步朝巷口走去。
毒辣辣的太阳早已消失无踪,乌云在头顶迅速聚集,天色暗了下来。
几分钟前还是响晴白日,此刻已是黑云压城。
楚擎走到巷口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噼噼啪啪砸了下来。
街上挤满了人,打着伞,翘首观望着什么。
楚擎来到街边,费力地挤到最前面。
这条临江镇唯一的街道,据说始建于清朝。
清朝马路的宽度最多考虑马车通过,而且不考虑错车,街道之狭窄可想而知。
而且老式马路没有现代地下排水系统,都是采用中间高、两边低的设计。
使雨水可以自然流淌到路两边的阴沟里排走。
这样一来,此刻路中间行进的车队就显得异常高大。
镇外方向,领头的是一辆军用吉普车。
后面是接连十几辆东风重型卡车。
卡车的露天车厢两边,栏板后面,密密匝匝地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
从某些角度可以瞥见,车厢中部蹲着身穿囚服的犯人。
犯人们在暴雨中出声抱怨,又在士兵的呵斥下乖乖蹲好。
士兵们则像雕像一般稳稳立在车上,有的面朝车厢内,有的面朝车厢里。
浑不在意雨点砸在他们脸上、身上。
这场景楚擎高二时也见过一次,这是从外面押运囚犯进入9号监狱。
上次没下雨,街上也是这样观者如堵。
他不明白为什么临江镇群众这么爱看这事,简直像过节似的。
眼下大雨瓢泼,街两边围观群众一点不比上次天晴时人少。
平日里任何时刻都不会在街上看到这么多人。
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由于人人打伞,伞冠有大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如天晴时紧密。
反而显得街边更加拥挤。
街面本就狭窄,两边再被围观群众一占,通车宽度更加逼仄。
车队如同蜗牛爬行。
好在镇子本身不大,车队前方不到500米就是监狱大门了。
可是楚擎心脏狂跳,预感有大事发生。
昨晚在自己窗外聊天的绝不是一帮神经病。
他们说话内容非同寻常,甚至匪夷所思。
但前后逻辑十分严密,像心智正常的人说的话。
军用吉普军迎面而来,楚擎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副驾驶坐着的军官。
那人约莫三十五岁,身穿迷彩服,头戴战野贝雷帽。
坚毅的鼻梁上方架着一副蛤蟆式墨镜,不锈钢边框衬托出他硬朗的脸部轮廓,显得英姿勃发。
“轰隆隆!”
一声炸雷,在极低的低空爆炸,吓得街边群众都往下蹲了蹲,直缩脖子。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
“啊哟,那当兵的中枪了!”
楚擎循声望去。
后面第七辆卡车上,一位年轻的士兵胸口中弹,鲜血激射而出!
身边左右各一名战友连忙扶起他软倒的身子。
除此之外,其他士兵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只是把站姿换成了更便于隐蔽的蹲姿。
“喀嚓!”
“喀嚓!”
“喀嚓!”
他们拉响了步枪枪栓,目光在车内、车外扫视,警惕着任何可能发生的突变。
那辆卡车车厢中部,有三个囚犯装作上前来关心受伤士兵,被栏板边的士兵喝退:
“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
三个囚犯只好乖乖回去蹲下。
“轰隆隆!”
又是一阵雷声响起。
第二辆车厢中倒下一名士兵。
和上次一样,枪声被雷声完美掩盖。
正如昨晚悍匪们所说。
楚擎心脏狂跳。
围观群众陷入骚乱,大部分人想跑,拔腿往主街两旁的岔巷里钻。
热闹再好看,要命的话那还是不看了。
然而,他们没能跑掉。
因为岔巷里的人听到外面街上出了大事,纷纷涌入大街看热闹。
正好把逃离大街的群众硬生生堵住。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每辆车上均有一到两名士兵中枪。
然而直到此刻,没有一个士兵发出一枪还击。
卡车上近百双雪亮的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硬是没发现敌人在哪里。
临江镇是个古老的小镇,临街楼栋全是老旧房子,最高不过三层。
三层阳台离车厢的直线距离,和街边路上离车厢距离差不多。
而阳台上若有人,士兵们早就一目了然。‘
匪徒显然没在小楼内布置枪手。
枪手就藏在围观群众之中!
临江镇基本没有外来人员,围观群众全是本镇居民。
他们打的伞都是在本镇小超市中购买的。
这年头物资还不怎么丰富,伞面雨布除了黑色、蓝网格、黑网格、红网格,找不出第五种来。
楚擎环顾四周,嘬着牙花子:
这帮孙子挺狡猾啊。
打着伞混入群众之中,抽冷子偷袭士兵。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会用枪,不需要枪法都能命中目标。
而士兵们用于隐蔽的卡车栏板是铁架子嵌木板,并不防弹。
他们即使发现子弹的来处,也不敢冒然开枪还击。
此时骚乱之下,群众都在四处找出路,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视野中的伞冠在不断移动、交错,万一开错了枪,打到了群众,那就不得了。
所以,这群心系人民的子弟兵,宁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也不愿意让群众受到伤害!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再响,又是几名士兵倒下,楚擎心下一紧,向着卡车来路挤过去。
前方所有的群众都在远离车队,唯独少年一人逆流而行。
“嘀!嘀——”
领队的军用吉普发出刺耳的喇叭声,示意群众让路,车队加快行进。
副驾驶的墨镜男从车窗探出上半身,朝前方的群众大喊:
“乡亲们,朝两边让让!让我们快点通过!”
“砰!”
这一次只有枪声,没有雷声。
楚擎看得清楚,一个小个子男人举着一把蓝格子雨伞,冲出人堆。
手枪枪口直指墨镜男头部,扣响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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