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学校, 松田阵平的宿舍内。
降谷零严肃着表情,眯起眼睛看向另外几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之前那个,你们都听到了吧?”
听到降谷零说到“那个”, 除了伊达航以外的几人瞬间明悟, 紧跟着表情一肃。
好不容易跟上几人节奏的伊达航:“……”
喂喂, 又双叒叕来了啊, 这种明明大家应该是一起的, 但他好像突然就被他们合伙踢出了群聊的既视感。
诸伏景光于是又跟伊达航解释了他们在拉面店里意外听到的那番对话。
“不过我们当时为了避免被发现没有靠的太近,所以听到的不多, 倒是离得更近的萩原你掌握的信息会更多一点吧?”诸伏景光看向萩原研二道。
萩原研二抿着唇摇了摇头:“不行, 他们说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 我能听到的东西也没比你们多多少。”
“这样啊……”诸伏景光闻言,忍不住蹙了蹙眉。
“而且即便是听到了, 我们也没办法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我总感觉这件事情远没有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么简单。”降谷零冷静道,“说起来,萩原,你认识和樱井对话的那个人吗?他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总感觉有点眼熟啊。”
“啊对,他是隔壁北川班的松下洛。 ”萩原研二说着顿了顿, 看向表情或是迷茫或是思索的几人,下垂眼里闪过一丝无辜,“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的,他是个蛮有才华的人, 尤其是在计算机相关方面。”
这下就连诸伏景光都有些无奈了:“……嘛, 没能记住隔壁班的优秀同期, 这也许确实有些不应该?”
“那么宫野你呢?”降谷零转头,迟疑打量着陷入沉思的松田阵平,少顷问道,“你说可以稍微告诉我们一点的事,是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而且原本想说的也不是这个,但关于刚刚萩提起的那个松下洛,我应该在无意中知道了一些可能与之有关系的线索。”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在资料室看到的那个案件的信息转诉给了同期几人,最后道:“我起初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看向萩的眼神很不对劲——这一点他自己应该也注意到了,所以我就刻意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他在看向我们五个人时的表情都挺奇怪的,至少绝对没什么善意。”
“直到有一次晚上从外面回来的途中,我意外撞见这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东西,所以才决定找个机会跟出去看一眼,没想到你们动作居然比我还快……”他说到这里,微垂下眸,意味深长地道,“可真行啊。”
“其、其实,我们的本意是跟踪你来着。”伊达航挠着头尴尬道,“但没成功,又恰好碰上了你貌似有些在意的樱井,就不自觉跟上去了。”
松田阵平:“……”
所以果然是之前顺口的那句提醒起到了反作用么?他当时就不应该说话。
“……那什么,班长,你其实不用这么老实说出来的。”萩原研二抬手捂住了脸,有些不忍直视地吐槽道。
“所以呢,接下来该怎么做?”诸伏景光蓝色的猫眼看向几人,表情认真地问道。
“首先,我们得先搜集到足以将樱井南也定罪的证据。”降谷零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以及搞明白他们口中,害死松下姐姐的那起事件的详细经过。”
“这种人,根本不配戴上樱花。”金发的警校生面色肃穆,紫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厌恶的寒光。
“……是吧?”松田阵平闻言,抬起黑眸,意味不明地低喃了一句。
“哈,难道你觉得他配?”降谷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以宫野你对警察那种极端的态度,难道不应该是我们中间最讨厌那家伙的人?”
“不,他是不配,而且对他那种人,我的态度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排斥来得更恰当一些。”松田阵平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
等四人走后,松田阵平懒洋洋在床上躺了片刻。
算了,就这样吧,不过是将棋局打乱重来而已,目前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这里,只要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掉就没问题了。
卷发的青年深深呼出一口气,心理难得涌现出一股实质性的强烈烦躁感。
又过了一会儿,松田阵平起身在房间中央站定一瞬,再一次不厌其烦地查看、确定过屋子里没有被安装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后,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经由组织特别加密过的邮件地址,以区别于他本身性格的口吻,快速编辑起来。
【我掌握了松下月子三年前遭受校园暴力时的主要参与者名单,以及证据,这是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吧?——[匿名]】
过了好一会儿,松田阵平才等到回复。
【我无法追查到你的ip地址,你是谁?——l】
【这重要吗?——[匿名]】
【……是,能让我破解不了你的ip地址本身,就已经证明了很多事,但如果可以的话,烦请告诉我。——l】
对方条理清晰,甚至在被骤然触及底线并反击受挫后,还能保持住镇定,谨慎试探,看来不止是在计算机编程上传言不虚,其本身应该也没有表面资料显示的那样简单,可惜对方现在对上的是倾整个黑衣组织之力弄出来的特殊加密通讯系统,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之破解,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
松田阵平想了想,手指不紧不慢地敲下了几个字:【你可以称呼我为“黑樱”。】
对面又是沉默了很久,没有就此回答提出质疑或进行追问,转而道:【突然联系上我,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以及,你怎么证明你所说这些东西的真实性。】
【我可以把资料传给你一小部分,让你亲自判断其真假。——[匿名]】
【如果你确认后选择与我做交易,那么交易条件是:作为完全听从我指令的下属,加入我们组织,并成为安插在警察系统内部的一根钉子。——[匿名]】
【……组织?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会来到这里决定成为一名警察?——l】
【怎么,这些年来你所知所见的结论,还不足以颠覆你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期盼吗?——[匿名]】
卷发青年表情冷峻漠然,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修长灵活的手指移动间,敲打出对对面之人而言最残忍的话语:
【正义和真相不会得到应有的伸张,它们就像腐败在地狱里的花,除了你自己,谁都不会记得、更不会在意它最终的归宿究竟是不是肮脏至极的淤泥。不是吗?——[匿名]】
在那这之后,对面的人——或者说松下洛没有再给予他任何回复。
松田阵平看着手机过了预设时间后,渐渐开始自动消除的聊天记录,垂眸散漫而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犹豫就会败北,更不用说对方早就已经动摇得厉害,但在事情没有画上最终的句号之前,一切皆可是变数。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将会看到怎样的画面,这算是一场信念与真相的较量,无论松下洛最终选择谁,都不值得奇怪。
他这个幕后黑手本来还可以再多添几把火,引导着对方心里的天平彻底偏向“黑色”一方,可惜他目前完全没有这么做的想法。
朗姆做事讲求“ti is ney”,追求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最完美的结局,通常喜欢以一个可以肆意掌握他人命运的“棋手”,或者是冷漠旁观着戏剧上演的“观众”的身份出现,所以在无法看到切实利益的情况下,对方果断拒绝了他更换任务目标的要求。
而琴酒那个近年来愈发阴沉多疑的家伙则与朗姆相似又相反,虽然同样是个结果论的拥护者,但同时也是个强迫症和控制欲都极强的神经病,喜欢将一切东西事无巨细地掌控在手里,做事更多追求着“绝对”,讨厌反叛、变数和他人的干涉。
至于松田阵平,则是更在意处事当时的心境,他眼中最重要的永远是过程和他自己的心绪,而非结果和其他。
所以才说,他们三个人是真的完全合不来。
这或许也是他和组织里绝大多数人难以兼容的原因之一,也是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没能被成功洗脑成一条完全忠于组织的恶犬的根本缘由。
所以,让我看看吧,理性和情感,正义与堕落,立场和亲情,你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松下洛。
*
几天后,教室办公室。
鬼冢八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手环胸,自下而上睨着自己的五个问题学生,表情深沉地诉说着警校澡堂和更衣室因为太脏而被一堆人投诉的事情,并表示到运动会结束为止的一周,将要由他们每天负责打扫澡堂。
在五人组同款震惊脸外加微弱的抗拒之下,鬼冢八藏幽幽地道:“这算什么,我只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为平时做的坏事赎罪。”
萩原研二抽了抽嘴角:“坏事?”
鬼冢八藏皱着眉不悦道:“可别说你们忘了。”
他露出一种介乎于生气和无语之间的表情,开始喋喋不休,举例细数起眼前五个人自入校以来的一桩桩“罪过”,说到最后瞄了松田阵平一眼,咕哝道:“还擅自使用手枪。”
松田阵平闻言也不恼,双手抱臂,光明正大且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反问道:“还真敢说,那是为了救谁啊?”
“……总之,”鬼冢八藏轻咳一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瞪着几人直接拍板道,“我命令你们五人在这一周里打扫澡堂和更衣室!哪怕有一天偷懒,我都会让你们滚出这个学校,给我记住,完毕!”
——回忆结束。
拿着打扫卫生的工具被迫在脏兮兮的澡堂里疯狂清理的五人,一边在心里抱怨连天,一边不自觉提起了先前在鬼冢八藏办公室里,看到的需要报警搜索的某个女孩相关的事情。
在诸伏景光再一次想到长野,又试图含糊其辞过去的时候,松田阵平扛着拖把站在原地,打量对面猫眼青年难看的表情半晌,原本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多加插手的卧底先生瞥了旁边犹犹豫豫、靠谱程度瞬间降到负值的另三人一眼,满脸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即毫无预兆地直白问出了那起诸伏景光一直不愿意说出来的、关于十五年前,长野深夜里,他的父母被杀害的案件。
最后,在另外三人终于出现的声援下,松田阵平露出半月眼道:“所以你就尽管说吧,我们怎么会害你呢?”
“噗,”诸伏景光看着态度似散漫又似郑重的松田阵平,憋不住般的捂住嘴笑出了声,“这可是坏人的台词啊。”
降谷零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道:“的确。”
“谁让小阵就是个坏人呢?”萩原研二弯着眼睛调侃道。
松田阵平懒洋洋回过头看向试图疯狂抹黑他形象的几人,似笑非笑道:“我是坏人的话,你们几个怕不怕?”
“喂喂,你们听到了没有?宫野居然说他自己是坏人哎。”伊达航偏过头露出一副没听清楚的诧异表情。
“听到了听到了,我作证,真的好可怕哦。”降谷零说着还做作地打了个哈欠,态度相当敷衍。
“呐,所以小阵是吗?”萩原研二弯起眼睛,笑得一如往常般戏谑。
“……你们很闲?”松田阵平看着他们几个,抽了抽嘴角,冷漠吐槽道,“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玩半天,看来光是打扫一个澡堂的程度已经满足不了你们了。”
“哎别、别这样啊,都说了只是玩笑而已嘛~”
“……明白了,”诸伏景光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也不由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状态,忽的开口道,“我说吧。”
对上另外四人瞬间集中过来的视线,诸伏景光闭了闭眼睛,表情逐渐变得沉重而哀伤:“距今十五年前,让我心中的时钟停止走动……”
“充斥着铁锈味的,那个恐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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