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因为一句突发奇想的发言而耽误了跟踪的最佳时机, 待推开包厢的房门四下环顾片刻,意料之中发现目标对象的身影已然完全消失在了尚算狭长且昏暗的走廊里。
但松田阵平很确定对方的目的地是这家ktv的卫生间。
跟推理无关,只不过是因为松下洛会突然离开的原因, 是来自不久之前,经他之手发出的一条定时简讯。
【十分钟之后, 去你所在那家ktv的盥洗室, 从最里面往外数的第三个隔间内, 有你想要的全部东西。——
松田阵平此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家ktv,之所以会发出这条信息的主要原因, 其实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暂时从包厢离开罢了。
而且他在简讯里所说的那个地方,确实藏有松下洛目前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关于他姐姐死亡的大部分真相,以及证据。
只不过放置东西的不是他, 而是另有其人, 一个无论怎么看, 都理应与身为预备役警察的他全无关系的人,一个与黑暗为伍多年却从未被警方抓住丝毫形迹的人。
松田阵平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纯黑色口罩戴在脸上, 又把夹在衣领上的墨镜重新架到眼前,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挡得谁也认不出来之后,他才双手插兜,径直转过拐角,缓步走到这条方形走廊另一头最深处的那个包间门前, 曲起手指,不紧不慢地叩响了面前紧闭着的房门。
过了一段时间,在仅隔着一道屏障的、非常近的地方, 响起了低沉到近乎有些嘶哑的男声。
“谁?”
松田阵平挂着一种散漫且不怀好意的恶劣笑容, 慢悠悠吐出一个字:“阵。”
“阵”, 在日语里, 和gin的读音很像,而且虽然不知道对方那个“黑泽阵”的名字,究竟是不是跟他的“宫野阵”一样的化名,但总归他们两个现在都是“阵”。
琴酒可以把这当成他是在自曝身份,也可以理解成他是在叫自己的代号或者名字。
这个调侃从任何角度看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非常能膈应人。
如果是由别人——比如贝尔摩德——之类的搞事爱好者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他绝对能难受一天。
但如果说出口的是松田阵平,而且是对着琴酒本人,那么不管对方当时究竟是个什么反应,他的心情都能好上很长一段时间。
琴酒这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通常和“阴沉”“狠厉”等等恶人专属词汇有关,而事实上他本人确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黑方□□,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逗起来其实很有意思——出自贝尔摩德语录。
虽然经常动不动就会掏出枪指着别人的脑袋,但不到必要或证据确凿的时候,琴酒基本上是不会真的扣下扳机的,因为那会让他失去挖掘出更多情报的机会,所以大多数时候,这只能算是个大概率从审讯中形成的、用来给人附加精神压力的习惯性动作,尽管每次效果都非常拔群就是了,毕竟没有人会觉得黑衣组织的top killer先生的杀气是在唬人,更不会天真到觉得他晕血或者不敢开枪。
通常而言,松田阵平并不是一个喜欢用言语讥讽戏弄别人的人,不是不会,而是因为懒,属于能直接动手绝不轻易动口的那一类人,但琴酒是个例外,冤种同期降谷零或许能算另外半个。
“咔哒。”
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松田阵平才刚一踏入这间包厢内,反手关门的声音还未落下,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左手,和被这只手握住的、一把□□及其黑洞洞的枪/口,果不其然直接就撞入了他的视野中。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头银色长发的琴酒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半晌,冷冷道。
松田阵平有些无语地将差点怼到他脑门上的□□往旁边推了推,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在轻咳好几下,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成功改变了自己的声线之后,才随口答道:“听说组织什么东西的交易地点在这,所以我闲着没事顺便过来看看。”
“闲着没事?”琴酒惨绿色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似乎被这几个字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语气里的阴戾气息不自觉又加重了两分,“你既然这么闲,还让我去给你放东西?”
“大概因为我现在是组织里的特殊人才资源?”松田阵平双手环胸懒洋洋靠在门上,似是而非地调侃了一句。
琴酒和贝尔摩德是组织里除boss外,目前明确知道他正在执行卧底任务的两个人,并且应该都是被那位直接告知的、属于他的“上线”联系人,此外朗姆应该有所猜测,但无法肯定,至于其他人,则完全不可能知道他究竟在哪、在做什么。
松田阵平说着,墨色的眼眸却已经越过挡在面前的琴酒,看向了这个屋子中的其他人。
除琴酒之外,房间内还有三个人。
两个他认识,剩下那个他不认识。
一个是芬兰迪亚,另一个是伏特加,外加一个不重要的蠢货。
至少表面上看,这里和其他包厢里并无什么不同,同样放着节奏感很强的音乐,虽然根本没有人在唱,同样光线昏暗且时不时闪烁起各色的彩光,但完全无人在意。
身材一如既往在朝着横向发展的伏特加手里拿着一把枪,牢牢抵在一个背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的男人的后脑勺上,那个看不到脸的男人似乎还在小幅度地不停颤抖。
而在他们旁边那张宽大的沙发上,黑发蓝眸、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的高挑青年双腿交叠、姿态闲散地靠坐着,不紧不慢地点着面前黑色箱子里的厚厚一沓纸币,大概是感觉到了视线的存在,这人慢悠悠抬起头,朝正看向他的松田阵平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笑。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回了他一个白眼,被口罩阻碍了空气流通的不适感,让他油然而生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事实上,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我的东西被放好没有,然后顺便通知你一声……”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和琴酒能听到的程度,才用一种恶意满满的语气继续说道,“有警校生在这里聚会,你们最好早点弄完离开,要是中途出了什么惊喜的话,我会因为能看到你的热闹而开心死的。”
“那你就快点去死吧。”琴酒说着,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厌烦和杀气,“看到你出现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次居然还混在一群毛都没长齐的老鼠里招摇过市,真是让人看不过眼。”
“啧,你这家伙还是这么让人讨厌。”松田阵平顿时一脸嫌弃,毫不迟疑地连带自己一起诋毁道,“而且说到老鼠,明明应该是混迹在阴影里的我们更像一些啊,你说对吧?”
琴酒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松田阵平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什么让他相当厌恶的脏东西:“你说什么?”
“抱歉,我没想到你的听力居然也不怎么样。”松田阵平露出一个“我理解”的宽容表情,然后用一种怎么听怎么虚伪的腔调感慨道,“也是,看你这一脑袋被气白的头发,真是让人不忍心……”
“闭嘴。”
琴酒面无表情地拉开了□□的保险。
达成今日份气琴酒成就的松田阵平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就在空气一时间陷入寂静的时候,松田阵平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道极为短促的短信提示音。
他用眼神示意琴酒将手里的□□挪开点,然后取出手机查看最新消息。
【樱井突然离开了,像是去找你的,请见机行事,务必当心。——景】
还没等他关上手机,另一条消息极其精准地抢先一步弹了出来。
【东西已拿到。——l】
松田阵平看着这条信息想了想,滑动拇指,将之连带着诸伏景光发出的那条一起,一并彻底删除。
“临时有事,走了。”松田阵平啪一声阖上手机厚重的外壳,随口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想要拉门离开。
“等等。”
琴酒的声音忽的又响起。
松田阵平转身的动作顿住,面色警惕地回过头眯眼打量对方,准备稍有不对就破门跑路。
“你那是什么眼神。”琴酒眼皮跳了跳,嫌弃道。
松田阵平见此稍微放松了些许,但还是满脸的不信任:“还有什么事?”
琴酒冷冷地盯了他半晌,才伸手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铁质的盒子,递到松田阵平面前:“这是那位先生让我给你的,药物编号aptx-1069,是‘保障你能够确实前往深渊的最后一枚银色子弹’。”
松田阵平略有些迟滞地微垂下眼睫,墨黑无光的眼眸静静地看了这个严丝合缝的盒子半晌,才伸手一把接过,看也没看,直接将这东西塞进了口袋。
不知何时已经收敛得毫无半点笑意的脸上,是和面前银发杀手如出一辙的淡漠冰冷,属于黑暗的气息在这一刻彻底展露无余:“是,我知道了。”
说完,他又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还有事吗?”
“你可以滚了。”
琴酒终于放下手里一直高举起的□□,看着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卷发青年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非常果断地拉开门,转身就走,最后还故意将门砸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呐,这次招惹到他的理由是什么?”芬兰迪亚修长的指尖在纸币上跃动,半点没去在意门口那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只在听到这一声响后懒洋洋问了一句,可也不等被询问的对象回答,他就已经将手里最后一沓现金放回了箱子内,自顾自岔开了话题。
“算了我不感兴趣——数额清点完毕,没有问题——而且我今天莫名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虽然这种人际混杂的场合大多都能让我产生这种感觉,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尤其强烈,所以琴酒,我们还是趁早撤吧。”他似是不经意般瞥了那扇闭合的门一眼,随即看向琴酒,顺口提议道。
说是有不太妙的预感,但这人脸上一派从容淡定,姿态惫懒散漫,完全看不出来有丝毫为此感到着急的迹象。
“知道了。”琴酒对他这种态度很满意,完全没有解释常年行踪成谜的蒙特内罗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的意思,平静下令道,“处理一下现场,我们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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