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他们藏身在殿外不远处的拐角，这边石壁分布不规律，但正好能够藏匿身形。
秦云笙凝神往那边探，道：“怕不是那么好靠近。”
沈霁对这句话表示赞同，光站在这里，他都能感受到魔气之重，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他们这些人在这里，怕不少人修为可能跟不上。
他正想开口，萧漓先道：“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查一番。”
言毕，沈霁张开嘴却见萧漓回头看他一眼，然后揪着凌云的领口将人带走。
凌云瞪着一双熊猫眼道：“喂，你自己去干嘛拉着我啊……”
沈霁看着他们的背影，从来到魔宫后，萧漓就没正经和他说过一句话，更没认真看他。
不对，是他们还在狐狸洞时吵架过后两个人都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摸不清楚萧漓现在是什么态度，但到至今，沈霁心底很清楚。
萧漓对他这么冷淡，他真的高兴不起来。
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和其他事情比起来更加微不足道，但沈霁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小朋友正打算把自己心心念念的糖送给好朋友，却在送出去之前和朋友大吵一架，超过后即使再送出去那颗糖，对方没有得到欣喜的反应。
尽管沈霁做这些根本不是要萧漓感激他，但就是很难过。
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沈霁一个人埋头干，晃一抬头，却忽然找不到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了。
这种失落感落差很大，又或许他每次穿书重生过来后都有，但只是一直被他忽略，这种感觉从未离开过，不论他重生几次。
季启明道：“各位，你们先等下。”
季启明的话唤回了沈霁的思绪，他回过头道：“怎么了？”
秦云笙道：“没事。”
这一回头，才发现秦云笙一直站在他身后目光灼灼看着他，沈霁偏开眼，脚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人群那边。这次季启明没再避开他。
秦云笙对那几位天玄门的人道：“各位请放心，我师弟过去打探，自然不会忘记你们家公子。”
季启明道：“对啊，而且魔族这么堂而皇之把你们家公子抓过去，那就不会这么轻易做什么的，他们要的就是我们去谈判。”
沈霁瞧着季启明，心道这孩子几个月不见，思维方式倒是成长不少，话糙理不糙。
刚欣慰一刻，却听季启明道：“这些都是二师兄告诉我的，你们就放心吧。”
沈霁：“……”
行吧，就知道这孩子没那么快长大。
季启明傻归傻，但在道修之中人缘却是数一数二的好，正因为他心肠好，性情耿直懵懂，有事说事，道修中也有不少人直性情，他们喜欢的就是季启明的性格。
就凭方才他们一众相处细节中发现，季启明必然和天玄门中人打成一片，眼下，他一开口，天玄门的人态度都好了不少。
沈霁慈爱地看着他，余光瞥见秦云笙亦望着那一边，他也在笑，但淡淡的笑意下，他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沈霁捕捉到了，他原本懒懒靠在石壁上，眼下直起身子站在季启明身边，微微侧身挡住秦云笙的视线。
秦云笙察觉了，朝着沈霁微微一笑，沈霁也回以一笑。
这一笑后，沈霁便沉下了脸。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终于进入这本书中正式剧情的时刻。冷着脸的萧漓，别样笑面虎的秦云笙，这才是他们后期撕破脸的本来面目。
沈霁和萧漓呆在一起三年，偶尔能够看到秦云笙和萧漓走在一起，但都被他们明面上的和睦糊弄过去。这可是主角和反派啊！
聪明到不分年纪，更何况萧漓一出场的脚步声就能够证明，他并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相处。
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些或多或少的事情，沈霁自己也有，他心底的事情可能更多，所以他在和人相处时，尽管知道对方并不是真心实意他也不会在乎。这就是他能和萧漓相处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哪怕他们维持着这种关系，谁都不开口挑明，也都无所谓。毕竟沈霁经历过几次生死，多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了。
但他忘记了，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不论是秦云笙，还是萧漓，甚至是他。
或许有一天，他们都会撕破那张脸皮，露出本来的面目。
想着，他垂下眼，季启明忽然凑近道：“沈兄，对不起。”
沈霁抬起头道：“对不起我什么？”
季启明被他的视线盯的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比沈霁还高，站在沈霁跟前却跟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季启明挠了挠头道：“刚才见面的事情，我故意冷落你。”
沈霁睨了他一眼，仰头闭眼道：“你小子还挺有脾气啊。”
季启明被他调侃也没说什么，继续道：“还有方才，我擅自说了你的事情。”
沈霁：“？”
季启明道：“你……嫁了两次的事情。”
沈霁：“……”
他道：“我没有。”
季启明道：“我知道季兄没有。”
看着眼前毫无心防的人，季启明眼神中多的是无措，沈霁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快点长大吧。”
季启明道：“啊？”
沈霁道：“没什么。”
萧漓离开时间比较长，他们守在外面，等着等着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沈霁也开始担心，等到反应过来这种情绪后他低下头似是自嘲轻笑一声。
秦云笙一直看着他，忽然道：“我倒是从没见过沈公子这样的人。”
沈霁：“？”
秦云笙看着他，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道：“沈公子明明很聪明，会的东西也很多，这都是常人难以匹敌的，却不愿意拜入无妄宗门，到也是难得。”
沈霁闻言礼尚往来道：“你这样的人也挺难看到的。”
季启明听了，也道：“是啊沈兄，我一直不明白，你明明那么有能力，为什么不来我们无妄宗啊？”
就算是第一次见到沈霁，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能会觉得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不论是以身喂鬼献祭的勇气，还是方才破除机关的沉稳耐心，都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再者，相处三年，气质这类东西是无法掩盖的。
季启明就算傻，他也能明白沈霁身上远不止他所看到的实力。
但是这样，他才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强大的沈霁却不愿意拜入无妄宗成为内门弟子，反而在无妄宗住了三年后忽然招呼都不打直接跑路，此后三四个月杳无音讯。这才是季启明最生气的。
沈霁眼未抬，他嗓音清冷，语气懒懒的，此刻却多有些低沉，他道：“你们成为道修，为的是什么？”
季启明道：“斩妖除魔，捍卫人间和平。”
不愧是季启明，说的话简单粗暴又直接。
沈霁听笑了，道：“没错，就是为此，修仙，那必然就意味着承担某种责任，而且这种责任会一生都伴随着你，你必须每时每刻都记着。”
沈霁抬眼看来，他的神色淡淡，季启明看了心头一跳，就连一旁的秦云笙也收敛了笑意。
沈霁道：“拯救苍生，除魔卫道这些责任对我来说未免太大，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想做的很简单，能够活得真实便好。”
他目光定定望着季启明，忽然抬眼一扫，和秦云笙眼神对视上，后者罕见一顿，沈霁却当没看到，他继续道。
“比起拜入你们宗门却无心修行救苦救难来欺骗你们，我更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说实话，做实事。我心中没有你们的大道，更不想拥有，做我自己想做的，走我自己心中的大道，那才是我这辈子所追求的。其他的事情，我懒得管。”
季启明张了张嘴，这一刻，他竟觉得这样的沈霁身上透着一种无法触碰的距离感。这是他和沈霁相处三年之久，从未见过的，也大概是沈霁从未透露过的，他掩藏的另外一面。
见人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气氛也变得凝固，沈霁“嘿”了一声唤回季启明的魂魄，半开玩笑道：“你这些话可别和你二师兄说啊，他知道了非揍我不可。”
季启明愣了一瞬，却异常正色道：“师兄不会揍你的。”
沈霁依旧笑道：“啊，是吗？哈哈不过看他那个样子也不一定吧。”
季启明道：“不会的，我想没有人比师兄更希望你能留在无妄宗。”
沈霁收敛了笑容，道：“季兄又是如何知晓的？”
季启明嘴角动了动，秦云笙却道：“师弟出关第一件事情出来就是找你，那日见到你不在，他很失落。”
季启明道：“是啊，二师兄那日可伤心了，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待到天黑都没进屋，还一直吹箫，曲子真的很悲伤。”
沈霁眼中莫名浮现出萧漓一个人站在苍天大树下低着头，半晌修长的手指拿出萧来默默吹奏的画面。
他垂下眼，嘴角动了动，弯起一点的嘴角僵住，想笑，又笑不出来，道：“是这样吗？”
季启明点头道：“二师兄肯定很伤心，我，我也有点生气沈公子就这么不辞而别，所以一见面才……”
沈霁道：“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挺过分的。”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是的。
季启明睁大眼睛道：“何止是过分！”
他道：“你可是二师兄最好的朋友！他对你最好了，沈兄你不知道，你来到这里这三年二师兄有多开心！”
沈霁闻言微愣。
三年相处时间，沈霁从最开始的担心忧虑到后面慢慢习惯，也有点破罐破摔了，但他从未想过，以另一个视角来看，萧漓竟然是这样看待他。
说不触动那是假的，沈霁摩挲指节，半晌，又伸出手搭在腰间的管笛上。
他的指节在鲜红的穗子上拨动，眼睫垂着，看不清什么情绪。
秦云笙道：“如此看来，沈公子并不知晓师弟的心思。”
沈霁的指节一顿，秦云笙继续道：“若是师弟知晓这些，怕是又要伤心一阵了。”
你这个主角话怎么那么多！
不对，就因为是主角所以才话多……
沈霁的拳头痒了，他刚想开口，秦云笙又道：“若是按照沈公子的话，那沈公子的意思便是想远离我们这群人。”
沈霁抬眼对上秦云笙的视线，后者迎上，不偏不倚，秦云笙笑道：“若是不想涉入我们，便会从根本上避开我们，就连做普通的道友都不行，这也是沈公子不打招呼便走的原因吧，我说的对吗？”
沈霁未答，秦云笙又道：“但是现在秦某比较好奇的便是沈公子既然已经下决心不与我们产生任何瓜葛，那又为何还要来到这里为我们夺取勿忘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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