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里的失魂落魄真切，沈霁站在殿外听了，心中也觉得怅然若失，一种忧伤之情挥之不去。
沈霁垂下眼，一只手摩挲另一只手腕上的红绳。萧漓之所以有这样的情绪，全都是来自于他。沈霁自己从没想到，他在萧漓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
离禾探头道：“要不进去看看吧，你昏迷的时候他天天守着你。”
沈霁“嘘”了一声道：“你别说话，一码归一码。”
离禾：“……”
沈霁承认他自己是有些铁石心肠，经历过三世，对很多事情都看的淡了，更别说是这种事情，他从前没有经历过，现在也并没有尝试的打算，萧漓算是一个例外。
从相逢到现在，萧漓于他的恩他都记在心里，虽爱捉弄于他，但却时时护他性命。
就因为如此，沈霁这才不能把这些和另一种感情弄混淆，如若不然，沈霁会觉得自己真的太不是个东西。
但听到萧漓这般语气，他心中又有些动容。觉得自己这么决断，是否太过残忍。
殿内传来“咣当”一声，沈霁一惊，下意识想上前，刚迈开腿又顿住。
同时，凌云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他道：“你是猪脑子吗？不喜欢你有什么可难过的！你们时间还长，他现在不喜欢你，你代表以后不喜欢你！你趁着和他关系好，多在他面前晃，让他喜欢上你不就得了！”
沈霁：“……”
他咬牙，心道：我真是谢谢你过来当说客了。
这到底是帮谁呢。
萧漓的声音从殿内传出，道：“让他……喜欢我？我还有机会吗？”
凌云道：“当然啦，万事皆有可能，你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不会吗？”
沈霁：“咳咳。”
凌云道：“呃，你就别想这些了，想这些没用的，就……好好过好当下不好吗？”
沈霁：“……”
凌云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心虚别开眼，沈霁挑眉，心道：让你劝人不给劲，特么的助攻倒是可以！
沈霁一踏入殿内萧漓便注意到了，眼下萧漓亮起眸子看过来，把他看的脚步一顿，差点歪了过去。
沈霁怀里的离禾看了，打了个哈气。
真是孙悟空借芭蕉扇，一物降一物啊。
沈霁站稳后继续向前，在萧漓的目光下往前走，掠过凌云身前时，凌云目光躲闪，主动让步。
沈霁看着萧漓道：“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吗？”
萧漓紧紧抿着嘴。
沈霁道：“勿忘花的功效虽好，但不能完全治愈你，还需要静养，要是这样下去，就白给你吃了。”
萧漓看着他，道：“我的错，我会好好休息的。”
听萧漓的语气压抑，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委屈，沈霁不忍心道：“你也不用这样，无妄宗的人都在等你，过几天，你就和他们回去吧。”
闻言，萧漓脸色突然一变，他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赶我走吗？”
凌云道：“那个你们聊，我先出去招呼那帮老家伙去了。”
说完，他飞速溜走，丝毫不留恋，
殿内又剩下他们二人，沈霁低头看着萧漓，二人无声对峙，沈霁道：“你是无妄宗人，终归要回去的。”
萧漓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有这样一天，才在当初不愿意拜入宗门？”
沈霁摇头道：“不论什么时候，我其实都不愿意进去，子钦，你想多了。”
萧漓道：“我没想多，阿霁，我之前就说过，你好像心中没有放下过任何一个人，永远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都是实话。”
他缓缓抬起头，忽然笑了一声，道：“就像现在这样，你也是这般冷血。”
沈霁道：“随便你怎么说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回去。”
萧漓道：“我不！阿霁，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
他忽然起身，逼近沈霁的双眸，四目相对，逼的沈霁后退一步道：“随你吧，我不能左右你，但我现在应该能够决定这里人的去留。”
萧漓大声道：“阿霁！你……你这是因为我袒露心意才赶我走的吗？”
沈霁道：“不是，你本来就不应该留在这里。”
萧漓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沈霁说完后便转身离去，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力道把他往后一扯，沈霁睁大了眼睛。
卧槽，他竟然忘了萧漓有这茬。
萧漓护着他的背把他摁在身前矮桌上，欺身而上，沈霁急道：“萧漓！”
他偏头躲过，萧漓的手指轻轻蹭过他的嘴唇，沈霁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沈霁道：“你冷静一点！”
萧漓却道：“我冷静了，你会喜欢我吗？”
沈霁：“……”
这不能这么算啊。
挣扎无果，沈霁自知不是萧漓的对手，绝望闭上眼睛，却听耳边萧漓沉沉一笑，紧接着，他便松开沈霁。
一获得自由，沈霁全身都在发抖，还没缓过来，他双腿触地一软，飞速往外跑，跟之前的凌云如出一辙。
一出门，沈霁便被一股力气攥过去，他一惊，下意识挥拳过去，猝不及防受了他一拳，凌云差点叫出声。
凌云道：“你力气还真不小啊。”
沈霁心虚收回手道：“抱歉……你怎么回来了？”
凌云道：“我刚才和无妄宗的人周旋一番，他们要求明日便把萧漓带回去，我这不是来跟你们商量。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看殿门道：“子钦这么凶？都让他温柔点了……”
他说着，余光瞥见沈霁的视线轻咳。
沈霁将手腕藏在袖中，掩住手腕上的勒痕道：“那就明天送他走吧。”
凌云看着他道：“你真的想好了？就这么送他走？”
沈霁道：“你要是舍不得，你也可以和他一起走。”
凌云道：“别了，极夜冰就我们两个凡体肉身，我走了，你对付的了那帮老狐狸吗？别说对付了，你连灵力都少得可怜。”
沈霁看他一眼，道：“随你。”
言毕，他拂袖离开。凌云看着他同手同脚的背影，若有所思。
按照无妄宗所言，将萧漓交还回去，无妄宗的人便暂时不会再攻极夜冰。
沈霁如约将人送走，萧漓身体虚弱，凌云给他一件斗篷防风，萧漓穿着极黑的斗篷，一脚踏出极夜冰境内，似有所感，他朝后看了一眼。
他和站在众魔修外的沈霁对上了眼。
沈霁看着他的背影，萧漓远远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离去。
他低声道：“师尊，师兄。”
苍松看着他道：“回来便好。”
秦云笙道：“师弟你先别说话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对上沈霁的目光，秦云笙道：“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的。”
直至此时，这场大战才短暂落幕。
……
沈霁道：“我都说了，不要叫我魔尊，我不想当，也当不起，这都是实话。”
魔尊护法道：“尊上，您既已经继承前魔尊的修为，那您就是我们唯一的魔尊，我们供您驱策！”
沈霁头疼道：“别啊，我真的担不起。”
魔尊护法道：“尊上您别妄自菲薄。”
沈霁道：“我并没有妄自菲薄啊……”
谁来救救他啊！
魔界受到重创，许多地方还待修缮，眼下群龙无首，唯一能担任的首领却几番推辞，急地长老团团转，尤其是护法，他已经知晓沈霁的身世，硬是几番劝说想要沈霁担任魔尊，但都被沈霁拒绝了。
沈霁道：“我身上没有一丝灵力，你们让我去也是赶鸭子上架。”
护法道：“怎可能！我们当时都看到了。”
凌云在一旁抱臂道：“你就别为难他了，你看不出他的决心吗？”
把护法打发后，沈霁道：“你还算有良心。”
凌云道：“还不谢谢我。”
沈霁道：“你之前怎么不帮我？”
凌云道：“这么好的机会，其他魔修想求都求不来，你真的不打算要？”
沈霁道：“你也跟着开我的玩笑，明知道连阙的法力都在玉佩中，而这枚玉佩，则是留给别人的。”
凌云道：“知道啊，留给萧漓的。”
沈霁哑然，他道：“你知道？”
凌云耸肩道：“我跟了老魔尊这么久，还不至于这点东西都不知道。况且，萧漓本人都知道了，这也不奇怪啊。”
沈霁道：“你说……他知道？”
见他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凌云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神色微动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霁道：“萧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身世的？”
凌云：“……”
沈霁道：“快说！”
凌云道：“好好好，他很早就知道了，具体是什么时候我真的忘记了，应该很早了，三年前吧。”
三年前……
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萧漓的时候吗？
沈霁瞳孔骤缩，心中动荡无比。
凌云看着他呆呆地，道：“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想暂时把他送回去安定一阵子，你竟，一点都不知道吗？”
沈霁确实都不知道，相处这么久，萧漓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更别说是再次来到极夜冰，对上连阙时，沈霁也不觉得萧漓的目光有异。
不对，是有异的……
如果萧漓一直都知晓自己的身世，这么一场大战过去，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生身父亲消散在他眼前，那么他这次回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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