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几周的时间,姐姐才敢在闻绯的指导下,在小区的封闭街道内开车,但她一紧张就试图用魔法停止汽车的方式一直没有改。

    “什么是用魔法停车?”飞哥坐在电瓶车上问我。

    “就是双手脱离方向盘,抱住脑袋尖叫这种方式来停车。”我告诉他的时候自己都笑得坐到地上。

    他也笑起来,被一口烟呛得咳嗽。

    后来我用只要她双手脱离方向盘就扣一百块的方式来警告她,终于让她调整过来。

    从有车的那天起,飞哥似乎也开始有想法,他贷款买了一辆电动车,每天骑电动车上下班,在不加班的时候,去给人送外卖。

    姐姐尽管于心不忍,但闻绯并不这么想。

    “你有更好的方案吗,或者你们能不能给他一个更好的建议?”她说,“以他在大学的成绩,并不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也没有学校的推荐证明,证书之类,以他自己的能力,能做的也就是这个。”

    那天开始,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光,就变得越来越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刻意躲避闻绯。

    我能感觉到他害怕看到闻绯,甚至有时候是刻意躲避她。偶尔他和姐姐在家吃饭,我和闻绯外面玩乐回来,他就匆匆扒几口饭,说是要急着送外卖去,戴上头盔就走。

    姐姐心疼他,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她嘴上说飞哥心疼她,给她买各种食物补身体,其实她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做饭,给飞哥带午饭,晚上还给他做点心,让他在送货的路上吃。

    的确,飞哥每天上班,晚上吃完饭后就去送外卖,一直到十一二点,甚至有时候周末会到两三点。

    到起风的季节,他整个人看上去又黑又瘦,他嫌自己的爆炸头麻烦,索性理成光头。

    他和我们的对话越来越少,甚至很少开玩笑的地步,只有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会叫上我,我们俩在门口抽一会儿烟,聊一会儿。他这么辛苦的工作,的确也让他的收入增加至少一倍。

    “别不要命,钱可以挣,命就一条。”我跟他说。

    “你不知道芋头。”他对我说,他停了很久,“我很害怕,我怕没有钱的生活,我怕我会辜负你和你姐的期望,我不敢去想,如果哪天我失业会发生什么。对,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姐弟俩不会嫌弃我,即使我成穷光蛋,你们还是会给我口饭吃,我还是能在这里睡觉,我还是你兄弟,君颜还是我老婆,但我不想对不起君颜。可她……她硬是把我逼成这样……我只是没做好准备,没准备好自己会那么早就面对这一切。”

    我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谁。

    “诺!你快来呀,你快来看这只猪猪!”闻绯拉住我,把我拉到农场的猪圈,让我看那里三头粉白肥胖的小猪。

    这个农场也是闻绯家的,她的父亲用来投资做农家乐,圈几亩地做水果采摘,一排室内动物围栏里,饲养猪马羊之类的动物用来观赏和互动,有专人打理他们的生活,在里面铺上干燥的稻草,所以这些猪的生活环境非常干净惬意,连我都想跟它们住一起。

    “你这个人真是……”闻绯哭笑不得地拍打我的肩膀,拉住我的手臂说:“那我也要跟你住一起。”她的眼中充满温柔和爱意,我猜如果我真的吃饱撑的住进猪圈里,我想她一定也会跟我一起住。

    反正农场是你家的,你老爸再如何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出门,说是给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姐姐出门放放风。

    已经进入十一月,天气开始阴晴不定,可今天阳光温煦,意外的暖和。

    原本二十多分钟的路,姐姐硬是开了一个半小时。

    飞哥今天请假,其实他并不乐意,周末外卖多,少说可以做到小一千的订单。

    而且又是和闻绯一起。

    午后,姐姐拉着闻绯进田里,拿着篮子采圣女果,这个人边往嘴里塞,还一个个的装进篮子里,我没见过哪个孕妇能有她这么好的胃口。

    飞哥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陪在姐姐身边,给她端水夹菜,递纸巾和孕妇用品。

    我们俩坐在大棚的门口抽烟闲聊,一个老人拄着拐杖朝我们走来,他精神矍铄,穿着普通的棉布衬衣和棉马甲,看到他一脸花白的胡子和白发,我就知道他是谁。

    “小绯在采小番茄啊!”他走到我们面前,突然来这么一句。我赶紧站起,飞哥不知道他是谁,还坐在那里,我推推他。

    “是是叔叔你好,闻绯他们在里面呢。”我恭敬的回答,飞哥见我这样,应该感觉这人来头不小,也扔掉烟头站起。

    “你们,哪位是蔡先生啊。”他问。

    “是我。”我恭敬的双手在身前交握,朝前稍微站站,第一次被人叫先生,还真不习惯。

    他伸出手:“蔡先生,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照顾小绯。”我赶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干燥温暖,没有什么老茧,保养的很好。

    “没有没有,应该的。”我客气道。

    “没有什么应该的事。”他微笑着说,但语气有些过分客气。

    “叔您抽烟。”飞哥此刻居然给他递烟。

    我和闻绯的爸爸都愣愣的看着飞哥,气氛有些尴尬。

    “哦我不抽谢谢,你们抽,哈哈。”他抽回手拍拍飞哥的肩膀,非常谦和。

    “老闻你在跟我朋友说什么呢。”闻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和姐姐往我们这边走,姐姐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慢慢一筐圣女果,还塞了满满一嘴。

    “跟他们打个招呼呀。”老人温和的说,伸手疼爱地握住闻绯的脖子。

    “他没欺负你吧!”闻绯揽住我的手臂,挑衅一般看着她父亲。

    老人乐呵呵的看着我跟闻绯,似乎对于她的行为没有一点不快。

    “哪里的话,叔叔很客气的。”我从身后挽住闻绯的腰,老人的眼睛低垂一下,温和的微笑没有一丝改变。

    “大叔好,大叔您吃小番茄。”姐姐嘴里的小番茄还没消化,热情地把手里的圣女果塞进闻绯父亲的手里。

    我扶额。

    跟飞哥还是真是配啊!

    “你爸好像……不太喜欢我吧。”在回去的路上,我坐在闻绯的后排,从车窗一侧悄悄跟她说。

    她坐前排副驾,指导姐姐开车,听到我说的这句话,侧头对我说:“没不喜欢你啦,他对谁都这态度。”

    姐姐全身紧绷地坐在驾驶位上,紧张地注视前方,似乎听到我跟闻绯说的话,回头迅速的看我一眼。

    “好好开你的车。”我对她说。

    “唔……”她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了?”飞哥赶紧问。

    “我……我肚子不太舒服。”她脸红了。

    在回去的路上姐姐就拉了两次肚子,一直到晚上,她都在马桶上起不来。

    飞哥很紧张,就怕姐姐会因为吃太多没洗干净的圣女果而流产。

    “都是大学毕业的人,能不能有点儿常识。”我嘲笑他。

    “工程系可没教我怎么学医。”飞哥不爽的说,随后小声嘀咕:“本来就没想去。”

    我回头看看眼在玩手机的闻绯,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最后我们把姐姐送到医院,打了两天点滴吃过止泻药才恢复。

    这件事后,让飞哥更不情愿跟我们一起,并且怂恿姐姐不要跟闻绯多接触。

    这也是姐姐跟我说的,虽然他肯定跟姐姐说过不要跟我讲,但姐姐和我几乎无话不谈。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很恨闻绯。

    那天下午,我和闻绯带姐姐去做检查,做完回来在小镇附近的西餐馆吃饭,随后我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外卖员匆忙的走进来,那个熟悉的声音说:“28号,取餐。”

    那就是飞哥,我们还头一回在饭店见到他。

    “顾云飞。”我朝他喊道。

    他回过头,惊讶地看到是我们三人,赶紧过来,问姐姐今天的检查状况,得知一切安好后,他才放心:“没事儿就好,我要去干活,你们吃。”

    “哎那你吃过没。”姐姐问他。

    飞哥支吾一下,说:“吃了,刚吃过。”

    此刻我们的牛排和披萨上桌,飞哥舔一下嘴唇。

    “要不再吃点,来块披萨吧。”我拿起披萨刀就要给他切。

    “不用真不用!”飞哥赶紧制止我,但我注意到他看闻绯一眼,而此时,前台在催他取餐。

    “我先走了,你们慢吃啊,我先干活去。”他拿起头盔就要走。

    “你早点儿回来啊!”姐姐朝他喊。

    “嗯好。”他戴起头盔,拎起前台的塑料袋,迟疑一下,头也不回的走出餐厅。

    晚上,闻绯说要回去陪爸妈要先走,于是先把姐姐送回家,我再陪她去车上。

    走到中心广场边的商业街,本来走在我身边挽着我的闻绯,突然跳到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指着身边的dq专卖店说:“我想吃冰淇淋!”

    我走过去,宠爱地抱住吻她额头,她发出嘿嘿的傻笑,让我独自走进店。

    当我拿着冰淇淋走出店门时,看到她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她很少在我面前有抱胸的动作,只有面临的事涉及她的专业领域,或者她在考虑一件很严肃的事的时候,才会有这个动作。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人影在远处的树丛里坐着,旁边停着一辆电瓶车。

    “你在看谁呢?”我把冰淇淋递给她。

    她轻蔑的微笑起来。

    “你说还有谁。”

    我们还没走到那人跟前,我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酒味,他靠一棵树坐,地上都是啤酒罐。

    “小飞?”我叫道。

    他转头看到我和闻绯,立刻站起来,想要走向电瓶车,或许坐太久,也可能喝太多,脚踝一扭就倒下来。

    我上前赶紧扶起他,问:“你怎么在这儿呢,干嘛喝这么多酒?”

    他酒量一直很差,两三罐啤酒都能醉,此刻地上的数量至少有一打。

    “嘿嘿,还不是你姐今天检查下来挺好,哥哥我开心呀!”他哈哈地笑着,将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哭起来。

    “芋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陪君颜做检查,你不会怪我吧,芋头你不怪你哥吧!”他一直重复,我安慰他不会。

    “哥哥我要赚钱啊,我要养你姐啊!我没有办法啊,我没有办法……”他整个人软下去,坐在地上。

    “我要养君颜啊,我还要还车贷,我还想买房啊,我老爸老妈生我生晚,他们只有退休工资……”他自说自话的念叨。

    “那你在做那事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闻绯在我们身后说,她依旧双手抱胸,手里的冰淇淋慢慢融化。

    飞哥回头,看到闻绯后一下子站起身,朝闻绯喊道:“都是你!妈的都是你这种人!以为自己有点钱,就把我们穷人当猴耍,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该怎么生活?啊?你有什么权利,让我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你们在那儿吃香的喝辣的,我在风里雨里啃馒头!”

    “小飞,你喝多了。”我赶忙拉住他,朝闻绯摆摆手,就怕他会冲上去打闻绯。

    “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自己不选,就是不负责的表现,生活会替你选。”闻绯继续说。

    “我把君颜肚子搞大,对,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蔡语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蔡君颜,行吧,”他朝我喊,随后又朝闻绯喊道:“但我说我负责,我会照顾她一辈子,但还他妈轮不到你来替我做决定!”他整个人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

    “你伤害别人,还要怪别人对你施加的惩罚太重,你还觉得这样的结果对你不公,到底是谁的错?难道你对别人施加伤害还有道理?你也看到对君颜的伤害,你没看见对小诺的伤害吗?你没看见那三天里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样子吗?别告诉我你没看到,是你把我家的门锁打破的。”闻绯依旧不依不挠。

    “闻绯!你别说了。”我尽量保持平静地对闻绯说。

    “你以为你在这里耍酒疯,装疯卖傻就能有人同情你?我告诉你顾云飞,除了我,谁也不能伤害蔡语诺。”闻绯眼神凌厉的看着顾云飞。

    我盯着闻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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