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挥手,身后几个衙役便预备上前,宋知绾不躲不避,神色淡然平静:“谁说钟姐姐死了?”
紧接着,接下来的一幕让蔡知府等人都瞪大了双眼,原本挡在软榻前的宋知绾一行人让开,只见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人钟含玉慢慢动了动手指,接着嘤咛一声,丫鬟去扶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钟含玉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眼神清亮,直直瞪向蔡瑞辰。
“我要告发蔡瑞辰,居心叵测心思毒辣,诓骗我给宋知绾下毒,他才是罪魁祸首!”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话一说完,钟含玉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她的丫鬟扶着她,惶惶不安的,又去看宋知绾。
宋知绾上前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又仔细探了探她的脉象,虽然仍旧虚弱,但体内毒素已经彻底清除,便放下心来。
蔡瑞辰才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脸色白了白,“一派胡言!”
“这怎么可能呢,蔡公子可是在钟小姐中毒之后才赶来的观星台……”观星台的掌柜皱着眉头,下意识道。
“可我觉着方才蔡公子和董公子的行迹确实可疑,像是蓄谋已久。”
屋中除了与此事相关的人,就只有观星台的几个伙计,他们聚在一块儿,见事情一再反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只是现在屋中寂静,他们哪怕再小声,声音还是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掌柜的头疼不已,顶着蔡知府和蔡瑞辰冷飕飕的目光,他忙转过身对着自家的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伙计见状,忙低头噤声。
蔡知府一见钟含玉醒来就知道大事不好,他只慌乱了一瞬,就迅速调整过来,“钟小姐,你定是昏了头了,这害得你几次遭受折磨的,可是宋知绾,不是我儿!”
经历了那样巨大的痛楚,钟含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浑身上下疼痛消散,她缓过来,就有心思来思考她中毒一事的始末。
“你才昏了头了!”钟含玉毫不客气斥道,她瞪着蔡瑞辰,恨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坑害于我?”
“先前在天香阁门前,你叫住我,说可以帮我,”钟含玉顿了顿,抬眼看了看顾之宴冷沉的脸色,忍住羞恼继续道,“帮我和表哥独处,我不信,你说,你和宋知绾有矛盾,她又让你妹妹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你想要报仇,给宋知绾一个教训,”
“你给了我一个药瓶,说里头是泻药,只要我将这药放在宋妹妹用的膳食里,到时候药效发作,宋知绾在大街上出了这等丑事,表哥自然会不喜她,”
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先前对宋知绾的算计,钟含玉羞愧难当,但还是强忍着羞耻,继续道:“谁知,那根本就不是泻药!”
“那是毒药!是剧毒!你想借我的手,除掉宋妹妹,让我来给你背黑锅!蔡瑞辰!你好狠毒的心思!”
宋知绾眸光微深,顾之宴紧紧地锁着眉头,看着钟含玉的目光全是冷意。后头的双胞胎兄弟已经被钟含玉这番话给砸懵了,怎么也没想到,看似无害的钟家小姐,居然对自家妹妹藏在这样肮脏龌龊的心思!
蒋承宣更是面露愧色,钟含玉可是他请来的,不然,她哪里会有机会,给宋知绾的膳食中下毒?
钟含玉急促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蔡瑞辰。
她是看不惯宋知绾,可这不代表她想要她的性命啊!她出身书香世家,虽然性子骄纵,可从来没想过要害人性命,不过是想让宋知绾出了丑,污了名声,不能再像往常那样黏着表哥,她自然有机可乘。
可要是宋知绾被她害得中毒了,丢了性命,被人查出来,她就是家世再显赫,身上背了一条人命,别说与皇子表哥亲近,她这辈子就别想好过了!
更没想到宋知绾这样聪明,早就察觉到她的计策,原本应该她喝下那碗加了料的桃胶雪燕,却被钟含玉自己喝下了,她对宋知绾有怨怪,可早在宋知绾救她的时候就消散了,而蔡瑞辰,不管是她中毒还是宋知绾中毒,他都没安好心!
如今蔡瑞辰更是害得自己险些丧命的凶手,钟含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股脑的将他与自己的计谋全说了,连自己对宋知绾的心思都毫不遮掩。
“宋妹妹,是我心思狭隘,”钟含玉面露愧色,抓着宋知绾的手,急切道,“可我真没想过要害你的性命啊!”
“是他,都是他!”钟含玉指向蔡瑞辰,“蔡瑞辰,你心肠歹毒,存心陷害于我!”
“方才还想把我带去如意堂,根本就是想要杀人灭口,掩盖真相!”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过来,蔡瑞辰面色惨白,强作镇定:“都是你一面之词,做不得真!”
“你都说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坑害与你?可有证据?”
钟含玉道:“我的贴身丫鬟就是人证!她与我待在一处,可是将你我的对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原本跪在一边的丫鬟急忙点头道:“没错!我家小姐说的话句句属实!”
“那是你的丫鬟,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蔡瑞辰反驳道。
“明明就是你想要残害宋家小姐,却不防害了自己,如今将我扯进来,真是好笑!”
蔡瑞辰越说越镇定,宋知绾神色冷然,看向钟含玉,“可有物证?”
“物证?”钟含玉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忙催促地上的丫鬟,“药瓶呢?快拿出来啊!”
那丫鬟手忙脚乱的掏出一个瓷瓶,宋知绾接过,打开盖子细细的闻了闻,她面色凝重,看向常欢,常欢会意,将那只装了下了毒的桃胶雪燕的青瓷碗呈上来,交由在场的几个大夫一一查验。
“这毒,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那位刘大夫深深的锁着眉头,倒出赤褐色的药粉在掌心细细的捻了几下,忽然道:“这毒像是西域那边的蛇毒,”
随州地处中原,不像边疆城镇,为何会有西域的毒药传来?
顾之宴眉头一凝,看向蔡知府,见他神色慌乱一瞬,冷哼一声,道:“我记得,蔡夫人的娘家二弟,擅长行商,半月前刚回府城,便是从边塞回来的吧?”
蔡知府送去宋家给顾之宴的年礼,其中就有西域那边的丝绸与羊毡。
“钟姐姐从京城来,来府城不过两个月,与我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要置我于死地?而蔡公子,”宋知绾一双杏眼里冷光闪烁,忽然扬起唇角,“蔡公子心性狠辣,定是记恨上次在白麓书院,下手打伤我两个哥哥,却被我驳斥回去,惹得夫子责罚一事。”
她眉目如画,一笑便有如春意盎然明媚璀璨,可偏偏言辞锋利,蔡瑞辰恨不能撕烂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心头恨得滴血,却也知道事情败露,他压根就辩无可辩。
“怪不得方才,蔡公子与董公子如此推脱,故意耽误救治钟小姐的时辰,原来是怕钟小姐醒来说出真相!”
“蔡公子今年不过十三,竟然有这样狠毒的心肠!那宋家小姐才多大?他居然要害人家的性命!”
“可我怎么瞧着,就是蔡大人也仿佛像是知晓……”
“殿下!”
赶在旁人议论,将这件事扯到他身上之前,蔡知府快速往顾之宴跟前一跪,“殿下,是下官教子无方,差点被他蒙在鼓里,险些害了宋小姐的名声,都是下官管教不利……”
堂堂知府下跪,四周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大堂里动静早就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见知府大人在,又有官兵把守,就不好近前来,可人人都爱看热闹,楼上的窗户里,栏杆里,还有大堂外面的窗户缝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背后又挤了多少个身影。
蔡知府心头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撕扯,蔡瑞辰是他的嫡长子,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蔡瑞辰今晚针对宋知绾的计划,他如何不知?只是也想历练一下长子,自己在一旁推波助澜,能够了结那个实在讨人厌的宋家丫头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他也会帮长子收拾残局,把长子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可是,可是谁也没想到,宋知绾居然精通医术!那所谓西域奇毒,居然就被她两碗汤药灌下去,就这么解了!
“瑞辰他鬼迷心窍,竟然胆大包天要残害宋家小姐,如今将钟小姐害到如此地步,我蔡家出了此等心思歹毒的人,下官无颜面对先祖……”蔡知府一脸羞愧,老泪纵横。
闻言,原本还抱有一丝期望的蔡瑞辰如遭雷劈,惊愕地看着不远处的蔡知府:“爹?!”
蔡知府心中一痛,一咬牙,恨声道:“那不孝子做的事,乃我蔡家之耻,为蔡氏一族所不容,他枉顾律法,心思恶毒,害人害己,下官愿意将这不孝子交于殿下处置!”
少了这一个儿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头上的这一顶乌纱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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