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宁辞觉得自己幻听。

    裴烬是说,谈恋爱?

    后退两步,宁辞一脸不可置信,外加害怕。

    裴烬说失恋,但,刚刚那一出,宁辞听得明白。

    更何况,那不是,喜欢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再退后两步,两人之间距离,快赶上两排桌子。

    裴烬越看越觉得好玩。

    宁辞吓得毫无血色,看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跑。

    宁辞确实是想跑。

    但“人情”两个字把他给圈住了,抵在桌沿,万分抗拒:“不,不行。”

    “能不能换一个办法?”

    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办法,越急越乱,“哐哐”一声,把垃圾桶给踢倒了。

    外面多大动静,老板都不出来,现在可把她给召唤出来,趁着老板来扶垃圾桶的功夫,宁辞让路,慌乱摇头,躲着裴烬直勾勾的视线,“我,我回去上课。”

    没什么底气。

    但跑得特快。

    裴烬看着他跟被惹炸毛的猫一样窜出去,淡淡应:“不能。”

    -

    回到教室,正巧撞上叶平来上课。

    见他跑得直喘气,叶平脸色沉下来,“跑这么急干什么?你在玩什么植物大战僵尸吗?”

    宁辞喘不上气,嘴唇干裂,面色血红,也说不出话来。

    不说话,叶平就更气,“午休迟到十分钟,自己进去拿卷子,然后出来站着,外面听。”

    不多说话废话,叶平踏进教室,扭头让他也进来。

    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也没听过午休课,居然还要上课这种事,宁辞懵住,没灵魂地跟着进来,注意到大家落在自己身上同情的目光,回过神。

    有些局促地拿了卷子出去。

    走廊上安安静静,连个出来透风的人影都看不见,隔壁班还能听见老师戴着小蜜蜂讲课的声音。

    除了太阳有点晒,站在这儿,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不用接收他人的目光,也能好好静下来,平复心情。

    见他安静站在那儿,叶平气消了不少,转学才几天就搞迟到。

    叶平讲的是上周体育课做的卷子,讲之前,叶平使劲拍讲桌,“都高三了!基础题还错错错!你们还考不考大学!”

    “还有大题!我们班准确率高的就几个人!”

    气氛沉寂,宁辞被晒得犯困,昏昏沉沉间,听见自己的名字。

    叶平:“宁辞的大题就做得不错,解题思路很清晰。”

    骂归骂,夸归夸。

    几十双眼睛齐齐往外看,什么也看不到,被挡住了,只隐隐看见窗边露出来半边清瘦身影。

    跟透明人一样的新同学,突然就有了新的形象。

    就,一边同情一边佩服。

    宁辞察觉不到,眯着眼,有点高兴。

    被表扬了。

    叶平一嘴带过,开始抓紧时间讲卷子,讲到大题部分,叶平正揪着人批评,教室后门突然被打开。

    一道高挑身影进入教室。

    叶平话音一转,正要破口大骂哪个不遵守校规校纪蔑视老师的,一抬头,碰巧裴烬看过来。

    骂人的话生生吞了进去,全当无视。

    没人管得了裴烬。

    班上另外几个不听话的倒是能稍微管管,但裴烬是真管不了。

    但裴烬不给他无视的机会,没坐下,反倒是往自己桌上找了找,还挺认真地问:“老师,我卷子呢?”

    叶平:“……”

    你自己做都不做问我卷子呢?

    “没有卷子,那我只能空手出去站着了啊。”裴烬轻啧,还有点可惜。

    叶平忍不住了,“你出去站着干什么?”

    “不是迟到的得出去站着吗?”裴烬特自觉,也不知道往桌上抄了本什么东西,抱怀里,出去了。

    还顺手给关上了门。

    叶平:“……”

    叶平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

    几秒后,察觉不对。

    宁辞搁外面站着呢!

    往窗口一瞥,裴烬紧贴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就站后窗口那儿,还算规矩。

    暂且就没管他。

    宁辞认真抄黑板上的解题思路,叶平讲得很细,一道题,能给几种解法,是以前在附中没有过的情况,附中老师讲课粗略,能解就行。

    抄完,停下来思考,刺眼的光突然被挡住一部分。

    “你怎么……”宁辞一张脸晒得白里透红,明显被吓到,往后退,又突然想起来这是在教室外面,再退,就退到教室门口,会被班主任看见,只好紧紧贴着墙边,捂住嘴,眼里满是戒备。

    裴烬刚才进去到出来的时间,他一直在做笔记,根本就没察觉。

    裴烬轻轻昂了声,往他身边站。

    从门口到窗户的距离就那么一点,两个人站这儿,几乎挨在一起,稍微有点动静,就能给里边人看去。

    靠太近,宁辞躲又没地方躲,背过身去,脊背紧绷着。

    露出来一截嫩白的后颈。

    “我也迟到了啊。”裴烬挺无所谓。

    宁辞现在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人不能忘恩,但,谈恋爱这种还人情的方法,太吓人了。

    他实在是怕裴烬。

    “不说话?”裴烬翻了翻手里的漫画。

    估计是陈放怕被老师抽查,往他桌上扔的,无聊透顶的少女漫。

    宁辞抿了抿唇,仰头看黑板,睫毛乱颤,刚刚还能好好把卷子抵在手心写字,现在,字写得歪歪扭扭,完全乱了。

    咬了下唇,停笔,裴烬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卷子,借我看看。”

    “这么忘恩负义,借个卷子都不行?”

    裴烬声调有点冷,完全没有压着的意思。

    宁辞压着声:“没,没有。”

    “没有吗?那你,躲这么远,欺负我没有透视眼?”

    可是你刚刚也没说要看卷子。

    宁辞腹诽,忍不住小声:“你小点声,一会儿,一会儿被老师听见。”

    裴烬学他,小声:“被听见,会怎么样?”

    越靠越近,还故意在宁辞耳边说话。

    宁辞快跳起来了,耳畔通红,捏紧笔缩着双臂往墙边贴,但裴烬一条手臂从他后背绕前去,捏住他试卷一脚,人抵在墙边把他硬生生逼得没法贴墙站。

    “来,一起看。”

    宁辞脚尖踮起,一条腿跨了出去,又急速退回,缩着脑袋,一动不敢动。

    一动,估计就能贴上裴烬。

    感觉要死了。

    “这么举着,不累?”

    没有支撑点,腾空举着卷子,并拢双腿,不碰到对方一丝一毫。

    宁辞倔强地摇头,卷子跟着一块儿颤了颤,暴露了他现在紧张的事实。

    裴烬哦了声,安静了。

    耳畔清净下来,但呼吸温度模模糊糊还在。

    宁辞不敢轻怠,偷偷往后瞟一眼。

    余光里,裴烬还真在看他卷子,虽然捏着卷子的手已经垂放到他身侧。

    就跟禁锢着他一样。

    还在上课,只能尽力把注意力挪到听课上。

    叶平正讲倒数第二大题,激情四射,完全没分神给外面两个正在罚站的人。

    一道题讲完,宁辞思绪拉回正规,正想要去写解题思路,犹豫一下,想起还有个和自己共用试卷的人,没敢回头,只轻声告知:“我要记个笔记,你还要看吗?”

    没声儿。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声儿。

    忍不住扭头。

    刚刚还说要借卷子一起看的人,头上顶着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漫画书,手里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健步如飞,唇角绷直,上半身半倾着,正好挡住照过来最强的光。

    光线刺眼,裴烬半眯着眼,看不太清手机,但凭借肌肉记忆,乱杀。

    侧脸线条紧绷,鼻梁挺立,双唇寡薄。

    天生的薄情相。

    但不得不承认,是副好皮囊。

    宁辞瞥过一眼,不再看他。

    但一回过头,原本专注打游戏的裴烬就抬起眼皮,唇角往上挑起。

    讲完最后一道题,午休课正好结束。

    叶平冷哼着让宁辞进来,看见本来该站后门口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宁辞身边,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看了看宁辞,又看了看裴烬。

    有些懊恼,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裴烬,不用叶平说,他就自顾自进跟着宁辞教室,顺手把那本少女漫往讲桌上一扔,淡声提议:“有时间,多抓抓这种不良漫画。”

    叶平:“?”

    “少搞什么体罚。”裴烬打了个哈欠,半边身体晒得发热,“你说,把人晒晕进医院了,这责任,谁负责啊,是不是啊老叶?”

    听起来是个好学生的好提议。

    但叶平听出来了,他在威胁自己。

    没法发火,只能冷着一张脸出教室。

    “靠,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回来上课了?”陈放睡了一整节午休课,刚被下课铃吵醒。

    裴烬懒洋洋地抬着眼皮,视线随意落在中排。

    一进教室,宁辞就是个乖学生。

    坐得笔直,背影清瘦,就连握笔的姿势都严格按照标准。

    就是坐得离后座有点远。

    也不敢回头,感觉有视线落自己身上。

    低头,静静地盯着卷面。

    刚刚,裴烬和班主任说的话,是在帮自己说话吗?

    宁辞抿唇。

    下午几节课,全是催眠的英语和语文。

    学习氛围再浓烈,也架不住大半个教室的人打瞌睡。

    老师本来是能吼的,但今天,后面坐了尊大佛,裴烬也在睡觉,不敢把人吵醒,只能任由着大家,偶尔眼神提醒,提醒不了的就算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腰酸背痛。

    宁辞咬着唇,在纸上小心翼翼写下:“给裴烬”三个字。

    纠结好一会儿,到底该怎么还人情。

    帮他做作业?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或者,给他跑腿,成吗?

    裴烬说什么都不缺,他也确实什么都给不了。

    正困扰。

    一杯奶茶放到他桌上。

    吓了一跳。

    许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给……你写什么呢?”

    宁辞慌慌张张用书本盖住,摇头:“没,没写什么。”

    许倩狐疑地看他,但没追问,挑着眉,戳了戳奶茶:“给你的。”

    “给我?”

    “对!”

    “不,不用,我不喝这个……你自己喝。”

    宁辞不无缘无故受人好意,许倩笑了,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奶茶,“才不是我买的,是隔壁班女生买的,问我要你联系方式呢。”

    宁辞懵了:“我?”

    见他一脸茫然,许倩无语了:“拜托,你不会不知道,自己长得多好看吧?”

    一张小脸,比她们女生还精致,又白又嫩,干净又腼腆。

    谁看了不说一句迷糊啊。

    “有人勾搭你,不应该是很普遍的事情吗?”

    “所以你给不给啊?不给我就去回绝人家了哦。”

    她不说,宁辞确实没想那么多。

    她一提,宁辞连忙摇头。

    看他这样,许倩就知道没戏,叹气,“行,我知道了。”

    正要出去回绝,宁辞:“你,你记得问她要个收款码……我把奶茶钱给她。”

    人女孩子送东西过来,当众退回去,肯定不好。

    “他收了啊。”陈放吹了声口哨。

    裴烬才睡醒,眼神阴郁,刚刚那一幕,完全落入眼底。

    又亲眼见着许倩出去,又拿着手机回来。

    宁辞还扫了一下。

    陈放:“裴哥?”

    裴烬这人,虽然看上什么就要得到什么,但这种情况,他不会在意。

    陈放大大咧咧:“你啥时候把人搞定啊?联系方式应该到手了吧?”

    小半秒,又补充一句:“不过对裴哥你来说,联系方式也没啥用哈?”

    裴烬:“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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