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郑军从大陆败退,但明郑和清廷之间的接触并没有因此而终止,这一年的八月,在福州的平南将军、满洲正白旗都统那穆都鲁?赖塔派人抵达澎湖送来一封招抚明郑的信函。

    信中云:“自海上用兵以来,朝廷屡下招抚之令,而意终不成,皆由于封疆诸臣,执泥消发登岸,彼此龌龊。台湾本非中国版籍,足下父子自辟荆榛,且眷怀胜国未如吳三桂之僭妄,本朝亦何惜海外一弹丸地,不听田横壮士逍遥期间乎?若能保境息兵,则从此不在登岸,不必薙发,不必易衣冠,称臣入贡可也,不称臣入贡亦可也。以台湾为箕子之朝鲜,为徐氏之日本,于世无患,于人无争”

    对于这封信,朱锦非常重视,召集文武百官征询,众臣意见一致以明郑新败不易再兴刀兵希望能跟清廷达成妥协,互市贸易积蓄力量,而郑克臧也以为现阶段应该全力消化入台的数万新移民,或可以藉和谈之极麻痹清廷,最终朱锦同意了众人的观点,不过却提议在月港(注:即海澄,原本是闽南第一大港,后被厦门港取代,但厦门现在是白地)互市,而郑克臧则进一步提出和谈在福州进行,以免清军间隙窥视澎湖防务,朱锦首肯了。

    “傅大人,”郑克臧看着眼前的宾客(司)交代着,尽管郑克臧前世是一名扑街的网络写手无限崇拜度娘等搜索引擎,但他毕竟不是带着电脑穿越的,因此对于历史的大致走势及部分主要boss或许有那么些了解,可具体到某个npc就抓瞎了,所以即便面对面相处了,郑克臧也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清廷尚未下定决心跨海征台,但所谓招抚不过是下面人的自说自话而已,彼既然以为缓兵之计,本藩也不妨籍此修养生息,因而余以为此次招抚多半也是不成功的,然不成功归不成功,彼方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必然有隙可乘,大人或连横或合纵,务必使其多生龌龊,以能赶走姚启圣为最好。”

    傅为霖惊讶的看着郑克臧,他跟郑克臧的接触不多,平日听到的也多为传闻,如今看来,这个年轻的世孙确实不是好相与的,居然一下子就看穿了几次和谈不成的主要原因有相当一部分就在喜欢争权夺利的姚启圣的身上,这就不得不让他为之叹服了。

    然而傅为霖还没有回应,就听郑克臧继续说道:“另外此去福州,使团里余要派一个人。”

    傅为霖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自己吗?

    但郑克臧很快解说道:“傅大人不必多虑,此人并不过问议和之事,也并非是兵部职方司的人,余的意思是傅大人此行到了思明之后,最好寻个理由沿海路直入福州,这个人就准备勘测沿海地形和马江航路的。”

    傅为霖的脸色耍的一下白了,他当然知道勘测沿海地形和马江航道意味着什么,不禁急切的说道:“世孙,如今清廷势大,本藩尚且只有自保之力,能勉强争得和平已然不易,世孙可千万不能再起刀兵了。”

    “傅大人一片忠心,余是知道的。”郑克臧笑着宽慰他。“本藩示弱不假,但期望清廷施舍和平却不过是奢望,本藩不抢先对手,但防一手终归是要的,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清廷犯台,少不得他一路来,余这边一路去。”郑克臧看到傅为霖还准备建言,不禁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放心,余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

    由于鹿港的位置重要,因此军港的建设刻不容缓,所以郑克臧不得不停掉了府州县道的建设,将数千前清军及黑奴组成的劳工队调到了鹿港,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抢修,两条木质的栈桥已经建成,而栈桥连接的水泥路也已经初见雏形了。

    “武平伯、江军门、董大人、叶大人,”负责指挥施工的工部主事向前来巡视的刘国轩等人介绍着。“这条水泥路将一直延伸到诸罗县城,然后跟计划中的主道相连,只要这条道修通了,日后一旦有警,可以在一两天内将南面的兵悉数调到鹿港。”

    回到台湾以后,刘国轩等人也见识过那条修了一半的府州县道,因此对于工部主事的炫耀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只是戎旗镇镇将董腾指着栈桥问道:“为何这两条栈桥相距甚远,还有那片正在修建的可是水师的营房?”

    “内侧的栈桥其实是商港,而外侧的才是水师所用。”工部官解释着。“之所以将水师栈桥设在外间,主要是怕战事一起,商船动摇阻塞航路,而那片用栅栏围起来的也不是营房而是商埠,至于水师营房嘛,”工部主事用手一指。“那块正在夯实地基的才是,根据世孙的意思,兵部车架司会试着筑一种名为棱堡的夷式要塞。”

    “棱堡?”众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郑克臧这几年翻出的新花头还不少,郑军也因为瘊子甲和鹿铳而受益匪浅,因此对于郑克臧又搞出的新名堂,在没有看见效果之前众人也只好三缄其口,不过棱堡的事情不谈,对于在军港附近设置商港,军方还是有很大意见的。“商埠?为什么要开口通商。”宣毅镇镇将叶明恼火的问道。“商船在军港外随意进出,水师的兵力、舰船数目岂不是尽人皆知了吗?”

    “这也没有办法,厦门一去,总不见得在安平开口通商吧。”工部主事不过是执行者,并不明白上层博弈的结果,但奉命驻扎在此的水师右提督江胜却道出了其中关窍。“余倒是想设在澎湖的,可是林兄那边也有意见,余是胳膊肘拗不过大腿啊。”

    “那安平的英夷商馆是不是也一并会迁到鹿港呢?”董腾如此探问道,他是董国太的远房侄子,也算是明郑政权的皇亲国戚之一,不过常年在基层领兵,消息倒也不是很灵通。“英夷的夹板大船虽然不准进入,但船大炮多也是祸患呢。”

    “应该不会迁到鹿港来。”江胜摇摇头。“余听说世孙曾经跟英夷立过文书,每年从英夷处要进口十几万两的铁矿石、硝石、帆布、昆仑奴以及一部分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呢。”

    “这倒也是。”叶明下意识的点头着,其实他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只是有意无意的附和在场的第二人而已。“对了,昆仑奴,几位大人,不知道各家用了没有,世孙要咱们把家佃户和家生子都放出去屯垦实台,用这黑漆漆的家伙替代,俺可是却看却渗得慌,这要是起夜时见了,还不以为是鬼啊!”

    “叶大人好歹也是本藩将门怎么还怕鬼,人都不怕,怕鬼?”刘国轩淡淡的看了叶明一眼,刺得叶明脖子一梗便要自辩,刘国轩却不给他机会,自顾自的说着。“昆仑奴,仆问过有学问的,当年大唐和前宋的时候,昆仑奴可是大户人家的宝贝,吃苦耐劳而且听话,再说了,你叶大人家里妻妾成群,本藩又不准善用私白,有昆仑奴伺候着,不也是安心嘛。”

    边上的几位一阵哄笑,叶明涨得脸红脖子粗,但开玩笑的是当今军中的第一人,叶明也只得打落门牙往肚里吞,等众人笑够了,刘国轩则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胜之,澎湖那边你是知道的,地少民贫,原来的水寨又异常狭小,所以说是各置一半的水军,但归根结底你这样要多分担一点,你可不要叫苦啊!”

    江胜也凝重的让工部主事先到一旁歇息,然后才回应道:“余跟老林合计过,澎湖最多只能留三千人,四十条大小船只,其余的都应该撤回来,不过鹿港重开没有多久,又要划走一半做商港,因此至多只能留下八千人,一百条船,其余的还要放到安平和打狗去。”

    打狗港不用说了,是新县凤山的治所,在那里驻兵有利于威慑周边社番并防备可能的夷人海盗,而所谓放到安平,当然不是在安平港驻军。事实上在台江内海的边上还有多处诸如笨港、魍港、倒风的内海泻湖,这些内海泻湖与台湾海峡有水道联通,其中盐水港、铁线桥港、茅港尾港和麻豆港犹为有名,是天然的避风港和军港,江胜和林升的意思是分一些舰船和兵力驻兵过去,也好减轻澎湖的压力,又不妨碍战时的集结。

    “水师上陆,”刘国轩眯起了眼睛,董腾、叶明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但他却清楚的很,这分明是对自己统领的陆师的制衡,但一想到郑克臧手中近三千人的童子营以及一半已经落入郑克臧手中的銮仪卫,他脸上的肌肉就不禁抽搐了一下,冯锡范这几天过府来的很勤,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确,不过他却很难作出决定,毕竟朱锦还在,要动自己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世孙这边答应了?”

    “还没有呢,只是同意往打狗移镇二千人。”江胜毫无心机的回答着。“估摸着是陈起明过去,不过鹿港还没建好呢,那个地方够呛,老陈要过几日苦日子了。”

    刘国轩目光一凝,追问道:“移镇不是世孙提议的?”

    “怎么可能,刚刚由世孙报给王上说是分镇两路的,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江胜叹了口气。“不过老林也是被逼无奈啊,本来淡水倒是停好的,可惜,王上下令一把火给烧了。”

    江胜后来说什么刘国轩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脑海里翻腾一句话,不是郑克臧安排水军上陆的,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世孙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呢,难道真的就不追究自己同冯锡范联手算计陈永华之事了,刘国轩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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