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脸上每一颗痣、头顶上每一根毛发,以及他肢体上每一寸肌肤,都在戒备。当阿里来到门外时,护院的云嘎多带着藏獒强巴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藏獒强巴也一直围着他转,不停地嗅着。确认没啥特别后,云嘎多才让人捎了口信到大屋通知降央卓玛。
女主人的这个弟弟并不受欢迎,这是庄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是有名的败家子,而且这人还小偷小摸,以前发生过顺走佛堂金箔银质酥油灯的事件,因此他的出现一般要经过严密的监视。
保姆英子安静地从阿里身旁走过,她的脚步在接近阿里时踌躇了一下。她站得很近,阿里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汗臭味。阿里及时伸出手紧紧握住保姆英子手肘,问金珠是不是还在这儿。
阿里的企图,保姆英子无从得知,但她觉得他没安好心,因此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阿里是个老江湖,通过感受到保姆英子的目光就知道大概的结果,因此,放开了保姆英子的手,然后像骆驼那样走了进去。保姆英子怒瞪这个客人的背影,要不是他还算女主人的弟弟,她真想把他轰出去。这人真是癞皮狗,死缠烂打,脑子里没什么好东西。
阿里怕姐姐,但又离不开这个姐姐,现在他只能靠她了,因为他的财产已经被他败光,又欠了些债务,找阿妈是没用的,缠着姐姐还有点希望,她不能完全见死不救。最近没在网上玩红包(一种赌博),但在洛桑旦增的弹子房里也输了不少,累计欠了一万多,洛桑旦增说还一半后就不算他利息。这事得解决,不然□□的利滚利也是挺吓人的,有可能永远还不完了。还记得去年的那个冬天夜晚,姐姐帮他还清了所有的赌债,但是,他得登报声明他们脱离了姐弟关系,从此没有任何关系。为了还债,他当然什么都会答应,但是,现在债务又上来了,今年以来,他已经算很克制了,但还是欠了一万二,这运气,背的够可以的。
“姐姐,金珠不在这里吗?她到哪儿玩去了呢?今天,我是来看她的,还给她买了芭比娃娃。你看!”在八月一日,金珠生日这天,阿里一边轻声说,一边将芭比娃娃的那个礼盒伸向姐姐。
姐姐收了他的礼盒,问:“谢谢啦,还有事?没事你可以离开了,步行街的保安可不是这么当的,当心被人家给辞退了!”
“我难得来一趟,你就让我在这儿待会吧,”阿里摸摸头,悻悻地说,“姐,我觉得你跟跟以前不同,变更有女人味了。”
“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登徒浪子。”
“不是!姐,你误会了,我是说你这么漂亮,没有一个男人欣赏,很可惜。”阿里说,他今天来除了要钱,还有第二个任务,那就是帮洛桑旦增撮合他和姐姐的好事。只要这事能成,弹子房的总管就是他的。当然,他觉得这事不靠谱,不过,那都是遥远的事,他只看重眼前,谁现在给他还赌债,他管谁叫爹。
降央卓玛往后靠靠身子,问:“阿里,你今天是来干嘛?说吧,别拐弯抹角,你面对的人是降央卓玛。”
阿里退后一步。这个姐姐总是冷不丁的给你突然来这么一下,想缓缓的气氛都没有,每次都得直接干仗,直白得跟土匪似的。
阿里双手握了握,无奈地说:“我最近花销有点大,缺了点钱,姐姐能不能支援一下,当然”
“别跟我说钱的事,这事咱们已经说过了,以后相处过程中,不再说钱的事。你答应的。我还让你写的承诺书,还让你登报声明。这些你都忘了吗?”
“不是,姐,也就是救救急,过后,我会还的,不行,你每月从我的工资里扣,行吗?”
“你要多少?”
“八,不,六千。”
“六千,是嘛,行。我跟金安生说说,以后,每月从你的工资中扣一千,半年内还清,这样行吧?”
“行。”
“那你去找茶楼的谢娜要,我会打电话给她的。”
“你不能现在就给我算了,这样比较有面子。”
“面子嘛?你早丢了,没必要了。”
“拜托!”
“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降央卓玛,你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我们已经没有姐弟关系了,你登报声明的。记住,我已经不是你姐姐,你已经把你姐姐卖了。”
“卖了?卖了也是卖得好,你看看其他女人,累死累活的,有你这样的地位和财富吗?你可以抱怨妈妈,但你无权抱怨我,我又不参与你们之间的事,就算是妈妈把财产都给了我,那也不是我的事,我是被动的。”
“你就是个哈巴狗,不仅会巴结妈妈,也会巴结贡布,但是最后你都怎样了呢?妈妈都要被你气死。”
“没错,我是会巴结人,这也不能算犯罪吧?再说,妈妈把你嫁给贡布,那是妈妈的事,关我什么事?我也就是巴结而已,这有罪吗?你为什么总是把愤怒发泄到我身上。再说,我觉得妈妈也没错。要不是贡布那样,白仁家能跟我们做亲家吗?我们算什么人?小头人而已”
降央卓玛是故意的,她这么有钱,这个牧场,这么大的牧群,还有那个洛桑花茶楼,每天的进账至少2万,六千元算什么,就是一万二也不算什么,她不是小气,她是故意的,故意羞辱他,让他难堪。他已经没面子了,成了子耳坡村的一个笑话,可是这个亲姐姐不仅不帮他挽回颜面,还要让他更没面子,还要继续踩他。别人踩他,可以,那毕竟是外人,这个亲姐姐故意这么踩他,这不行,他开始反抗,抱怨起来:“姐,你这是你干嘛这样,没错,我是不努力,我是好吃懒做,我是可是这一切怪我吗?要怪你去怪阿妈,又不是我要霸占财产的,又不是我要把你卖了,我能做什么呀,我也就是会讨阿妈欢心罢了,我做了什么了我?现在的这一切都是阿妈给的,也有你给的。每个人都把罪过怪在我身上,说我不学好,可是我做什么了我,我让阿妈疼我一个人了吗?我让她卖了你了吗?我是个小不点,我懂个屁呀,你们不好好的教我,阿妈不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放任我跟姐夫混在一起,现在你却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我一个二百五,我能呼风唤雨吗?我有那么大罪过”
阿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自己也觉得委屈。
降央卓玛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这对阿里好,要是给他放开这个钱袋子,他一定会把手伸得更长,要个不停。没错,阿里被弄出这个模样,阿妈的责任最大,确实跟阿里没太大关系。她还记得,当初,她请老管家次仁旺久做她妈妈的工作,但是,她的妈妈非常顽固,坚持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送。她还记得当时的两人的对话:
“嘉里,你的女儿怎么办呢?卓玛怎么办?”老管家说。
“什么是女儿?不就是泼出去的水吗?她只能是别人家的。不,次仁大哥。作为母亲,她只能惦记她的儿子。”
对,阿里没罪,但是,他的性格已经养成,只会伸手要东西的人是不懂得感恩的,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只能这么对待他。没错,在阿里的问题上,她也有一点点责任,毕竟贡布和阿里搅在一起,她没有警告他,她怕贡布,不敢。
拿着钱的手是颤抖的,这冰凉的货币,上头涂满屈辱,可是他已经养成了这么个怂样,改也是很难改了。也许,将来,他会慢慢习惯这样的屈辱,并永远这样屈辱地活下去,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恨。他恨姐姐,也恨阿妈,恨离他最近的人,他恨得越多,最后,这个世界也是欠他的。这是他的思维,他的想法——“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吧,仅剩我一个。”
他对姐姐是仇恨的,对世界当然也是仇恨的,但报复世界,他会从姐姐身上开始。
邪恶的想法开始诞生就会很疯狂,他在想如果姐姐死了,金珠也死了,那么那么大的牧场和农田就属于他的了呢,还有牧场周边50公顷的森林。一个大庄园主。
只需要随便一些雨水,就可以长出绿绿的牧草。洛桑花茶楼,那块土地现在的价值比之前翻了至少5倍,尤其是跑马山步行街开业之后。阿里羡慕极了,这是多么好的运气呀!怎能不让人羡慕呢?她应该把这么多的财富跟她唯一的弟弟分享,而不是独吞。这个女人是一个小气的女人,不慈悲呀!
对于姐姐拥有的这些资产,阿里是羡慕极了,他真的不认为妈妈把姐姐嫁入白仁家是错的。要获取额外的报酬,肯定得承担危险,这是代价。
姐姐赌赢了,他赌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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