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栀听得心里一阵唏嘘。

    这种事情她也只是在电视当中看到过,不曾想如今让自己撞上了。

    牢狱中那些作奸犯科之人,的确有许多烂人,但既然并未量刑为死徒,说明罪不至死。

    虽然如今身处之地已不是自己那个世界,可这种草菅人命之事她实在于心不忍。

    作为刑警的职业操守,她一点也不敢忘。

    目光深沉的望向胡茂锡,她屏住呼吸,鼓足勇气镇定严肃的向他请求道:

    “大人,此案疑点颇多,并非没有转机,何不再仔细......”

    “楚氏。”

    胡茂锡见她冥顽不灵,当场恼羞成怒,愤然起身之时,满目尽染凶光:

    “本官感念你的恩情,又念你是常老、聂老的学生,对你多加包容,且不说此案有无疑点,就仅凭着聂老,你作为他的门生又如何忍心去扫了他的颜面。”

    争锋相对间,两人狠厉的目光同时交织到了一起。

    空气刹那陷入了凝滞。

    良久之后,胡茂锡长长地吁了口气,眼眸微眯着,忽然缓下声来语重心长道:

    “本官也知道,楚娘子查案不过是为了挣些银钱,可据本官所知,那卫家兄妹可不是能够拿得出这笔银子的人啊,你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却是图个什么。”

    “大人此言差矣。”

    楚南栀也沉下脸来,胸中不知不觉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再无半点惧怕:

    “民妇只是个村妇不假,贪恋银子也不假,可民妇还知道一个道理,人命大于天呀,此案如若真有差池,关乎的可是数条人命和两个家庭的未来,还请大人三思呀。”

    “人命大于天。”

    这几个字,字字如锋戳进了胡茂锡的心里。

    他脑中嗡嗡作响,忽然间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着一屁股坐到了座椅上,缓缓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南栀紧皱着眉梢,继续说道:“聂老德高望重,如果他知道此案的确存有冤情,民妇想他老人家定会愿意还冤者一个公道的。”

    胡茂锡连连长吸了几口气,在她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谈之中渐渐缓过神,终于同她释怀的笑了起来:

    “今日聆听楚娘子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在下当真受教了。”

    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他当即允诺道:“本官决意将此案重审重判,还请楚娘子继续协助本官将案情彻查清楚。”

    胡茂锡这番话一字一句的传入楚南栀耳中,她听着既惊喜又难过,复杂的心绪交织在一起,喜出望外之余,没了方才的紧张与压迫感,使得她整个人都不由得松散了下来。

    她仿佛完全失去了支柱一般一头靠到了倚案上。

    胡茂锡思量着站起身来,看着她精疲力竭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一次,面前的妇人再度让他刮目相看。

    可即便如此,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咳咳。”

    他故意轻咳了几声,温笑着说道:“这个,楚娘子,本官有言在先啊,这次查案本官可掏不出银子来。”

    楚南栀轻咬着薄唇,打起精神来同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但心里还真是隐隐的有那么一点点被刺痛的感觉。

    ......

    胡茂锡吩咐孙县丞在后院中照看二宝和卫念一,自己则领着主簿与楚南栀亲自前往牢狱中重新审问犯人做笔录。

    黑压压的戒律房里,摆满了各种刑具,阴森恐怖的氛围仅是随眼一看就能叫人毛骨悚然。

    而狱卒将那沈杨氏与卫子卿带上来时,已是浑身布满血迹,面上脏乱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卫子卿见着胡茂锡,却是半点惧怕也没有,挺胸抬头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满含讥讽的笑道:

    “县令大人断案如神,在下与沈杨氏皆已招供,大人又何须屈尊来此肮脏之地,莫不是再要将我二人屈打成招不成?”

    “你......”

    胡茂锡气急败坏的粗喘了口气,忽的缓下声来,指着楚南栀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卫大郎,这位是受你家二娘所托,来为你们二人申案的楚娘子,你二人若真有冤情皆可如实陈述于她,如若其间存有遗漏,本官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待得胡茂锡将话说完,楚南栀缓缓的向那二人走了过去,靠近卫子卿时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倒的确是个有几分风貌的美男子,即便受了邢,骨子里仍然透着股迷人的傲气。

    不愧是原主心动过的男人。

    她装作很是熟络的问道:

    “不知卫家哥哥可还记得我?我是潼安村楚家长女南栀。”

    卫子卿抬眼看了看,随即露出一脸欣喜:“原来是栀妹妹,我前些日子听说你助县衙查清了税银案,救了林家大郎,原来真是你啊。”

    说着,他看向一旁有气无力的沈杨氏,欢喜的笑道:“杨小娘,我们有救了,你快好好与我栀妹妹说说,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栀妹妹一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听到这话,沈杨氏浑身瑟瑟发抖的抬起头来,眼中布满了恐惧与酸楚。

    她静静的凝视了楚南栀许久,最后终于紧咬着牙关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当她目光所及之处,察觉到胡茂锡和满室的刑具时,忽然又生出了些警惕。

    楚南栀随即向胡茂锡请求道:“民妇有一个不情之请,民妇......”

    “楚娘子你但说无妨。”

    不等她将话说完,胡茂锡立时允诺:“只要有利于追查案情,整个县衙上下人等皆可任你调动。”

    楚南栀感动的回眸一笑:“倒也不至于这般大费周折,民妇只是想请大人为民妇准备一间安静的雅室。”

    楚南栀心知在这样压迫感十足的环境之下,即便人犯心中知晓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会因为紧张与恐惧而疏忽遗漏掉。

    而且这二人如今在她眼中顶多算是疑犯,没必要进行威逼利诱。

    胡茂锡对于她这番举动实在惊讶,如此审讯犯人真是平生罕见,不过最后还是应允了她的请求。

    审讯的地点换到了县衙后院的一处偏堂之中。

    宽敞的屋子里,光线充足,环境幽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很舒适的味道。

    楚南栀只留下了做笔录的主簿和两名疑犯,为了疏散疑犯的紧张心理,她还刻意劝退了县令胡茂锡。

    在这轻松的氛围当中,楚南栀坐在伏案一角,静静凝视着卫子卿与沈杨氏,漫不经心的问道:

    “杨娘子,听说你有一个儿子?”

    平心静气的问话,既不关乎二人难以启齿之事,也不涉及案情,但平铺直叙间已道出了事情关键:

    她有儿子,为了儿子对活下去得充满期望。

    果不其然,沈杨氏在她轻柔的问话中,渐渐放下了戒备,憨直的笑道:

    “回娘子的话,民妇的确有个儿子,他叫沈云青,刚出生不久便过继给了主母韩氏,韩姐姐待我们母子极好,也经常允许云清过院里探望民妇,民妇很是感激。”

    听着妇人滔滔不绝又无关紧要的一番话,主簿望向楚南栀蹙了蹙眉,苦着一张脸有些无从下手。

    楚南栀察觉出主簿脸上的不悦,朝他尴尬的笑了笑:“这段,不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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