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为了更好的居住条件,  正在兢兢业业开发新项目,每日沉迷于做预览效果图。

    恒春圃为此提供了大量的技术支持,总管柴云见永和宫总派人来问各色植株种植等事,  索性拨了个年资老的宫人,  专门到永和宫负责讲解。

    永和宫想多栽植株,要说有谁比姜恒更上心,  那就是柴总管了。

    永和宫的大项目要是能定下来,就是他们恒春圃在皇上跟前出头露脸的机会。

    省的恒春圃都快变成专业报废嫔妃接收基地了——既然是废去的嫔妃才被发配到这儿,可见宫里公认恒春圃的工作是有苦又累的,这算是一种惩罚。

    于是柴总管也很想给自己部门揽点大买卖,  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待姜恒终于将项目设计全图做完的时候,  已经到了三月里。

    她翻看自己的最终效果图,  不由可惜没有设备,  不然还能整个ppt出来,保证项目报告让领导满意。

    姜恒为了大房子工作的时候,皇上也在为了他更大版图的大清而工作。

    上辈子被安南恶心了几年,皇上是个记仇的脾气,此事一直未忘。

    只是前世朝中兵力左支右绌,  安南偷地的同年,青海在叛乱,之后两年因准噶尔事,大清还跟沙俄有过短兵交接,比起沙俄这样的庞然大国来,安南当然不算什么了。朝廷将绝大部分精力和兵力放到北边以后,  南边无大军,  安南才跳来跳去。

    皇上负手看着舆图: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他身后站着近来总主动求见的廉亲王。

    自从接了安南的大活后,  廉亲王主动求见的次数多了很多,  主要是为了请皇上更细致的划定他这位‘钦差亲王’的掌事范围。

    也想要更多的自主权,方便他行事,比如这会子他就在跟皇上谈条件:“臣不会也不敢碰云贵的兵权与财权,去了当地就是个空架子。但此事皇上知,高总督知,安南实在不能知。若是让他们探知到臣说话其实一点不顶用,臣怎么镇得住安南。”

    一句话:坐镇,坐镇,得有一定的体量坐在那里才能镇得住啊。

    皇上表示:放心,朕已经明示南安使臣,一切与安南交接之事,都是你这位廉亲王定夺,在任何外交场合,名义上,高其倬都要听你的安排。

    皇上的手落在放大版舆图上的云南境地,头也不回对廉亲王道:“在云南这块,你永远是空架子王,不会有实权的。”

    廉亲王郁闷而了然地应了一声:知道,我就是大清的工具人嘛。

    然而皇上下一句话话锋一转,却让廉亲王整个人都震动了。

    只见皇上将手挪到了用红线圈出的安南本国国土上:“但朕可以许诺你,你拿回的任何安南国土,你都可有布政使之权。”

    布政使!廉亲王当真是一个瞳孔地震。

    布政使主管一地的民生税赋,是当真有实权的。一地布政使基本就是最高官位,上头只有一位监管‘兵权与财权’的督抚。督抚还是中央特派去地方的,一般不会久驻。

    皇上这句话,相当于承诺他,你若是将南安本土拿下,拿下多少就许你管多少。

    不但如此,皇上还给他另画了个饼:“安南自古以来只是属国,要想将它彻底变成大清的一块属地,只靠划定一个名义上的边界线,而其中百姓不肯顺服认同,依旧没用。”

    顿了顿:“你若是能顺利拿下安南,朕可以考虑将老九送过去给你帮几年忙。”

    让两地百姓融合的最好办法,就是经济往来。

    老九很会做生意,皇上还记得前世他把老九发配到青海去了。而作为被发配的亲王,老九居然在那里干起了买卖,干的还风生水起的,不得不说是一种天赋。

    论起来,他们兄弟们确实各有特长,老九的特长就是挣钱。

    准确一点说,是挣黑钱。

    老九有个不太好的奸商行为,就是喜欢干无本买卖:利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或是敲诈勒索,或是收取保护费,或是强行要参一股子生意,总之是野性经营,做生意的本金都不肯自己出。人家是做小本生意,他是擅做无本生意,赚钱又快路子又野。

    看他素习性子,皇上觉得,到时候让他去安南黑吃黑,吞并当地的地头蛇们就很合适。

    廉亲王震动过后,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了。努力平了平才道:“臣明白了。”

    可笑隆科多他们还自诩上国大度,想要将土地直接送给安南,以为皇上会赞同他们的‘气度’之说,为了将来史书留名而行此事。却不知道,皇上根本连安南本土都没想给黎氏留下。

    这就是安南不惹事也罢也不好主动明抢,但安南若要招惹大清,那可就有由头了,什么防守?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马上家给你拆了!

    廉亲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皇上特意把李卫这种对安南很警惕的人从云南调走,另安排了糊涂官员过去,直到年前才派高其倬去做总督顺便‘开采铜矿’,发现了安南的不法占地之事——是不是一开始就钓鱼执法。

    他甚至微微遗憾起来:可惜他跟皇上关系不好,这种事他就是问了,皇上也不会如实告诉他的。

    居然有点羡慕十三呢。

    收起了复杂的心情后,廉亲王当场就愉快决定了:不错,既然皇上有这样大方的承诺,那还犹豫什么,撸起袖子加油干活吧——没抢到大清的皇位,就去抢个安南王的位置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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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亲王就是廉亲王,当年出身那样低微,找到机会也要全力一搏,差点博到皇位。

    此时也是一样。

    既然决定了他将来的路是去安南,从此负责镇压边陲安南等反复横跳的小国。那他也很果断麻利——京中这些为他造势的人脉,许多已经没用了,甚至这些人要是在皇上跟前替他‘抱不平’可能还要扯他的后腿。

    于是八爷就像一只壮士断腕的八爪鱼,在自由跑路前,准备先切切爪。

    切爪不能白切,廉亲王还想借此含而不露向皇上表达一点服软的意思:谢谢你放了我一回,终究没有像圈待屠宰的猪羊一样把我永远圈禁在京中,而是给了我一个异国施展的机会。那我也愿意为皇上你出点力气。

    廉亲王的服软,是献上了一场舆论的翻转,大魔导师出手给皇上卸去了不少舆论的压力。

    他造势的本事确实无人能及。

    他先是忽悠年羹尧去了。

    年羹尧其实很替廉亲王鸣不平,见廉亲王登门拜访,还道:“皇上怎的让王爷去那等恶瘴之地,莫不是故意欺压?我倒是愿意为王爷向皇上求情。”

    年羹尧说的挺真心实意,因在这个年代的大清,云南可不是什么人人向往的旅游胜地,而是艰苦之地。司马迁都说过:“南方脾湿,丈夫早夭。”尤其云南又是出了名的山林多,毒瘴多虫蚁多。

    廉亲王闻言叹息道:“只怕你去求情也不顶用。”

    年羹尧脸色阴沉:“是啊,皇上偏信李卫等小人言语,便是我去求情也未必听得。唉,今日是王爷去云南,明儿说不定就是我被扔到哪个荒山野岭去了。”年羹尧替自己委屈了起来。

    廉亲王趁势就开始忽悠他:“年总督,皇上待你还是不同的,当然也是你有本事,青海除了你还有谁能守住?要皇上真的对你狠心,现在云南乱着,何不让你出马,倒是把我这种不通军务的塞了去填这个窟窿眼。可见皇上还是心疼你,也是留着要重用你的。”

    年羹尧被廉亲王一番话说的入了心坎,脸上阴转晴,心中暗道:果然,皇上这会子冷落我又能怎么样,以后青海一旦出事,还不是得用我?哼,那时候我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内心傲娇完毕,年羹尧又觉得没本事保住自己的廉亲王实惨,就问道:“那我能替王爷做点什么?”想起廉亲王福晋跟自家夫人的亲密来往,年羹尧拍胸脯道:“王爷放心,我家夫人必会多照看王爷府中的。”

    八爷笑得非常柔和:“府中是要你多照料,但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我此番去安南之事已经定下,圣意如此不可违背,更不能含怨。若是让皇上知道我心中不满,只怕会为难我的家人。所以托你一事,素日年总督与相熟的官员来往,可多宣扬下皇上待我的仁德,让我出去办差跟待亲兄弟恂郡王一样。”

    “到底我额娘和儿子都在京中,先跟皇上服了软,才能保住他们,将来才能回来不是?”

    年羹尧果然乖乖按他说的办。

    年羹尧这种新上了廉亲王府船的人,都能被他忽悠走,何况旁人。

    像老九老十更是坚决服从廉亲王的指挥,从这时候起,满口都是皇上的好话,说皇上让廉亲王去安南,就是重用,就是待兄弟好,正如十四爷这个亲兄弟不也得去河堤上挖土吗?

    一时间舆论翻转。

    朝中原本同情廉亲王的人,原本暗暗说皇上‘逼凌兄弟’的人,都渐渐转了口风。

    把皇上说成了个最能提拔兄弟的明君。

    雍正帝倒是无语起来。两世过后,他发现人的嘴就是这样,黑白任由人随意描述颠倒罢了。

    但史册公正,到底是过在当世,功在千秋,还是一事无成的帝王,史书终究会给他评价的。

    他还记得朝臣最后给他议的谥号是宪宗。谥法曰:‘创制垂法、刑政四方’为宪,他深信自己没有辜负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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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隆科多、年羹尧等人,把廉亲王当成好队友,觉得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然而对廉亲王来说,既然是队友,就要互相帮助不是?于是他带着儒雅亲和的表情,非常利落的卖了队友们,拿着卖队友的钱给自己回了点血。

    回血效果还不错。

    三月初,皇上就又召见了廉亲王一回,表示:“南方湿热,你也是自幼长在京城的,未必习惯,自己挑个大夫带走。再有,府中福晋和侍妾,谁愿意跟着你伺候,也可带走一个。”

    这是第一回,兄弟两人面对面说话,一个没有名为施恩实为打压,一个没有含刺儿而是干脆真正的道谢。

    经此一事,廉亲王是初步觉得:皇上人也不错,只要你给他办事(真心实意办事),他就给你好处。

    要不是时间紧迫,廉亲王真想再找点人卖一下。

    但他还是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放下卖人的私活,认真研究起了安南的情况。

    而出发的时候,八福晋坚决要跟着八爷走。

    八爷原本是不同意的,只道:“府里还有弘旺。”至于良太妃,不是八爷忘了额娘,而是就算八福晋在京中也不顶用,良太妃受的是太后的管。

    八福晋直接道:“爷知道的,那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自有亲娘,府里也有老成人能看着。我就要跟爷走。”

    这话明说出来,是坦白的嫡母不愿意管庶子,按说是很不贤良的。但八福晋就这么说了。

    贤良淑德是做给外人看的。他们夫妻生死绑在一起才是实在的。

    八爷最终也就答应了。

    出京的路上,八爷和八福晋看到了耕牛,八爷就感慨:“我现在就像耕牛,去替皇上开垦荒地去了。”

    廉亲王福晋却是一笑:“王爷心里也高兴着吧——做耕牛比做那种披红挂彩要宰了祭祀的牛强。”

    廉亲王叩窗而笑:“知我者,福晋也。”

    福晋确实是廉亲王的知己。在她看来,之前这所谓的亲王位,只不过是杀头前给顿好的。

    他们一家子就是祭天用的牛。

    可现在不同了,皇上居然放了他们走,虽说是去最偏荒的地方,虽是要跟异族小国打交道,虽说亲人都被留在了京城里头,但他们到底是走了。

    到底是能去做点事情,去一片陌生的天地,离开这京城里朝不保夕的日子。

    皇上到底是抬了手。八福晋听八爷剖析过,这会子还留在京城的年羹尧才是真的危了。

    对此八福晋也只是笑道:“无所谓,我还记得呢,年羹尧目中无人,当年煊赫之际对爷也不如何客气,也就今年寥落了,才跟王爷走动起来。”

    其实她上门演戏求助年家也挺憋屈的。毕竟年夫人也是那种骄纵无人的脾气,刚出紫禁城就敢指使下人去撞旁人的马车,就可见为人如何了。八福晋不得不跟她斡旋也不是很痛快。

    八爷莞尔:“除了先帝爷,年羹尧对谁都没有很客气。”

    他并不称呼先帝为皇考或是皇阿玛,那个男人当着所有朝臣,明谕天下瞧不起他‘辛者库贱婢所出之子’的身份,让他如鲠在喉片刻未忘。

    嫌弃他的额娘是辛者库贱婢,你不还是去宠幸了,在八阿哥心里,从不怪额娘出身低微,反而恨这种无法抵挡美色,却又看不起自己女人的君父。

    那个紫禁城里,有太多他不好的回忆。

    走了也好。

    让他去会会安南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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