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起哄的人是个小胖子,等那小胖子气喘吁吁要死要活的把东西给沈白搬上来,整个人面色黑红黑红如坏掉的猪肝,手撑在沈白的课桌,弯腰大口喘息着,感觉马上要不行了。

    后头许灿阳慢了几步,抱着沈白的几本书,不明所以地走进来,视线和其他人一样,集中在教室最后排。

    沈白等的时间久,手撑着脑袋,阖眼小憩。

    听见声响知道人来了,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坐正身,边揉着肿胀的太阳穴边睁眼,启唇带着困倦的鼻音,“来了?”

    小胖哆哆嗦嗦,完全没想到沈白大小姐的东西竟然会这么多这么重,他跑上跑下好几趟,腿脚都酸软透了。

    而且这脾性难以捉摸的大小姐,还在一开始就强调了这些东西都得小胖一个人搬,乃至于就算有人想帮小胖一把,也没人敢上前,生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许灿阳,或者下一个小胖。

    许灿阳懵圈往教室内走,观察到沈白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刚才班内还齐刷刷往沈白和小胖那边看的视线,即刻都收了回去,生怕被沈白注意到一样。

    他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无奈写满脸上,抱着沈白的课本朝后排走过去。

    沈白见许灿阳也回来了,困眯打了个哈欠,惬意地活动了手腕,托着下颌含笑朝他看:“不是让小胖一个人搬吗,你怎么不听话,帮他搬了一些?”

    小胖怕自己被波及,赶紧出言摆手,撇清的彻底:“没有没有!这是他自己非要搬的!跟我没有关系啊白姐!”

    沈白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唇畔笑容不变,目光柔柔转移,落在一身汗还手撑在她课桌上的小胖,咂嘴:“既然搬了……啧,那就再麻烦小胖同学,帮我把桌子擦一擦吧。

    新同学,麻烦您在这儿帮我监督一下呗,我去天台透透气。”

    纠结地拧眉吩咐一句,沈白懒洋洋撑着椅子起身,自顾自抓了桌肚中的手机出了去,临前拍了拍许灿阳肩膀。

    留下一个人面对残局的许灿阳。

    许灿阳顺余角瞥去,单是余光视角,也能清楚知晓那个被沈白唤作小胖的同学,看向他的目光有多像锋利剜人的刀尖。

    不止身处漩涡中心的许灿阳,其他人也在疑惑交接,互相道出猜测:“所以刚才沈白那么做,只是想给那瘸子在班里更快拉仇恨?”

    “吓死我了,还好被那大小姐盯上,用来给瘸子当炮灰的人不是我。”另个人连连拍着胸脯,自顾自说着。

    人送外号“百事通”的眼镜男,表情微妙,捏着笔往许灿阳那边看,唏嘘摸着下巴:“我感觉有点不对。”

    如果要给许灿阳拉仇恨,但沈白怎么就能保证,许灿阳一定会去帮小胖呢?

    他自言自语小声感慨一句,这话没其他人听到。

    照常回家的傍晚,沈白倚在校门口那个安静的角落,等着后头姗姗来迟的许灿阳,嘴里叼着一颗糖,出言懒洋洋:“哪儿去了?”

    许灿阳往上背了背沈白/粉嫩嫩的兔子背包,想直接忽略沈白,憋了半天只是吐出来一个字:“没。”

    沈白用舌尖,将那颗棒棒糖从左腮帮顶到右腮帮,视线往下瞟,落在许灿阳脏兮兮的校服校裤,歪头轻笑,摘烟一样摘下口里的蓝色糖果,舌尖也被染得蓝蓝的,波澜不惊地另手托着另手的胳膊肘,状态极其放松,“怎么,摔沟里了?”

    许灿阳无语,撇了她一眼,感觉沈白就是故意的。

    许灿阳闭唇不语,抬步往前走,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带子,先步去丁叔的车上想回家。

    沈白的笑容明媚,随之的嘲讽也愈深。

    看在许灿阳眼里,很不是滋味。

    余辉尽情照耀着大地,沈白倚在墙壁,懒懒散散也跟着支起身,慢吞吞咬着糖果往司机那边走,难得好脾气的没怪许灿阳迟到。

    上了车,沈白发现许灿阳耳朵塞着白色耳机,抱着自己的黑色书包,闭眸靠在座椅补觉,头颅微仰,喉结锋利。

    夏日傍晚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迎面就是伸手可触的炽热青春。

    沈白扯唇,走过去挑了个许灿阳身边的位子坐下,热情凑到他面前,叼着那颗糖问:“去重点班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许灿阳懒得理沈白,装没听见,继续闭着眼睛,偏过了脑袋,白皙分明的下颌线展露沈白视野,明晰的青筋掩盖在肌肤之下,包裹住了汹涌。

    得不到许灿阳的反应,沈白挺无聊,拆了一颗口袋的绿色糖果,递到许灿阳跟前,“吃吗?”

    许灿阳浓密的长睫盖着,眼睑未动,抱着书包小憩。

    沈白也不恼,悠闲用舌尖卷了卷自己口中甜腻的糖果,品析滋润味蕾的甜味,抬了抬手,直接将手中清新绿的那颗棒棒糖,轻轻点在了许灿阳的唇。

    接后动作极快的,在许灿阳睁眼回头的瞬间,她飞快动手,把许灿阳的一边耳机摘了下来,戴到了自己耳中。

    轻缓温润的男生独唱从耳机传出来,是一首简简单单安安静静,曲调缓和的治愈英文歌曲。

    沈白听着,一本正经品味着撑着下巴点点头,“嘶,还不错啊。”

    许灿阳蹙了眉心,拍了拍腿上的脏污,一闭上眼睛,就是小胖们方才结伴着的嚣张嘴脸,烦躁的情绪忍了又忍,最终化为一句问。

    身旁人的嗓音低沉,带着自嘲的笑,和浅淡的鼻音,咬字低哑,语调平坦:“一定要这样是吗。”

    沈白听着歌,翘起二郎腿,摆手理了理自己干净整洁的校服,和许灿阳身上布满脏污的校服鲜明比对着,默声已经做出了回答。

    她挑唇一笑,不解反问,眉间是溢于言表的轻蔑:“我对你做什么了吗?你可不要随便污蔑我呀,灿阳哥哥。”

    许灿阳牙关用力合着,暗里捏紧拳头,呼吸都藏着细微的颤抖。

    有种细微又旷大的颤栗,从脊椎一直顺着爬上来,侵袭他神经中的理智。

    他会寄人篱下,会被沈白这么对待,全部都是因为他没有爸妈。

    没有哪怕一个朋友。

    到家,家里清冷,只有上来帮忙接许灿阳背包的保姆阿姨。

    沈白换了鞋子,看着空荡荡的宽敞家里没什么兴致,对旁处的佣人小姐吩咐一句就准备上楼:“帮我准备一杯果汁,还有热水,我要泡澡。”

    佣人小姐礼貌点点头,搭腔,“好的小姐。”

    听到佣人小姐对自己的称谓,迈步往前走的沈白眉心几不可察收拢,面上无大的异状,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回复。

    许灿阳慢了沈白几步过去,换鞋子的动作也比沈白慢了好几拍,有意错开和沈白上楼的时间,在玄关处安静磨蹭了一会儿。

    “少爷,我帮您拿吧。”刚才招待完沈白的佣人小姐上前,在许灿阳面前伸出手,想接他肩上沉重的背包。

    许灿阳正巧换好拖鞋,把沈白的书包递给了那个佣人小姐,自己背着自己的黑色书包,对着那位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姐姐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对于佣人小姐口中的“少爷”二字,许灿阳喉结上下滚动,划不出具体感触的字眼,只觉心头情绪百感交集。

    能在父母出走后,主动被家大业大的沈氏收养,以“朋友之子”的名义借住进沈家,许灿阳的原生家庭绝对不差。

    甚至原本,也在产业圈的四巨头之中。

    沈白坐在露天的阳台,随意散心着走,呼吸着高处的新鲜空气,视线于远处慢慢逡巡。

    这里是因为沈白喜欢安静,沈父沈母特地买下修建的新家,和之前看起来就很华丽有距离感的那个老家相比,不是特别特别大,但沈白挺喜欢的。

    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她就会跑来安静的地方,悄悄待着,吹风、看风景、听歌,怎么都可以,消磨放空自己的思绪。

    她拿出那部副用手机,登进那个q/q号,点进和小羊的聊天框,吹着晚风,拍下远处的火烧云天空,将那片火红发送过去:今天的晚霞特别好看。

    小羊这会儿或许空闲,秒回过来:是挺好看的。

    沈白咬唇,摩挲指尖等待,咂摸一会儿,见小羊没再说话,抱起手机嘟囔:本大小姐特地给你拍落日,你就这个反应?

    小羊这次的回复慢了一些,言辞激烈:谢谢大小姐,谢谢谢谢大小姐!

    沈白眉心舒缓,笑了,点点莫名的烦躁被抚平:得了吧你,别跟我贫嘴了。

    小羊又沉默了片刻,打字过来,扑面而来的中二伤感气息:落日是很好看,可也就好看那么一会儿,马上就被黑暗包围了。

    怎么,小羊大师今个儿是为情所困了?沈白打趣他。

    哪有,就是忽然想胡说八道一下。小羊说。

    沈白顶了顶腮帮,黑亮的眼眸咕噜转了转,以为小羊心情不好,安慰道:也不是胡说八道,我觉得你说得对。

    沈白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打字斟酌了少倾,咬着唇瓣纠结,直白认为:如果是你说的话,我觉得都没错。

    话语发送出去,后头传来的脚步声蓦然拽回沈白注意力,让她下意识将手机藏到了背后,敏感转过身,正面对着来人。

    回头,风迎面灌进来,吹佛起许灿阳的黑色短袖,掐出他的宽肩窄腰,高挑骨感的蝴蝶背。

    骨子里的清冷流出,黑瞳盯人的时候,冷冷淡淡,深邃可窥探谁的心底最深处。

    沈白指骨一动,看见他掀眼,放下手机,淡然瞥着她看。

    风里站着的少年滚了滚喉结,黑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脖子上挂着白色毛巾,应该是刚冲完澡,沐浴香味淡淡萦绕沈白鼻息。

    沈白最喜欢最常用的香草味道染了许灿阳身上独属的清香,钻入鼻间的味道多了独特的韵味。

    沈白蹙着眉心,觉得许灿阳有话想说,想想又觉得荒唐,出言便是熟稔的讥讽:“怎么,见到我也在这里,所以不开心了?”

    许灿阳骨相生得好看,无论哪个角度都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好看,不会崩。

    听见沈白的嘲讽,许灿阳垂眸,表情淡淡的,将手机收回了口袋,摇摇头,来也浅浅去也浅浅地转身走了。

    站在原处看着许灿阳远去背影的沈白,奇怪摸了摸鼻尖,自言自语:“小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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