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昏头了吧。
这是川合里野的第一个想法。
他怎么敢在一个组织成员面前说这种话呢?
就不怕川合里野揭发他吗?
川合里野的反应也让苏格兰知道自己没有辜负, 她气急败坏地把苏格兰推开,同样严肃地告诉他:“这句话我就当没听到,‘永夜’下的挑战是给我的, 我这个人遇到这种挑战书从来不会退缩。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组织没关系。”
苏格兰垂首, 房间里的光让他额前的刘海光线遮住了眼尾。
他说:“海警就要来了。”
川合里野一愣:“啊?”
“那位松田警官把牌桌上的女千手当成了污点证人,通知海警过来围剿‘炽天使’号……”
川合里野虽然惊讶, 但不慌乱。
这不就跟之前轮回对上了吗?
没错了。
“炽天使”号因为设定非法赌博场所,被警视厅的人一锅端了, 就是松田阵平的手笔。
所以, 苏格兰是担心川合里野被海警认出来吗?
还是说,“永夜”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然后在海警来之前下手?
“这个‘炽天使’号, 地下赌坊的幕后老板是沙赖六合。”苏格兰把松田阵平套取的这个消息告诉她,然后在川合里野读出诧异的表情。
川合里野有些恍然。
怪不得神代源的父亲在欠赌债的时候会直接向沙赖六合借钱。
沙赖组。
这个帮派最近频频出现在川合里野的耳中, 还有可能会是苏格兰身份暴露的关键。
这让她不得不开始多加几分心思思考。
沙赖组、沙赖六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在组织四年后灭亡的时候, 沙赖组换三周目不是沙赖六合管事儿了。
那个人还上新闻了来着……
川合里野的听力很好,敏锐察觉到外面走廊有人蹑手蹑脚走到门外停下。
然后, 套间的门缝里塞进来一张打印纸。
和当时贴在套间门上的那张川合里野的照片是一样的, 都是黑白油墨打印,画质不太清楚但勉强能看到纸上面的人。
是被捆起来吊在背景完全虚化天花板上的女人。
“这是……水无怜奈?!”川合里野看着纸上的女人。
再三确定,没错,就是水无怜奈。
“她死了吗?”川合里野捧着纸, 问苏格兰。
苏格兰摇摇头, 他不知道。
只从一张纸上看不出什么, 就连背景也被刻意地虚化了。
门外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苏格兰追了出去。
川合里野捧着手里的这张打印纸,在灯光下隐约看到在黑色区域里面,似乎有一个被刻意涂抹出来的“x”。
因为这个“x”融入到了黑色区域内,所以刚才乍得一看没有看出来。
苏格兰不在。
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得浑噩。
川合里野想起之前几次轮回当中,贝尔摩德曾跟她吐槽过的,有关于“永夜”的事情。
组织里面派出很多组织成员想要把“永夜”带回组织,但是派出去一个被“永夜”处理掉一个,每一个的脸上都会被画上“x”。
之后就没有组织成员再想要接这个活儿了。
贝尔摩德和朗姆最后对“永夜”也保持着放弃状态,但老爷子很不爽。
对于这个“忤逆”自己的家伙,老爷子还一度下达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命令。
但是很可惜,根本没有人能找得到“永夜”的下落。
贝尔摩德知道自己找不到“永夜”,又不想违背老爷子的命令,就在川合里野面前吐槽。
——【那家伙就是一个不受神明掌控的亡灵。】
组织一向自称为可以扭转人类未来的神明。
而这样一个完全不受神明掌控的家伙……
神明。
十字架。
对了!
这根本就不是“x”!
是一个歪斜的十字架!
印有水无怜奈的打印纸被揉成一团。
川合里野骨子里的血沸腾了,这个狗杂种,被她抓到了!
苏格兰再回来的时候,川合里野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张被揉成团的打印纸。
“里野!里野——”苏格兰的声音从胸腔里悲鸣。
四下无人。
到处都静悄悄的一片,旁边的几个套间里面的人因为听到了声响,所以都有些不太高兴的在门内嘟囔。
苏格兰没有管。
整个三楼的住宿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盒子,装载着被尘封在十五年前的记忆当中。
十五年前。
他把那个孩子从雨夜里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那个孩子身上有很多软组织挫伤。
一个5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只能说明一件事。
家庭暴力。
这一点是从小生活在非常和谐家庭里面的诸伏景光无法理解的。
虽然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是诸伏景光一直都知道父母的关系非常好,二人相敬如宾、感情和睦,经常会为对方准备各种节日惊喜。
在这样环境里面长大的兄弟二人都被塑造了非常正确的三观。
所以诸伏景光并不知道,原来幸福的只是他的家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更多的家,都是不幸的。
“里野!”
“里野!”
“里野——”
他在三楼里声嘶力竭。
就像十五年前在医院走廊里同样声嘶力竭的喊着:“小妹妹、小妹妹——”
在那之前,诸伏景光的失音症持续了很久。
因为亲眼目睹父母死亡的过程,诸伏景光患有非常严重的失音症,严重到他甚至都不能跟警察完整描述当时的事发经过。
东京的亲戚带他看了很多医生。
其中不乏有专业第一的心理学家、还是治疗这方面疾病的权威,对于诸伏景光的病症都束手无策。
或许这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就只能让患者本人自己克服。
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口,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开口。
或许是神灵赐予他的救赎吧。
人在失去理智的着急状态下,竟然无意识的让他说出了话。
他在医院里,找人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能说话了。
等到诸伏景光意识到的时候,是东京亲戚们惊喜的拥抱,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开心地说:“太好了,景光、真是太好了……一定是我们昨天去看的那位医生开的药起了作用,今天我就去感谢那位医生去……”
不是药物的问题。
是心理的问题。
是那个躺在雨夜里的孩子,抓着他的衣服,声若细蚊的哀求。
——【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家,会被杀掉……】
是那个孩子突然的消失,让他想起了明明上一秒还在温柔询问自己晚上饭菜是否可口,但下一秒就倒在血泊中从他人生里同样消失的父母。
川合里野……去哪儿了?
苏格兰立在走廊的灯光中。
灯影撩绰。
把他的身影拉长到墙壁的夹缝中。
他的手里握着那张被揉成团的打印纸,逐渐握紧。
这次,绝对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里野。
“炽天使”号的船舱被打造成恢弘的别墅。
在登船的时候,川合里野在船头花园的丘比特喷泉扔了大半天的硬币。
而喷泉的后面就是一个独立小教堂造型的钓鱼台。
空间狭长,里面有很多被收起来的鱼竿和渔网。
外面用黑玻璃装饰,就算是白天,也能完全垄断光线的入侵。
在这里的天花板上。
吊着一个女人。
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上贴着一个让她不能发出声音的黑胶带。她的高马尾低垂着,整个人的脑袋也自然垂落完全没有意识。
整个房间的设计有一种昭和年代渔船式内部感觉,到处都是木质衡量搭建出来的仿古设计。
有一个人,半蹲在这个房间的横梁上。
完美的融入夜色,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的雨衣、脸上也带着夸张的白色面具,上面用黑色油漆笔涂抹出一个横着的“x”。
面具下的眼睛,看着川合里野踹门而入,在面具里弯成一道月牙。
瞧啊。
他的睡美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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