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宋知绾就知道找对了人,无他,实在是这少年的眉眼与小葵太过相似,分明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说你找到了我妹妹?”蒋承宣目光惊疑不定,急道,“此言当真?!”
十三四岁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奔到宋知绾面前,手里的书卷洒了一地,满脸的焦急与担忧,眸光深处还带着深深的怀疑。
这倒很像一个妹妹丢了的兄长,既然这样,那为什么顾之宴派人去京城打听时,说蒋家的小姐早就找到了?
“只是你们眉眼有些相像,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你亲眼见过了才能……”宋知绾有些不确定道。
“明日!明日你能将她带出来么?不不不!”蒋承宣急切道,“就是今日,现在!现在能带我去看看她么?”
妹妹丢的那一段时间,他们全家都快急疯了,又不能在明面上去寻,有太多像宋知绾这样的人,告诉他有了妹妹的线索,可等他迫不及待地去了,却发现又是一场空,太多次失望之后,他都绝望了。
可今日,是七殿下领着人来告诉他说可能有妹妹的线索,旁人也就罢了,可那是七殿下,原本三分就信了五分,再加上宋知绾透露出妹妹的小名和一些特征,蒋承宣几乎就能肯定,他们口中的那个女童,就是他丢了足足大半年的亲妹妹。
宋知绾虽然心中疑虑,但看蒋承宣的样子仿佛真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就道:“今日怕是不行了,”
“为何?”蒋承宣目露失望。
顾之宴道:“府城离书院路程太远,荒郊野外又多有猛兽出没,如今天色不早,要去也是明日一早再出发。”
蒋承宣反应过来,有些懊恼:“是我太着急了。”
“那我明日一早,便去山下的客栈找宋小姐。”蒋承宣行了礼,抬头时眼眶还隐隐有些泛红。
“你是如何知道,蒋家公子在白麓书院的求学的?”
回去的路上,顾之宴仿佛不经意间问道。
宋知绾心中一突,面上不动声色,道:“我猜的呀。”
顾之宴眉毛一挑,宋知绾镇定自若,还轻轻叹了口气:“小葵虽然样子是六岁,但心智仍是两三岁的样子,许是受了惊吓,夜里总是梦魇,还常说些梦话,”
“我刚开始,还以为她总是念叨着自己姓姜,可后来才知道是蒋,所以我才会问你京城蒋家的小姐身上是不是有梅花胎记,你回来又说像是在书院里见到和小葵容貌相似的人,那自然只有十分亲近血脉相同的兄弟姐妹才能做到了。”
倒也说得通,顾之宴眉间一松,很快就想起他的人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说蒋家小姐早就找到了,可看蒋承宣的样子,分明是没有找到的,那蒋家为什么要说找到了呢?这找到的又是谁?
他思索的事情,宋知绾同样觉得很不对劲,只是前世她死得早,只知道蒋家的嫡长女蒋容音,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妹妹,还长着同样的梅花胎记,只是,世家大族里的隐密岂是她这个外人可以知道的?
次日一早,宋知绾刚出客栈房间的门,就见顾之宴和蒋承宣坐在楼下,外头天光还未大亮,看样子像是卯时就下山来找他们了。
顾之宴和蒋承宣都是神色凝重,旁边的吴兰英有些忐忑,见宋知绾下楼来,忙走过来:“绾绾,殿下和那位蒋公子是?”
宋知绾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轻声道:“二婶,这位蒋公子有可能就是小葵的妹妹,因此要跟着我们回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
她这么一说,吴兰英就不紧张了,宋祁方忙叫外头的车夫预备启程,“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尽快出发吧,别误了蒋公子的大事。”
一路奔波,快马加鞭,马车上宋知绾都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颠散了,好不容易到达府城,回了宋府,见蒋承宣一脸焦急,一刻也不停歇,她带着人直奔荣寿堂。
正是李氏的午休时间,宋知绾没叫人惊动她老人家,只吩咐常欢去把小葵抱来。
蒋承宣等在一旁,神色很有些忐忑不安,常欢牵着一个穿着粉色夹袄的小姑娘出来,小葵睡得脸颊微红,还有些困顿,不住地揉着眼睛,看见宋知绾,忙不迭跑过来,依赖的牵紧了她的袖子。
蒋承宣的眼睛已经红了,愣愣的看着小葵,宋知绾摸了摸小葵的头发,将边上的蒋承宣指给她看,“认识那位哥哥吗?”
小葵懵懵懂懂的,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眼眶通红的蒋承宣,仍旧是一脸的迷茫之色,蒋承宣却是忍不住,激动地上前几步:“小葵,我是哥哥呀,还记得哥哥吗?”
他知道妹妹的病,心智如同三岁稚儿,这大半年流落在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好不容易见到了人,还是被养得好好的妹妹,这大半年的担心落了地,蒋承宣的激动溢于言表,可小葵却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瑟缩了一下,一下子就躲回宋知绾身后去。
宋知绾忙拍着她的背安抚,又对难掩失望的蒋承宣道:“我们是在人贩子的老巢里找到她的,这其中必然是受了不少刺激,很怕生人。”
蒋承宣将眼眶里的眼泪忍下去,连声点头;“我知道的,我妹妹生来便心智残缺,不大认得人。”
他蹲下身来,向着宋知绾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偷瞄的小葵招手,放缓了声音,“小葵,哥哥来找你了,跟哥哥回家好不好?爹爹娘亲都和惦记你,来哥哥这里,好不好?”
“那是哥哥,不是坏人,”宋知绾循循善诱,“哥哥是小葵的亲人,很疼小葵的,去吧,去看看,好吗?”
小葵看了看宋知绾,见她目光中满是鼓励,于是鼓起勇气慢慢向前,“哥哥?”
“哎——”
蒋承宣颤声儿应了,不敢再吓到妹妹,只等着小葵走近了,慢慢的将人拥到怀里。
许是血缘指引,小葵并没有产生抵触的情绪,甚至在感受到脖颈处传来濡湿的热意的时候,还学着宋知绾哄她那样,抬起小手在蒋承宣背上轻轻拍了拍。
“哥哥,不哭。”
软软糯糯的童声,蒋承宣心都要化了,眼泪流得更汹涌了,愈发将怀中的妹妹抱紧。
宋知绾在旁边看着,也为小葵终于找到亲人而感到欣慰和高兴,顾之宴瞥她一眼,低声道:“怕是没那么简单。”
宋知绾知道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再怎么样,终归是为小葵找到家人了。”
蒋承宣原本想带着小葵即刻回京,可小姑娘很依赖宋知绾,他想带她走,小葵不愿意,他再去抱她却是不能了,小姑娘躲在宋知绾身后,把她的胳膊抱得紧紧的,哭得一塌糊涂,“哥哥不喜欢,不要哥哥,要绾绾姐姐……”
“蒋公子,你可以先回去通知家人,再和家人一起来接小葵,再说回京路途遥远,小葵身子也受不住,不如就让她先留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宋知绾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不过是比小葵高了半个头,就像一个大姐姐一般挡在小葵身前,温和又稳重的给他出主意,蒋承宣渐渐冷静下来,在只勉强齐胸口的宋知绾面前结结实实俯下身子行了个大礼,“宋小姐大恩,我蒋家定铭记在心,”
“如此,便麻烦宋小姐了。”
蒋承宣又在顾之宴面前行了个大礼,看着已经不哭了但还是很抗拒他的妹妹,柔声道:“哥哥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他是不打算自己回京的,他要留在随州守着妹妹,回到客栈里修书一封,想了想又挥笔写下另一封书信,说明妹妹的真实情况,一封简略一些的送回家中,一封详尽些的送往外祖家,仔细叮嘱了下人,算算日子,随州离京城一月路程,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得明年二月份,爹爹娘亲才能来到随州了。
想到上次回家时家中的情形,蒋承宣眸光一深,如今妹妹回来了,自然就不需要那个冒牌货来做什么蒋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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