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湘云喝完堕胎药,九死一生,几乎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傅毅守在侄女屋外,听着她的哀嚎,看着婆子一盆一盆端出血水,心跟着揪起,脑海里只有九个字:杀了左承志那个畜生。

    是他看错了人,害了侄女一辈子,都是他眼瞎啊,居然被披着人皮的左承志给骗了。

    一想到此,傅毅心里就跟针扎似的。

    湘云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父亲时任西越都护,忙着抵御西域外敌,根本没功夫照看她,她是和青筠一起养在她舅母膝下的。

    傅毅虽知道自己的婆娘不会亏待湘云,但舅母到底不是亲娘,这孩子从小到大的委屈和心酸,傅毅清楚得很,所以一直都很宠着她,尤其是当湘云的父亲也去世以后。

    左承志是中都公孙家塞到荀梁身边的,因着是公孙家,傅毅本来根本看不上这小子,可耐不住湘云被他的温柔和甜言蜜语打动。

    傅毅想到自己至少还能活四十年,这四十年,有他在,就不可能让湘云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傅毅还求她宝贝侄女嫁什么达官贵族呢,千金难买她喜欢,想通了这一层,就算湘云想嫁的是个流浪汉,傅毅也双手双脚支持。

    成亲以后,左承志对湘云体贴备至,从来以湘云的话为圣旨。

    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这小子装的呢。

    为了报所谓的仇,这小子忍辱负重了十四年!

    十四年,他从一个乳臭未干的粉面小生,长成了野心勃勃的白眼狼。

    白眼狼啊!

    思及此,傅毅气得拔剑砍落一院子雪松的树杈。

    “本王来得想必不是时候,扰了舅舅的雅兴。”

    是左承志,他还敢来?!他还有脸来!

    傅毅提着剑朝左承志砍过去,还没轮到看守在周围的失智人动手,左承志身后一抱着婴孩的后生却先抢上前来拦住了傅毅的剑。

    “舅舅,别动怒。”

    傅毅哪里是动怒啊,他气得肝脏脾胃都跟着抽痛,想一刀砍死这畜生却已英雄迟暮。

    “云儿没了孩子没关系,本王特意抢来了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孩,可以让她养着。”

    傅毅闻言,喷了一口老血,扬起剑,却因为脱力,重重砸在雪地里,“左承志,你还是个人吗?那是你的亲骨肉,没了没关系?那是你同床共枕十四年的妻子,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她!”

    左承志蹲下身子平视着傅毅,“同床共枕……那舅舅知道,本王这十四年有多恶心和她同床共眠的感觉吗?别说那孩子尚未成形,就算他落地成人,本王照样要掐死他。”

    不知是左承志的语气太过阴狠,还是突然起的风雪太过刺骨,晏意深怀中婴孩号啕大哭起来。

    “去,送给王妃看看,她若不喜欢,你就再随本王去城中逛逛,挑到王妃满意为止。”

    “畜生!你站住!”傅毅拽住了晏意深的衣摆。

    晏意深稍稍用力向前,傅毅被那股力气带倒在地,突然悲壮地大笑起来。

    半盏茶后,屋内传来傅青筠拔剑怒劈晏意深的声音,屋外,风雪在舞,傅毅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但是很快,所有声音都被荀湘云凄厉的惨叫声掩盖了。

    那叫声宛如地狱恶鬼正经受剔骨的酷刑,撕心裂肺的程度让听者都似跟着受了油锅刑。

    哀婉的惨叫变为惨绝人寰的哭泣,又缓缓被风雪的声音遮掩下去。

    几息后,晏意深走出屋子,淡漠的眉眼蓦地挤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恭喜西越王,贺喜西越王,王妃很喜欢这个孩子,她说谢谢你。”

    左承志知道晏意深在存心恶心他,但他一时不想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去。

    回程的马车上,左承志估摸着越想晏意深说的话越生气,叫停马车,拉晏意深下马,狠狠揍了他两拳。

    两人扭打在一起,谁脸上也没一块儿清白的地方,青紫一片,等到打累了,就在大道上躺着,蓄够力气再继续打,这么持续了一个时辰,左承志突然张狂地大笑出声,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从登上离开西越的那条船开始,就没有一天比今天痛快。

    “是不是觉得,活着没意思。”

    晏意深古怪地睨了恶魔一眼,“活着很好,是你不配。”

    “活着很好……好哇,”左承志想起足以刺激他兴奋的点子,眼神既阴鸷又带着点玩味,“等那小燕子永远消失,你才有资格评判本王配不配。”

    晏意深慌忙站起来,他很清楚左承志就是个疯子,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就算你毁了榆州,你失去的,也不会回来了。”

    左承志笑了一声,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晏意深是在劝他宽容,劝他放下,劝他最好能普渡众生,“小子,等本王杀了她,你再用这些话劝劝你自己,有件事你需要知道,本王很乐意被你原谅。”

    沁玉起初并不知情为何榆州百姓都纷纷闭门闭窗,坚决不肯向街上探望一眼,直到她在竹篓的缝隙里看见被锁在囚车中游街的晏姿。

    她被褪尽外衣,身上只剩两块遮羞的布。

    虽然隔得那般远,可沁玉却真切感受到了晏姿崩溃的情绪。

    她没有大哭,脸上没有不堪,也没有刻意环抱着自己,只是绝望地靠着囚车,本好看清亮的眸子此时宛如一潭死水,再没有丝毫的生气。

    沁玉几乎是立刻就冲出了竹篓,这动静也立刻引来押送晏姿的失智人的注意,连带守在这条街巷的失智人,都朝沁玉望过来。

    但是下一息,沁玉就被突然冒出的黑影卷带进一间破柴房中,七拐八绕地甩掉了已追过来的失智人。

    沁玉狠狠咬了那人的手,那人跳着脚松开了。

    “是你。”

    谢申看着自己快被咬断的手指头,疼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老前辈,我不知道是你。”沁玉满脸歉意。

    谢申拿另一只手点了点沁玉,好半晌才出声道:“小丫头片子,你有点礼貌,但是不太多,前辈就行了,老前辈?我很老嘛?”

    沁玉不语,她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前辈,救救晏姿。”

    “你和她很熟嘛?”

    沁玉点头,“相见恨晚,她是个好姑娘,不该被如此糟蹋。”

    谢申坐下去喝酒,“糟蹋?照你这么说,救她还有何用,她已然被糟蹋了一半了。”

    沁玉气急,“你!不救便不救,少说难听的话,否则我撕烂你的嘴。”说着,便自己蹑手蹑脚摸索着走出去。

    谢申无奈跟上,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屋顶,这一带在房顶看守的失智人不多,小心些就能避开。

    “好姑娘就是好姑娘,旁人的三言两语,畜生的伤天害理,怪不到她们头上。”

    沁玉好像懂了些谢申的意思,心里的愤然消散。正在脑海里构画如何才能带晏姿全身而退时,远街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是晏意深。

    他先是射杀了押送晏姿的失智人,待靠近囚车时,便将披风解下来扔进囚车里让晏姿裹上。

    附近的失智人鱼贯而来,晏意深急切地用剑斩断囚车的锁链,将晏姿揽入怀中欲驾马而去。

    然而一道狠利的箭矢破风二来,几乎刺穿了晏意深的肩胛,晏姿亦被那箭矢刺伤,但伤口并不深。

    两人双双摔下马,登时都陷入短暂的昏迷。

    沁玉刚伏起身子,就被谢申一掌劈晕,“对不起了小丫头,姓霍的小子嘱托我一定要护住你,晏丫头要救,只是这险,你犯不得。”说着,抱起人消失在屋顶。

    左承志只是瞥了一眼谢申消失的方向,只一眼便收回。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晏意深面前,抬了抬手指,便有人递给他一把剑。

    命人粗暴地唤醒晏意深后,左承志踩着他的脸,狠狠用力,接着用不无快活的语气再次问道:“如何?现在还觉得人生有意思么?”

    “呵,我突然很可怜你。”

    左承志加重了脚上的力道,一壁挑落晏姿身上的披风,眸子阴骘如恶鬼,“你错了,这不是可怜,这种滋味叫恨。你恨我,你更恨你自己的窝囊,你恨透了,你想挖出每一双看过她玉体的眼珠,却无能为力!”

    晏意深奋力要起身,血水已模糊了他视线,可他还是能看清左承志挑向晏姿最后一块遮羞布的剑尖。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酒壶飞来打落了左承志手中的剑。

    左承志望过去,是一个带着白脸面具的醉鬼,他歪歪斜斜地走过来,轻松就避开了失智人的乱剑,捡起酒壶来,继续喝酒。

    晏意深看见那个熟悉的酒壶,知道是他来了,心中燃起一点希望。

    “你老娘没教过你,撞了人要跪下磕头?”左承志松开踩着晏意深的脚,剑朝谢申指过去。

    谢申笑笑,“她老人家若是在的话,被你这种小辈冲撞,一准会跳起来拧掉你的嘴。”

    牙尖嘴利。左承志暗暗沉了眸子,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杀了。”

    谢申游刃有余地躲避着失智人的攻击,躲闪之间,两两失智人也会因为砍急眼而误砍对方。

    左承志默默看着这一切,召了更多失智人过来。

    谢申意识到这一点,直接夺剑朝左承志杀过去。

    左承志接的吃力,不过有失智大军追着剿谢申,他倒不能把左承志如何。

    最后一招金蝉脱壳,等左承志反应过来,谢申已扛起晏意深和晏姿,作势要跃上房顶,试了一下,失败,不由得啐了几句,“这小子真他娘的重啊。吃猪糠长大的?晏家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左承志悠然看着他,胃口真大,还想凭一己之力救俩人走。

    正想着,只见谢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跃而起,还真扛着晏意深和晏姿上了屋顶,上去后恍若他自己也没想到一般,跑得很开心,叫的像那被压了五百年刚自由的猴子。

    左承志气死了,狠狠掷了手中的剑,“拿弓来。”

    射了两箭,一箭空了,一箭正中谢申的屁股,惊起谢申的惊喝:“哎呦你他……,臭小子你瞄准了!”

    谢申还是将人救走了,左承志气得摔了弓,想骂又骂不出来,脑子里根本没这方面的储备。

    他正想着要不要杀到晏家去逼这三个人献身,忽然感到城中的失智人似乎都有意朝一个方向聚过去。

    他眉心紧拧,睨向榆州衙府的方向,“去看看。”

    衙府里战况惨烈,仕人和失智人死了一片,宛如秋天的落叶,却躺在冬天的雪地里。

    树灵和伏灵有意躲避找上门的女人,却被那个女人追着打。左承志从没见过内力如此霸道、速度如此快的人,感叹之余,下一息他便挨了一巴掌。

    “小畜生,我正找你呢。”

    左承志被女人拎着衣领,脚尖逐渐离地,“你是谁?”

    见左承志有危险,迅速朝衙府集中二来的失智人纷纷朝那个女人砍过去,但是还未来得及近她的身,便被女人一掌掀翻在地,接着那些剑就像长了眼睛,落地插在他们的胸口。

    女人的功夫已经可怕到能随意控制外物。

    “千机楼,司臧霜。”

    闻言,所有人皆是一震。怪道这女人如此可怕,原来是早在许多年前就已令盛雍的江湖朝堂闻风丧胆的千机楼楼主司臧霜。

    此女心狠手辣,精通邪密巫术,永驻颜,通长生,杀人饮血从不在话下,手下刺客更是多如牛毛,几乎没有她们潜不进去的组织。

    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只是司臧霜已隐姓埋名很多年,江湖上很久没有她的身影了。

    “都是为瓦解盛雍而来,我们互不干涉。”左承志也不得不在这个女人面前放下架子来。

    他快死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互不干涉?我放徒弟来历练,西越王却干得恨漂亮,直接把她们都杀了!还说与我互不干涉!”说着,司臧霜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你徒弟是谁?死在哪儿?”莫须有的罪名左承志可不背!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臧霜能感应到她们,只不过是在活着的时候感应才会很强烈,现在感应几乎没有了,说明她们已经死了。

    死了!

    可是她们死了没关系,汲春也死了。

    臧霜从来都分外疼爱这个徒弟,就算她不好好练功,臧霜也可以渡自己内力给她,助她大成。

    这世上已鲜少有人能单打独斗杀了她,可她却死了。

    “林应!衙府里有死人?”左承志大喝。

    林应躲在屋内应道:“只有前天从平溪山上带回来的骨徒!”隔空喊话,不敢探头。

    “在哪儿?!”

    “地牢!”

    下一息,臧霜的魔爪倏然间掐在林应的脖子上,“带我去。”

    林应只好照做,仕人们不敢妄动,只小心翼翼地跟在司臧霜和林应身后。

    等到了地牢,那一间躺满尸体的牢房中,所有的尸体都是她司臧霜的千机楼弟子,哪里有什么骨徒!

    司臧霜疯狂地寻找汲春的尸体,找到以后,痛不欲生,甩去的掌风直接将林应拍在铁门上。

    仕人们纷纷上前扶起林应,并排成肉墙堵在林应身前,林应止不住地吐血,五脏六腑似乎都裂了。

    “你们,都给我,陪葬!”

    仕人们发誓,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怒发冲冠。司臧霜双眼的血红烧起来那一刻,仕人们似乎都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明日的雪了。

    他们极力掩护着林应退出地牢,接近牢门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往里涌的失智人推着向前。

    牢门是块大石头,若是从外面合上,里面的人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然而左承志没有丝毫犹豫,在迫不及待地命令两千个失智人卯足劲往里涌之后,决然下令关上牢门。

    失智人们一手油一手火把,毫不知情自己将和面前这个疯起来会吃人肉饮人血的疯女人同归于尽。

    火愈烧愈烈,这地牢,成了名副其实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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