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跟在宋知绾身边久了,也看出些门道来,她给储良解释道。
宋知绾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这件事,钟家始终是占理的那一方,但要是钟含玉的身体这么快就好了,蔡知府就能把这当借口,再向上运作一番,说不定就可以把蔡瑞辰捞出来。”
钟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压根不怕得罪蔡知府,他们只想要蔡瑞辰得到他应有的报应,正好,宋知绾也是这样想的。
翌日一早,宋祁正天不亮就去了衙门,一直到下午才回到家中,回来时面色有些发白。
“老爷?”方慧君看他面色,颇为忧心,“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宋祁正回过神,握住方慧君的手,温声道:“无事,”
又想起什么,接着道:“行刑的时辰也过了,再过几日,你的病也该好了,我听说府城外有一座六榕寺,祈福很灵,你带着绾绾,去给她求一求。”
方慧君眸光一软,声音更加柔和:“听老爷的。”
宋知绾虽然没有出门,可储良却是去看了,听说那蔡瑞辰临死前仍旧不知悔改,还在大骂宋知绾和钟含玉,就连坐在监斩台的宋祁正也被他一块儿骂进去了,堂堂三品大官的嫡子,口中污言秽语不绝,简直丢尽了蔡家的脸面。
他这样“威武不屈”,那行刑的鬼头刀请上来的时候,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午时一到,便成了刀下亡魂。
宋知绾心中没有丝毫波动,这都是蔡瑞辰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宋祁正还是头回监斩,虽说斩的是要害自己女儿的仇人,可他年过三十,还是第一回看见斩首,那样血腥的场面,足足在脑海中晃了好几天,他才慢慢缓过来。
而蔡知府,则是在蔡瑞辰一死,就派人收敛了尸首,好生安葬了。
按理来说,蔡瑞辰这样的死刑犯,本该被丢到乱葬岗,也不允许家人收敛尸首的,但蔡瑞辰毕竟是蔡知府的儿子,蔡知府都不怕旁人诟病,宋祁正就更没话说了,再者,蔡瑞辰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后,方慧君的“病”也好了,听说要去六榕寺祈福,宋知绾在心里一盘算,六榕寺离她买下的庄子可只有几里的路程,正好还可以带娘亲看一看她自己的庄子。
“小皮猴儿,是又惦记着出去玩了吧?”方慧君点点女儿挺翘的鼻子,笑道。
“哪有!明明是想给娘亲看看您自己的庄子呢!”宋知绾眉眼弯弯,撒娇道。
这段时间她称病,府中就只有宋祁正每日按时去衙门,宋知绾乖乖待在府里,早就憋坏了,方慧君知道女儿的心思,也心疼她元宵节的遭遇,自然欣然应允。
宋知绾又去荣寿堂请了李氏,小葵自然是要跟上的,于是早春三月,晴阳高照,一行人坐上马车,就出了城门往六榕寺去。
祈完福去山庄的路上,宋知绾撩开车帘,让三月的微风徐徐的吹过来,乡间田野里绿草茵茵,点缀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随风摇曳,淡淡的花香顺着微风飘过来,抬眼望去,满眼青翠,天宽地阔,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小葵和宋知绾一起趴在窗前,睁着眼睛好奇的看向窗外。
“姐姐,前几日的橘子,就是,山庄里的吗?”
临近山庄,就能看见半山腰的山坡上一大片橘子树,那都是前头山庄主人种下的,宋知绾没动,只是为了试验空间灵泉的效果,在刚一买下的时候,就用加了灵泉的井水浇灌过一些果树,橘子树就在其中。
没想到橘子一成熟,味道竟然出奇的好,酸酸甜甜,汁水充沛,宋知绾自己吃着觉得味道好,就给府里各个院子都送了一筐。
小葵还记得那橘子的味道,眼睛盯着橘子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对,不过已经过了吃橘子的时候了,”宋知绾看笑了,不忍心小葵失望,又道,“不过山庄里除了橘子,还有青枣可以吃,也很甜哦。”
小葵原本耷拉下来的眉眼又扬起来了,姐姐说很甜,那就是很甜,她喜欢甜甜的东西。
宋知绾小大人似的,像模像样地哄着小葵,殊不知在李氏和方慧君,还有花嬷嬷眼里,她们就是两个小孩儿,小孩儿说着孩子气的话,把长辈们看得一脸慈爱。
“包铁柱,我可告诉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就那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就把你给唬住了?!反正我五两银子到手,就是这地我不种了,也轮不到你来给我说教!”
宋知绾眉头一皱,看向不远处田埂旁看似起了争执的两个人。
“崔文平,既然你已经拿了东家的银子,就得按照东家的法子去种,不然,你这五两银子拿在手里,你不觉得烫手吗?”
这声音倒是有些眼熟,离得近了,宋知绾打眼一看,赫然就是先前她说要改种药材和水果时,唯一一个敢应和她的中年汉子。
“要你多嘴?!”
站在包铁柱对面的那个人,生得高高大大,一脸横肉,凶神恶煞道:“反正我银子已经到手,她还能把银子从我手里要回去不成?!”
宋知绾心中冷笑一声,她还真能。
“怎么回事?”方慧君也看见了外面争执的两个人,问道,“那两个人是这庄子上的佃户?”
宋知绾秀眉微蹙,掀开车门处的棉帘,对着坐在车辕上的储良道,“让他们二人到庄子里去,就说我有话要说。”
“是,大小姐。”
储良跳下车,走向那边看见带有宋家标志的马车就吓得低头行礼的两人。
“这原先庄子里的佃户,陡然间换了新东家,必然会不适应,可要是拿了我们宋家的银两,却不做事,绾绾,你只管处置。”李氏眉头微拧,冷声道。
她也是农户出身,与田地作伴了大半辈子,就是这半年进了城当起了老太君,对于这些靠田地为生的穷苦人家也很有些亲近,可她不是不明事理,按照方才那个崔文平的话,不就是明摆着欺负宋知绾是个姑娘家么,她最瞧不起这些欺软怕硬的人。
“祖母放心,我们宋家的银子哪里会是这么好拿的?”宋知绾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祖母真的动怒,忙岔开话题,“如今正是好时候呢!后山果园里的花全都开了,祖母,我想你做的桃花糕了。”
“祖母,什么是,桃花糕啊?”小葵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听到感兴趣的东西,学着宋知绾的样子,一下子依偎进李氏怀里,舔舔嘴巴说道。
“你呀,把小葵也带着变成馋猫了!”李氏眉头一松,点着宋知绾的额头,看着怀里一脸憧憬的小葵,忍俊不禁。
一旁的花嬷嬷看着自家小姐这样亲近李氏和宋知绾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是让京城里夫人知道,妙颜小姐也能像这样会笑会闹,不知道有多开心。
方慧君也跟着笑道:“听绾绾这么一说,儿媳也很想念母亲当年做的桃花糕了,不如到了庄子上,母亲将这桃花糕的做法告诉儿媳,就由儿媳来给绾绾和小葵做这一道桃花糕?”
“我看呐,你别是早就惦记着我这桃花糕的食材方子了吧?”
“让母亲见笑了。”
宋知绾这么一打岔,成功又让马车里的氛围轻松起来。
到了庄子里,小葵被哄去陪着李氏和方慧君做桃花糕去了,宋知绾则坐在花厅里,手指轻点着桌上的记录药材种植情况的册子,看着下首低垂着脑袋,看似十分恭谨,实则眼睛四处乱瞟,没有半分尊敬的崔文平,似笑非笑道:“我听说,你不是很满意我让你们改种药材?”
“没有的事!”崔文平讨好的笑了笑,“大小姐,小的租的是您的地,自然是您说种什么,小的就种什么!”
宋知绾不可置否,单手撑着下巴,又道:“我看崔大叔的样子,必定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那是!”
见上首的小姑娘面色十分温和,崔文平只当她压根没听见方才自己与包铁柱的对话,听宋知绾这么说,当即就抖了起来,拍着胸脯道:“我崔文平在山庄里,种田的技术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包铁柱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插嘴,却不防宋知绾转过头来,又看向他,问道:“包大叔,崔大叔说得可是真的?”
崔文平愣了,包铁柱也愣了,不过是些吹嘘自己的场面话,怎么这新东家竟然还求证起来了?
崔文平不住地冲包铁柱使眼色,包铁柱抬眼看着宋知绾一脸的认真,有些摸不准这新东家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崔文平说的,虽然夸张了些,可他种田的技术,确实不错。”
所以才会不愿意将种了大半辈子的粮食丢掉改种药材,就算有那五两银子,可崔文平素日里是个自大轻狂的,那日新东家要见他们,听说新东家是个小姑娘,崔文平就躲懒让他媳妇去了,因此,他并不知道宋知绾手腕如何,没想到平白得了五两银子,他只当那新东家是个大方的,今日见她神色温和,还以为她是个脾气好的,心思一转,当即就大言不惭起来。
“我说东家,不是我说,您一个富家小姐,好好待在闺中读书写字就罢了,偏生要折腾着种什么药材和水果,咱们随州这地界,就不适合种这些东西!那药材多金贵啊,要是种坏了,咱们这些靠种田为生的,岂不是一年到头,都没个进项?”
宋知绾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面色仍是温和的,回道:“所以,我给了你们每一户五两银子,这些,足够你们这一年的日常花销。”
“东家,我知道您心善,可是这银子,它不经花啊!”崔文平一副好心劝教的样子,道,“您没种过田,您不知道,这种田里可有大学问,要想收成好,这田肥不肥,雨水足不足,太阳好不好,万一淹了,旱了,被虫咬了,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这五两银子,若是只是咱们这些人家的花销,那还是足够的,可要是用在种地上,还是那么金贵的药材,可就有些不够了……”
“不如这样,东家,您再发发善心,再给些银两,小的一定跟着那些种药师傅好好学!”崔文平拍着胸脯,大声道。
一边的包铁柱都看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崔文平脸皮如此之后,有了那五两银子还不知足,居然还想再从新东家手里拿银子!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上首坐着的小姑娘,却见那新东家端坐上首,听见崔文平这话也没生气。
“崔大叔这话,说得也有理。”宋知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崔文平一喜,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中全是贪婪,“您答应了,能给多少?”
这是要答应崔文平?包铁柱拧紧了眉头。
“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宋知绾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抬头看着面前的崔文平,唇角的笑容温温和和,语气也分外和善,“给了你,你将银子挥霍了,再来糟蹋我的药材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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