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漓的事情已经足够令他惊愕,而现在,离禾的事情更是给了他重重一击。
沈霁道:“你又是何时知晓的?”
离禾舔了舔爪子道:“他们让我跑的时候,我们狐族之间有修为血脉会有感应,紫阙一直叫我孙子,我又不傻。”
他又道:“我还以为我的父母早就死了,没想到还在。”
沈霁道:“那你……”
离禾道:“我挺开心能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的,哪怕很短,唔,你其实不用这么看我,我对亲情的渴望和你们人类不太一样,我一个人带着族人生活惯了。能见到他们一眼,我也算满足了。”
沈霁:“……”
离禾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萧漓知晓真相会怎么难过,我们没有你看的那么脆弱。”
沈霁轻声道:“你不恨吗?”
离禾笑了声,道:“这话之前还是我问的你,你现在怎么反过来问我了,你说‘人活着一辈子本就没多少年,与其去想那些恩怨仇恨,还不如好好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为仇恨所蒙蔽双眼。’对于我来说,妖也是一样的,我看开了,而且我父母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
“这牵扯到上一辈子的恩怨,太复杂了。”
沈霁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道:“那你甘心吗?”
离禾懒懒道:“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我能怎么办。”
想来好笑,明明几个月前还是离禾揪着他的身世问他为何如此不在意,现如今,却是他自己揪着离禾问。
离禾又道:“你说,我现在的实力也打不过那个宗主,顶多在他跟前晃悠下就没命了,现在冲上去,这不是找死吗,我还想多活几年。”
沈霁愕然道:“那说的也是。”
离禾道:“所以啊,我现在就要开始修习好,提高自己的实力,来日一招取他向上人头,让那个段康压根没有反抗之力。”
殿内很安静,回荡着赤狐的声音,沈霁听着,轻轻笑出了声。
他知晓离禾不是说着笑话,但这番话倒真是像他现在会说的,听沈霁笑,离禾炸毛道:“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沈霁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就怕……”
离禾歪头道:“怕什么?”
沈霁道:“怕萧漓也是这个心思。”
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沈霁重生回来,最开始一度找不到方向,虽然最开始避着萧漓,但后来发现怎么都躲不过,反倒越不想见越会见到,渐渐地,他的态度也变了很多。
与其逃避,还不如面对,反正怎么样都躲不过。
萧漓的心性他也了解,所以在相处中,沈霁并不是没有做为,他会在点滴中拉着萧漓往前跑,跑到他觉得安全的区域。
但终究是他咸鱼心性,把两个人的关系搞成这样子,这下就算是知道萧漓心中有异样的情绪他也不知从何处开口劝,又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开口。
但不管怎么样,一场大战已经死伤无数,短时间内再来一场是绝对不可以的。
如果可以,他愿意世间无杀戮,但显然做不到。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生杀定律,都是不可避免的,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拥有自己的生存定理。
而沈霁能做的,便是尽可能阻止杀戮,应该说是阻止关于他而起的杀戮。
至少在他这里,他不想他的到来成为血腥的开端,那会让他觉得他的存在毫无意义。
……
魔族一团乱,就连凌云这样懒散的人也跟着陀螺连轴转几天,最后瘫在椅子上,缓了几口气目光落在淡定喝热茶的沈霁身上。
凌云气不打一处来,他道:“你倒是惬意。”
沈霁道:“我伤还没好。”
凌云:“……”
他道:“再过几天就是魔尊上位大典了,那帮老家伙就盯着你了,不能出任何差错。”
沈霁放下杯子道:“哦。”
凌云道:“哦?”
这么坦然就接受了?
凌云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
当然并不止如此,当天晚上,沈霁便收拾了一堆行李准备跑路。
离禾看着他,道:“我以为你准备接受了,没想到还是要走。”
沈霁道:“那当然,不然我留下来干什么,我又没有灵力,就靠个玉佩啊,这玉佩迟早也不是我的。”
离禾道:“我知道,留给萧漓的吗。”
沈霁:“……”
他道:“你怎么知道?!”
离禾头也不抬道:“定情信物呗。”
沈霁:“……”
大殿门开了,赤狐被扔了出来。
周围的魔修见怪不怪。
离禾在地上滚了几圈又过去扒门道:“你答应过我段仇君要照顾我的!你不能食言!”
门被狐狸爪子抓的发出尖锐的叫声,离禾就这样挠了一会儿,门忽然开了,沈霁黑着脸,一把捞起赤狐咬牙切齿道:“闭嘴!”
跑路是一定要跑的,极夜冰不必无妄宗,跑路这么方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又因为魔尊大典临近,他殿中的魔修也越来越多。
先前有凌云压着,但最近凌云忙的飞去也无暇顾及这些,沈霁深知打工人的辛苦也没有开口。
眼下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多魔修,出去倒多了阻碍。
为了不被发现,沈霁观察了几天,精心准备了一套计划,他做的时候离禾一直盯着他,寸步不离,生怕自己一转眼沈霁便弃他而去,毕竟有前科。
于是,磨磨蹭蹭,终于在大殿前一夜,沈霁避开众魔修,一路摸到了极夜冰边缘,这里有一层属于魔族的结界,先前道修来犯也是因此知晓的。
此时白雪纷飞,沈霁站在雪中,一个声音从他后头响起。
凌云道:“我就说,你迟早要跑。”
沈霁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凌云无奈道:“你好歹找个好日子啊!就不能等魔尊大典过去吗?”
沈霁看着他,开玩笑,他计划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避开这个日子,一旦上位大典成功,他就要被这个身份绑住了!他还想云游四海呢!
沈霁道:“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凌云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你还会去找萧漓吗?”
沈霁点了点头。
凌云笑了声,他一身束袖黑衫,干净利落,笑声爽朗,他道:“还算你有良心,你们到时候好好聊聊吧,别吵架了,我这个……反倒操碎了心。”
平日里就算忙碌也不忘记满嘴火车或是挖苦沈霁,反倒是今日,这番对着沈霁说话却客客气气,俨然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沈霁有点不习惯,他对凌云行一礼,转身离去。
他迈步的那刻,结界开出了一个小洞,正好让他走出去,想也知道是谁的功劳。
凌云的声音在他后头道:“后会有期,我们还会再见的。”
沈霁的脚步突然一顿,他回头道:“你没想过走吗?”
“走?”凌云道,“你们终究都是要回来的。”
一连走了半夜,从寒冬迈入初春再到炎夏再到爽秋,沈霁感受颇多,他一路上都在回味凌云的话,仔细想来,凌云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底气,虽然不正经,但细想下来,都会找到根据。
那么,他说他们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这个“他们”指的是他和萧漓?
沈霁微微皱眉,却觉得不仅是如此。
一夜走过三季,他从冷的骨头发抖到热的满身是汗,离禾也受不了从他身上出来,走在他的前面四处看看。
离禾道:“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肉眼可见一座冰山,沈霁道:“什么?”
离禾道:“我祖宗住的地方。”
原来是这里。
这狐狸之前被人抱着表现出抗拒,现在确实一口一个祖宗叫的热情。
真是嘴硬。
沈霁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离禾忽然道:“那个,我祖宗还能货活过来吗?”
沈霁道:“有机会,但是按理来说不行。”
离禾:“?”
沈霁看了他一眼,道:“他的一缕魂魄还在,如果有能力高深的修士来应该可以,但我不行。”
他上下打量自己,道:“我就是一个菜鸡,干什么什么不行,更别说有灵力了。”
离禾:“……”
他忘了他跟的人是个没灵根的废物。
沈霁相当坦然,直言自己不会便不会,也不给离禾空有的希望。见他这一副模样,离禾磨了磨后槽牙头也不回往前走。
沈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道:“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啊!”
离禾:“……滚。”
真是厚脸皮。
他们走了一夜,终于到安全地带已经是上午,沈霁擦了擦汗,往前追了离禾一段,终于没了力气,坐在地上等狐狸来招领。
没过多久,离禾真的回来了。
像是已经领教到他不要脸的功夫,此刻看着沈霁这么大剌剌坐在地上也不觉得奇怪。
赤狐哼了一声,站在他三步的地方转头,沈霁会意,起身跟了过去。
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离禾真的给他找到了休息的地方。
只不过……是一间柴房。
沈霁站在屋子内,屋子里只有一个地方透光,那就是一扇很高的窗户,离禾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沈霁和他平视,这场面,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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