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回家,离开了脏乎乎的南郊区,他最想去、能去的地方就是格桑花茶楼,他可不想在夜晚把行人吓出毛病来,这个是会吃官司的。茶楼那边,因为赤来伦珠的关系,面熟的人比较多,即使是夜晚也不会吓到人,更重要的是还有四个老姑娘等着他去调情。由于莎莎是茶楼的经理,四个老姑娘总在那儿聚集,打牌喝酒是她们的一大乐趣,每天输的那人要买单,这点钱不算什么,只是游戏而已。
现在的夜晚,公主桥对面的跑马山步行街头附近的任何一家酒吧、茶馆都是人群熙来攘往,可以看到很多年轻人把这个新街区当成了一个现代化的休闲所在,青年女子可以像男人那样毫无拘束地抛开社会习俗,和所有人以酒会友。对大部分的藏族男性而言,喝酒是一种必要的消遣,也是生活的润滑剂,在集会上,他们可以和朋友或者一面之缘的旅客说说自己的看法,那怕他的看法无足轻重。
“阿康站长,里边请,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格桑花茶楼院门前一个精壮的中年人往前一步,低头哈腰地说。他的眼里流露出一副看惯众生相的神色,热情但虚假。
“谢谢。你忙吧。不客气。”巴图康说。
当你走进这家茶楼,这个人,青年人那张煞白的长脸,已把你看得七八分了。他叫朗玛,出身白家班,看场子有经验,好人坏人,闹事还是喝茶,一眼就能瞧出来,也能及时制止。他像一匹老马,认得很多人性。他留神着每一件事,需要的时候,他就露个脸,先鞠躬,跟谁握个手,满脸堆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礼数尽了,人家还不给面子,那来硬的也行,他背后可是整个白家班,兄弟众多。多数情况,那些纠纷都是因为荷尔蒙引起的,浪荡子弟被女人味给吸引,跟姑娘们胡乱纠缠。像这样的是非最多,也比较好处理,把人劝走或者撵开就行。
来格桑花茶楼喝茶的人本来就多,现在因为跑马山步行街的运营,格桑花茶楼的地段算是黄金地段了,外来的游客自然多了许多,一个下午,能上二百来个茶座儿的客人。按大堂经理莎莎的算法,每人一个盖碗茶,五元钱,二百个客人就是上千元了,这还只是下午茶,不算茶点,也不算早茶,还有晚上的那波人,尤其是晚上八点后。这样算下来,这个茶楼就是金母鸡呀!
有金母鸡的地方自然就有人来蹭饭的,因此,茶楼更需要朗玛跤师这样有背景的保安。按理说洛桑花茶楼不需要保安,降央卓玛的小叔子白仁德隆可是康定城的警察局长,公公是曾经的老县长,现在的自治州政协副主席,可以不用理这些□□的。不过,别人在步行街街头闹事总不关茶楼的事吧,一个礼拜有几晚打架,或者吵架,或者丢车,这些总不是个事吧。娱乐场所都这样,不可能事事防着人,警察也不可能随时在场,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呀!再说聘请这样一个保安,不用花多少钱,关键是省事省心很多,值!
这个茶楼除了朗玛外,还养活了一些传统手艺人,比如:说唱艺人赤来伦珠;茶壶表演艺人老胡和他的徒弟小手指;刮面师傅老罗;掏耳朵师傅钱力。
本地人把茶楼当成公众场所,谈生意的,相亲的,商讨什么事的,搞宣传的,无聊的,散布小道消息的等等,茶楼都是个便宜又实在的好地方。茶碗、点心、瓜子、香烟,几样东西就可以进入主题,短时间内就可以把事情摸个底。当然,现在茶楼也进化了,也可以喝酒吃肉。当然大吃大喝还是上酒楼,这里的吃喝只不过是过过瘾而已。
同往常一样,巴图康一走进去,眼神从左到右转了半个圈子。赤来伦珠赶紧过来迎接,并对茶楼几个陌生人不住地解释说:“这个是我表哥巴图康,南郊区警务站的站长。”
熟人都跟他打招呼,他们早就从赤来伦珠的嘴里知道巴图康光辉的过去,这是一个战斗英雄,同时也惊讶他的脸在夜晚好像更阴狠了些,还是有点吓人,真的跟狮子似的,被烧得实在太不像样了。
巴图康这是第一次出现在黑夜中的公共娱乐场所,因为怕把人给吓的,以及影响商家营业,早先的夜晚,他是不敢出来消费的。现在估计大家都听说或者认识他了,已经慢慢习惯了,他开始出门,进一步接受大家的适应。
“白宗美女好央琶小美女,小刘阿里”巴图康一个个打招呼过去。
穿着类似于警服的保安服的阿里拿起瓜子,正要嗑,见巴图康过来,放下瓜子,热情地说:“哎呦,站长又来给咱们茶楼辟邪来了,今晚,小弟请客,站长,你尽管点。”
现在的巴图康混了个“钟馗”的外号。这就是阿里这么说他的原因。
“哦,对了,阿里,听说你成了步行街的保安队长了,没想到你穿上保安衣服还真有点雄起的样子。”巴图康拍拍阿里的左胸部,不甘示弱地回敬他说,“不过真遇到事,你的身子骨还可以?”
“我这个保安队长不是靠打架得来的,我靠的是嘴巴,沟通交流很重要,哈哈当然,需要的时候,你一定要过来支援我,哈哈”阿里一边说,一边打着哈哈。
跤手多吉夏过的妹妹央琶是个胆小的服务生,从他身边经过都不敢正眼看他;跑堂小刘象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巴图康。小手指过来给巴图康倒茶水,刻意表演了一下铜壶的杂耍功夫,巴图康给了他几下掌声。真心的。小手指鞠躬说了声谢谢。
掏耳朵师傅钱力过来问要不要掏耳朵,给英雄掏耳朵是免费的。
巴图康说当然好了。然后傅钱力就给他掏耳朵,过后,巴图康请他喝茶嗑瓜子,跟往常一样。晚上这样的生意不多,他基本算是来蹭茶的。这里的工作人员,不管是不是茶楼的员工,喝茶都不用给钱。
莎莎穿着黑色的工作套裙,高挑的身材跟套裙很搭,她戴着一对金耳环,手指上戴了一个红宝石戒指,迎着光,闪闪发亮。她走过来,打个招呼:“阿康站长,战斗英雄,欢迎欢迎。为了谢谢昨晚你的邀请,今晚的消费免单。我请的。”
“美女,你客气了。我长这样,来这里都怕影响你们的生意。”巴图康打趣说。
“啥,你以为我们这帮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吗?呵呵。”莎莎经理说。
“我不大敢出门就是怕吓了别人,尤其是女人和小孩。”
“我还当你自己怕丑,不敢出门见人呢。咯咯咯”
“我这张脸,丑是丑点,不过好像还挺有型。你说呢?他们说像狮子。狮子好呀,男人就该够猛够力。要不咱俩试一下?”
“呸,你倒会给自己打广告呀。对了,你钟馗站长来得可够快的,不过和你还挺合适,咯咯咯”
“是嘛,这么快就出名了,嗨,没办法,”巴图康不跟莎莎计较,说,“牦牛粪面包,不错,我饿了,拿些出来尝尝!”
牦牛粪面包不是茶楼做的,是梅朵的姐夫家做的,茶楼代销。
面包端上来了,果然像牦牛粪的样子,上面有个黑点,那是核桃,烤黑了,像牦牛粪上停着的苍蝇似的,有创意。只这一点就值得尝一尝。他吃了,一连吃了四个,嘴里一直说好,然后一直吃,直到十个。白天,他可没吃这么多,大家猜测他可能真是饿的,不过这么能吃,也真是大胃王了。
黄昏后到七点半这一段时间,茶楼总是比较清闲的,八点过后才开始逐渐热闹起来。
另外三个美女一起过来了,她们一般在七点半到。有时候,金安生会因为忙,晚点。美女过来了,巴图康赶紧凑上去,搭个伙。不过只要她们人数足够,他基本上就靠边站了。这几个女人,一般喜欢三人式的斗地主,巴图康一般顶的是金安生的缺,巴图康没来之前,大多数是阿里。
“还有你,小米同志……留神了!”金安生轻轻打出一拖牌,轻触了一下手中剩余的,说道,“有炸弹没有,没有我可全扔了。”
民族服饰设计师和推广人白玛贡珠凝神冥思,一动不动,那模样就像是石雕一般,只是两只眼睛在剩下的几个美女身上乱转。富二代的小米对她的算计很不满,翻着白眼,然后身子一挺,着急地说:“贡珠,有你就炸呗,瞧我们干嘛了!”
贡珠可能真有炸弹,可她犹豫。于是,金安生真扔了,三带一对。
小米给气的,想看贡珠手中是不是真有炸弹,贡珠不给看,把手中的牌快速地掺和到桌上的牌,抽风似的洗起牌来,一面深深地叹了口气。见这样,小米也没办法计较。接下去是一个叫美雅的妇人切牌,她是附近一家古董店的老板娘。就这样过了七八分钟之后,她们两只白眼睛只投向纸牌,推算纸牌的胜算打法。
女人一打牌,巴图康就算白费气力,他去找其他人,比如掏耳师父或者修面师傅。赤来伦珠不行,晚上,他游戏,还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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